一個看似領頭的女子招呼道:「快救助受傷的姐妹。」眾女這才回過神,七手八腳的忙將起來,一連串的止血,上藥,裹傷。最後一點人數,兩人戰死,十餘人受傷。其中幾個年齡小的女弟子已自忍不住啜泣落淚。
領頭女子怒道:「哭什麼哭?日後我等自然要找這幫賊子報仇的。身為七秀坊弟子,都堅強些。」話雖如此,可她亦是眼圈泛紅,強忍悲痛。
旁邊一個女弟子擦了眼淚道:「林師姐,這次鹽湖寨竟敢公然來劫,此事非同小可,應當速速稟報坊主為是。」
林師姐點頭道:「咱們七秀坊與鹽湖寨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這次的劫船想來事出有因。」說完轉身掃了葉隨雲一眼,拱手道:「多謝這位壯士出手相助,不敢請問高姓大名?」
葉隨雲忙回禮,憋著嗓子道:「丐幫弟子二麼,所謂武林同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自然是應該的。這位姐姐不用客氣啦。」音調故意扯的又高又長,好似耍無賴一般,而話語不倫不類,就是怕對方生出疑心。果然那林師姐聽的眉頭直皺,生出厭惡的神情。
那第一個被葉隨雲救下的女弟子名叫舒小語,年芳十六,她對著葉隨雲戲謔道:「小乞丐,我師姐只是客氣一下,就你這點本事,剛才莽莽撞撞的,差點就將小命丟了,還大言不慚叻。」說完笑出聲來,旁邊一眾女孩子也都忍不住笑起來。
葉隨雲還未答話,舒小語又道:「不過,看在你這麼點本事,還敢衝上來幫忙的份上,我們也承你的情啦。」說完調皮的一福。
葉隨雲搖頭晃腦道:「這算個啥,我的本事還沒使出來呢,不然哪兒會有幾個漏網之魚,定然全部拿下。」眾人更是鬨笑不止。
林師姐也懶得再搭理這小丐,忙著指揮師妹們開始收拾甲板。她本對剛才眾賊人莫名其妙的昏死過去心存疑慮,懷疑是這個後來衝上的乞丐暗中做了手腳,可等到此人一開口,哪裡像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根本就是個半癲半傻的叫花子,因此也不再以禮相對。可卻對於己方這幫人能擊退來犯強盜更是想不明白。
葉隨雲拉住舒小語一問才知,林師姐名喚林憶如,這次乃是帶領一干年小的師妹們採買物資而歸。要知道七秀坊中全是女子,生活所需之物自然也不能馬虎隨便,就像什麼胭脂水粉,錦布絲綢,甚至油鹽米麵等等,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出外大批購置。因為此事並無艱險,因此往往都由年輕弟子負責。哪知這一回在返還途中,卻突遭鹽湖寨水賊的攔劫,眾弟子均抽出隨身攜帶的兵刃,和強盜們鏖戰了足足半日,如果不是葉隨雲看見陽寶哥拾到的鞋子後趕來,這些七秀弟子的後果不堪設想。
葉隨雲擠眉問道:「這幫子強盜是什麼鹽湖寨,那是什麼來頭?等我得閒了,召集兄弟去把他們踏平了。」
舒小語道:「他們本是無鹽島水賊的分支,安扎在靈蛇島。距離七秀坊只幾個時辰的船程,不過是群烏合盜賊,從不敢對七秀有半分侵犯,這回竟敢張狂攔劫,等稟明了坊主,我們定要去問問無鹽島是怎麼管教手下的。」說完恨恨不已。
葉隨雲聽她說完,心道:「只怕這事和無鹽島脫不了干係,這姑娘還想去問?」再一想,正好自己要從無鹽島著手查明崔家血案,藉機和七秀坊合作也未嘗不可。
舒小語蹙眉道:「二麼,你多久沒洗澡啦,一股子臭味要把人熏死呀。」說著用袖子左右亂揮。
葉隨雲嘻嘻一笑道:「咱們丐幫的英雄那都是這個味道,你這丫頭不識貨呀。」
林憶如走過來道:「多謝這位壯士相助,七秀坊不便接待男客,咱們就此別過。」話雖客氣,可語氣微冷,透著一股不耐煩。
葉隨雲心中失望,看來暫時難以藉助到七秀的幫忙了,便道:「好說,好說,那就再會吧。」說罷跳下船,借著水賊遺留下的小舢板跳回來時的小舟。楊老三見他回來,驚魂未定道:「二麼,你膽子也忒大了,這種閒事那也是管得的?若不是這些七秀弟子了得,你這小命還要不要了?」
葉隨雲笑了笑沒有說話,心中發愁往後該如何著手調查,通過這回的事來看,無鹽島實非什麼好相與的地方。
這時七秀坊的貨船也開拔了,上面一個聲音遠遠傳來道:「二麼,以後不要充好漢,等練好了本事再說,不然小命都沒了。」抬頭一看,正是舒小語,笑嘻嘻站在船舷旁邊和自己揮手告別。
葉隨雲心想:「這小姑娘當真有趣,看來還真是把我當朋友了。」也用力揮揮手,直到大船消失在視線外。
楊老三問道:「二麼,你接下來要去哪裡?老頭子這就要回家了。」葉隨雲一時木訥,竟不知該去哪裡。就聽楊老三接著道:「你我總算有緣,看你怪可憐的,要不就隨我一起回家吧。」一問才知,原來楊老三家住揚州城以東二十多里的青蘿島上,與七秀坊離得很近,只不過一個在島北,一個在島南,相距不過一個時辰的路。葉隨雲欣喜道:「我正無處安身,如此有勞楊老爹了。」楊老三笑道:「倒是沒什麼麻煩,只是你是不是該洗個澡了?」二人都笑了起來。
待來到楊老三家時,葉隨雲也確是怕人家嫌棄,可自己這身偽裝是絕不肯洗掉的,因此堅持要住在柴房中,楊老三也就答允了。想起剛才來時,看到村外不遠處矗立著幾尊石頭雕像,顯然是新近打造,卻還沒有完工,葉隨雲忍不住問了起來。
楊老三點起旱菸,說道:「半年之前,來了很多女人,自稱是什麼紅衣教的,說是為了彰顯教義,要在此行善布施,拯救世人。因此專門請了很多工匠在村外打造神像。」葉隨雲心中一凜,暗想:「又是紅衣教。」
楊老三忽壓低聲音道:「可是半月之前,那批打造石像的工匠突然全部一夜暴斃,死了足足二十多人呀。」
葉隨雲驚道:「全死了?怎麼死的?沒有報官嗎?」
楊老三道:「當然報了,可是查不出死因,只得作罷。後來人們說那是冤魂索命,是惡鬼把這些工匠殺死的。」楊老三說完驚恐的看看窗外,囑咐道:「二麼,你晚上沒事可千萬別出去瞎溜達,當心碰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葉隨雲點頭答應,可心裡卻絕不相信什麼冤魂索命的無稽之談,思量此事定然又同紅衣教有關,這個邪門教派在哪兒出現,哪裡就不得安寧。他好奇心起,打算夜裡去看個究竟。
吃了晚飯,葉隨雲就在柴房中打坐,好容易等到初更時分,月上半天,悄悄溜出楊老三家,朝村外而去。走了將近一袋煙的功夫,來到白天見到石像的地方,此處離村子已經有一段距離,周圍是大片的油菜田,幾尊未完工的石像靜靜豎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中,聯想楊老三今日所說的事,讓人禁不住有些害怕。
葉隨雲深深呼了口氣,收斂心神,圍著石像仔細查看起來,希望找到些什麼線索。忙了半天卻是一無所獲,他無奈坐下,心中想到:「這裡的事兒處處透著古怪,紅衣教也扯進來了,不知他們和無鹽島有沒有什麼關連,又為何造這些石像。」邊想邊用手去摸旁邊的石像,忽的心覺有異,連忙凝神再摸,只覺石面的紋路有些不對。仔細查看才發覺,石頭表面是一道道橫七豎八的刮痕,就好像用刀不停的亂砍在上面。而奇怪的是這些砍痕的紋路卻又不是兵刃的半弧或平鑿形狀,而是好像水波一樣上下波動彎曲的痕跡。葉隨雲心下犯了嘀咕,想不通這是用什麼工具或者說何種武器造成的,這些紋理雜亂無章,到處都是,不可能是工匠刻意雕的。
這時突然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葉隨雲不自覺一慌,連忙四下張望,發覺這裡除了幾座石像,只有大片大片的油菜田。他急中生智,一矮身子縮進了油菜地里。
不一會兒,就聽那兩人來到近處停了下來,一個女人膩聲道:「你這幾日死去了哪裡,也不來瞧瞧人家,以慰相思?」
葉隨雲聞言大是失望,他本以為這時到此的人興許會帶來什麼線索,甚至就是殺人兇手也不一定,哪知不過是趁夜談情說愛之人。此時他心中失望之餘,還夾雜著尷尬,想到自己躲在旁邊偷聽人家情人間的悄悄話很是不好,可又不能站起離開,只好匍匐在地,硬著頭皮繼續聽。
那男的開口道:「我這不是來了嗎?這可有的你說嘴了。」
此人一出聲,葉隨雲立即聽出他就是前日在揚州城妓院中那個『歐陽兄』,心知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到了這裡,卻不知這女子是什麼人,竟然和他胡混在一起。
之後就聽二人一大堆的情話細語,親親愛愛只把葉隨雲聽了個面紅耳赤,不知所以。雖然對其中大多都不解其意,卻也覺得頗為新鮮。
而那歐陽兄顯然正在上下其手,便要褪去女人的衣衫,卻聽那女子道:「不可如此,被人看見可怎麼辦?」歐陽兄道:「這個時候誰會來此?你也太小心了。」
女子警惕道:「我到此和你相會已是冒險之極,若是被壇主知道可就糟了。等這裡的事情解決,自然有的是機會。你也用不著這般心急。」
歐陽兄顯然意猶未盡,卻也不得不停手,說道:「你早已是我的人了,何必如此慌張,誰會知道我們在這裡。真箇膽小。」
女子道:「雲書,你也知道紅衣教的規矩,要是被知我已失身與你,你我二人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葉隨雲一驚,暗忖:「這女人竟是紅衣教的,不知她在怕什麼?恩,這男的叫歐陽雲書。」
待兩人又說了幾句情話後,便即匆匆離去。葉隨雲這才從田裡站起身,心想:「歐陽雲書此人顯非正人,這紅衣教女子看來也不怎麼樣,真是物以類聚。」想想自己忙了半夜,毫無收穫,卻躲在菜地聽人家幽會,當真哭笑不得。只得又偷溜回楊老三家柴房,一覺睡到天明。
之後的幾天,楊老三還是每日裡去揚州城擺渡掙錢,葉隨雲便跟著去幫忙,搖櫓牽繩,極是勤快,他心裡想的是,或許從來往客商處能打探到什麼蛛絲馬跡也未可知,總好過現在這般茫無頭緒。幾天下來,撐船的本領倒也長進了不少,愈是熟練。而楊老三倒也樂得輕鬆,往往只是坐在艙中陪行客打磕聊天。葉隨雲既擔心自己影響到客人,又怕不定被誰認出,因此從來都只是抱著竹竿待在船尾,一言不發。暗地裡卻靜靜傾聽,希望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如此過了幾日,這天剛一放亮,碼頭上來了一夥乞丐,七,八個人,其中帶頭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上唇留著一字胡,濃眉豹眼,穿的倒是乾乾淨淨,與其餘眾人很不相稱,只是衣服不起眼的地方打著幾個小塊補丁,肩膀上掛著八隻小口袋。這些人說是要前往青蘿島,付了渡錢後,葉隨雲便支開竹槳,駛離碼頭。
那帶頭之人忽然朝葉隨雲問道:「小兄弟可是丐幫中人,我瞧你的打扮可不像個船家呀?」
葉隨雲忙回道:「正是,我叫二麼,是剛剛加入丐幫的弟子。」一指楊老三接著道:「他是我大伯,這些日我無事便來幫他的忙。」
那漢子點頭道:「好,是自家人,那我就放心了。」
旁邊一個乞丐介紹道:「我們都是揚州分舵的,這位是步流明副舵主,小子,你是那個分舵的?」
葉隨雲忙對步流明躬身行了一禮,回道:「見過副舵主,我也應該是揚州的吧,只是還沒正式拜入幫會,我老大叫阿不,他說等過個一年半載的再引薦我。」邊說邊裝出一副驕傲的樣子,心中卻有些不解這個副舵主穿的這麼幹淨,看來丐幫中人也不都是真的乞丐,就好像自己一樣。
幾名丐幫弟子撫掌大笑起來,其中一人道:「這阿不小傢伙竟然也開始收小弟了,真是長大了。」眾人更是忍俊不禁。
步流明微笑道:「好啦,都是自家兄弟,大夥就別取笑了,言歸正傳吧。」眾人這才收斂笑容,安靜下來。步流明道:「經過幫中兄弟幾日的連番打探,幫主依然毫無音訊,想來現在應該已不在揚州城了。」
葉隨雲聞言不動聲色,面容平靜,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看湖,似乎對他們的說話並不在意,心裡卻是思潮起伏,暗忖:「在沒有找到崔家滅門的真兇之前我決不能暴露身份,怎麼現在會來了這麼多幫中兄弟在找我?」
步流明接著道:「我等接到本幫林長老的密令,務必要儘快找到幫主,保護他周全。這幾日揚州的兄弟們已經分了好幾撥人下去四處打探,可幫主始終是渺無音訊。」
原來林誠雖然接到了葉隨雲差阿不帶回去的口信,可是思前想後,他終是放心不下,思量葉隨雲雖然武功高強,卻是年紀太輕,擔心他無法應對這裡的困境,最後還是給揚州分舵下了令,要求他們在不驚擾官府的情況下,找到葉隨雲,保護他的安全並從旁協助,總好過讓幫主一個人涉險。揚州分舵接到命令後,多方查探,卻始終無法找到葉隨雲,因此今日由副舵主步流明帶領幾名舵中好手前往七秀坊所在的青蘿島,希望能夠尋到幫主的蹤跡。葉隨雲心中卻是百般無奈,想這個林大哥真是好心幫倒忙,這麼多人滿揚州的折騰,自己反而更容易暴露,束手束腳什麼都幹不了。一丐問道:「幫主會不會已經離開這裡了?」
步流明搖頭不決道:「我方始也是這麼認為,可林長老在信中寫得明明白白,幫主現在絕沒有離開江南,至於何以這麼肯定我們就不得而知了。」旁邊的楊老三抽著旱菸袋道:「各位好漢,容我小老兒說一句吧。」所有人都不禁扭過頭看著他,只聽楊老三道:「你們幫主如此人物,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絕不會一走了之的,否則豈非要永遠背負著殺人滅門的罪名嗎?因此他定要留在這兇案發生之地,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才算完。」
步流明抱拳道:「老丈有見識,說得極是。敢問老丈可有什麼線索?」
楊老三搖頭道:「我一個划船的老頭子能知道什麼線索,不過是每日同過往客商閒談,這才知道點事。」說完又開始吧嗒吧嗒吸著旱菸,不再言語。葉隨雲知他膽小,怕惹來是非,因此不願多說。
步流明也不再多問,只是繼續討論接下來的尋人計劃,卻不知要找的人就坐在身邊的船板上。其中一丐憂心忡忡道:「現在江湖上到處都在聲討丐幫,要我們將幫主交出去,這次的事情的確影響太大了。」
步流明道:「不必煩惱,我堅信此事必有真相大白的時候,到時自會還幫主清白。」眾人都點頭稱是。
又過良久,小舟停靠在青蘿島渡頭,眾人紛紛下船。忽見人們三三兩兩,一路小跑著經過碼頭,好似著急看什麼熱鬧一般。楊老三叫住一人道:「四子,你們這是做啥去,急急忙忙的。」原來是同村的牛四。
只聽牛四道:「快去看,七秀坊和紅衣教幹起來了,現在就在前面槓著呢。」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步流明聞言道:「我們也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招呼眾人也隨後趕去。
葉隨雲心頭一動道:「楊老爹,我們也去瞧瞧。」
楊老三搖頭道:「這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看的,小心惹禍上身呀。」
葉隨雲知他怕事,便道:「那老爹先回去,我看看就回。吃飯不用等我啦。」也急忙朝人潮的方向去了。楊老三咕噥道:「年輕人愛瞧熱鬧,不知危險。」說著搖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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