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條畫舫上的胡廣深緊盯胡廣清,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大。眼見胡廣清與蘇家子結交,卻連個眼神都不瞥他,胡廣清的胸口越發堵得
「回去!」
心氣不順的他決定眼不見為淨,反正他和胡廣清之間早就相看兩生厭。
趙天幕還想多待會兒,作為同窗,胡廣清被蘇家子接待,他們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想什麼美事兒?人家是小三元,是秀才公,豈能同我輩交好?」王耀祖拍了下趙天幕的腦袋,生怕胡廣清聽不見似的,故意增大音量。
這邊的動靜終被那邊發現,胡廣茂一見他最喜歡的二哥要走,連聲呼喚。兩艘船離得不近,胡廣深又走得快速,壓根沒理會身後動靜。
直到看不見胡廣深的背影,小胖墩才悶悶不樂看向大哥:
「大哥,二哥怎麼不理我?」
他眼角掛著惆悵,還萬般留戀地回望胡廣深離開的方向,可那裡早已不見其身影。
胡廣清摸了摸他的頭,目光一同看向遠方。隨後塞給小胖墩一個九連環,頓時,什麼「大哥、二哥」都不如九連環重要了。
離家多日,胡廣深一歸家便受到熱情接待。
書童長書「少爺前、少爺後」地喚著;小廝忙前忙後收拾著;秦氏的大丫鬟滿繡趕忙把這一消息告訴主子。
胡廣深剛更完衣,秦氏便到了。
屏退了一眾丫鬟小廝,胡廣深吶吶叫了聲:「娘。」
秦氏瞥了他一眼,沒理會。
作為胡老漢千挑萬選的大兒媳,秦氏無論家世還是樣貌都是個頂個的出挑。她坐在那裡,便有一種當家主母的雍容氣質,一個眼神便傳遞萬千。
胡廣深見他娘不理,上前纏著秦氏的脖子。
「娘,胡廣茂也入學堂了。」
當初還說胡廣清是沾了他的便宜才能讀書,而今看來,胡家根本就有意送孩子讀書。胡廣清沾他便宜的說法根本不成立。
秦氏也感詫異:
「老太太鬆口了?」
過年的時候叢氏還為此事憂心,老太太根本無意出錢給孩子讀書。短短几個月,老太太怎麼改變想法了?還是說這錢是二房出的?
秦氏眉目清秀,凝神時自帶一股清麗,雖已嫁為人婦多年,眼中傳遞出的清澈仍如少女一般。
與胡廣深一處,不似母子,更如姐弟。
胡廣深搖搖頭,蹙著眉:
「不知道,胡廣清帶他來的。」
胡家因未分家,按照出生日期對孩子進行排行。胡廣清和胡廣深雖同年出生,但他的出生日期較早,因此占了個「長」。按照排行,胡廣深應喊他為「大哥」。但除了過年回胡家不得已的稱呼,其他時候胡廣深都直呼其名。
胡老大對此並不在意,秦氏也就沒管。
但現在不同了。
「深兒,你是不是嫉妒廣清?」
秦氏一語點破胡廣深的內心,這句話無異捅了馬蜂窩。
「我嫉妒他?」
胡廣深急得跳腳,瞥看秦氏溫婉從容的目光,才冷靜下來,瓮聲瓮氣地說:
「他怎麼那樣好命?明明讀的都是一樣的書,先生也是一樣,可他」
可他就是考中了「小三元」。
秀才公多如牛毛不稀罕,但考中「小三元」的秀才公鳳毛麟角。偏偏這人又是和他極不對付的胡廣清,胡廣深心中怎能好受?
他氣餒地蹲在地上生悶氣,縱是不滿也無可奈何。
他這孩子氣的舉止,秦氏笑著搖搖頭。她的兒子良善,至情至性。嫁人生子,她此生最大的幸運不是嫁人,而是生子。
「這世上的人吶分三六九等,總有人擅長做某事,而有人則不擅長。」溫婉的聲音透著無形的力量,秦氏嘴角掛笑,耐心開解。
胡廣清扭過身子,奶呼呼的聲音透著強烈不滿:
「胡廣清擅長讀書,我就不擅長。」
他心中委屈,有這樣安慰人的嘛?他也知道,他比不上胡廣清會讀書。
秦氏的聲音還在繼續:
「而有一種人則為天賦子,無論做什麼事都能得心應手,令人望塵莫及。對此,我們稱之為天才。」
胡廣深:「」
所以,胡廣清是天才。
因為太過生氣,他瞪著秦氏不說話。
秦氏起身,來到兒子身邊。胡廣深將頭扭到一邊,不看她。
「天才並非一成不變,『傷仲永』的故事你比娘懂。我們要做的不是和天才比較,而是儘自己所能,開發自己的最大潛能。」
秦氏的手摸上胡廣深的頭,這回,他沒有躲開。
「深兒,捫心自問,在書院裡你就比不上任何人?」
「才不是,先生經常誇我極有天賦。」
胡廣深大聲宣告自己的本事,只要不和胡廣清比較,他其實也很會念書。
對上秦氏含笑的眼眸,他終是坦露了內心:
「我就是嫉妒。」
嫉妒讓他心氣不順,也讓他無能為力。
感受到從秦氏手心傳來的溫暖,胡廣深終於敢直面自己的內心。
其實,不但他嫉妒胡廣清,書院裡許多人都嫉妒。他們這群嫉妒的人互相抱團,想要排擠胡廣清。但胡廣清已經走到了他們不可企及的位置,他們的嫉妒並不會讓胡廣清損失什麼。
秦氏不輕不重拍了拍他的發頂,喚回了他的理智。
「你嫉妒他,也總有人在嫉妒你。不遭人妒是庸才。但在娘眼中,你比誰都棒,我的兒子最厲害。」
這句話,秦氏說得真心實意。那傳達內心的溫柔,讓胡廣深急於探究:
「比胡廣清也厲害?」
「自然。」
這一刻,胡廣深所有的不安都消散了。
他站起身,略帶羞澀地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塵土。扭捏著來到秦氏身邊,抱著她撒嬌:
「我不嫉妒他了,我有這樣好的娘,合該他來嫉妒我。」
作為秦氏捧在手心裡的寶,胡廣深其實很個很驕傲的孩子。只是在學院裡被胡廣清打擊多了,才一時轉不過彎來。
嫉妒是個可怕的情緒,不但能蒙蔽雙眼,還會忘記自己所擁有的好。
貼著兒子柔軟的身軀,秦氏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頗感欣慰:
「出去散心這些日可算長大了。」
胡廣深往秦氏懷中鑽了鑽,聲音掛著委屈:「出去一點兒也不好玩,早知道多陪陪娘了。」
王耀祖還算可以,趙天幕幾人提起胡廣清就大放厥詞,他都被他們帶壞了。
感受到兒子的依賴,秦氏臉上的笑容越發和煦:
「好了好了,多大的孩子,還和個小孩子似的。你四叔來家小住,一會兒去拜見他。」
秦氏極有方寸,她雖不曾回胡家住,但每每胡家來人都招待周到。故此,她與胡家人也算親厚。
胡廣清一聽,又蹙起眉頭:
「四叔都來了,爹還未歸家?」
什么爹啊,一走就是十天半個月。知道的這是他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客棧哩。
秦氏臉上的和煦冷了冷,每每提及胡老大再好的情緒也會衝到波及。胡廣深也不想讓他娘難過,忙道:
「知道了,娘。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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