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尉的話還沒說完,老頭如老樹皮一樣的臉就拉長了兩寸。蘊尉心裡「咯噔」一下,糟糕,演過了!
果然,老頭恨恨地說:「渾說,虧你還讀了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你爹娘生你還不如生個棒槌!誰家過日子沒遇到個坎兒?遇到坎兒就離魂,那咱村子還能剩幾個人!」
&爺爺……」
&嘴!我蘊老七當不得你一聲『九爺爺』!」老頭看起來真的火大了。
就在蘊尉考慮如何彌補自己拙劣演技的時候,一個中年漢子掀開門帘走了進來,「九叔,尉娃子打小念書,身子骨弱,不比咱們莊稼孩子,地里野長的,一下子遇了這麼大的事兒,經受不住也是有的,人醒了就好!」
這漢子句句都在幫蘊尉說話,可是蘊尉就是感覺到這漢子沒安好心。更不要說,這漢子的聲音聽來應該就是他的大伯了。
漢子的話一出口,蘊七的臉又拉長了兩寸,連臉上的褶子都抻開不少。「哼,當初我答應你們兩口子住進來,就是為了照顧尉娃子,你們就給我照顧成這樣子?行了,你們立刻收拾東西,打哪兒來回哪兒去,打今兒起,我找別人家照顧尉娃子。」
&啊,九叔,我是尉娃子的親大伯,還能有人比我對他更上心麼?這真是尉娃子身子太弱才倒下去的,您老放心,只要人醒了,我保證把娃兒養的壯壯的,是不是,槐花?」漢子戳戳自己的婆娘。
&是是,」大伯娘連忙應和自家漢子的話,「當家的說的是,趕明兒俺就去請個大夫來給尉娃子看看,是吃魚好還是雞好。」
&都是好物,都好,都燉給尉娃子補身子才好。」漢子連忙接口,「等瞧過了大夫,就燉給尉娃子吃!」
蘊老九知道這人要病就跟天要下雨似的,誰也攔不住,但是要說這兩口子照顧的有多盡心那也是不盡然。蘊老九依舊拉長臉,「行了,二柱子為什麼來投奔我這個九叔,咱都明白。當年分家的事兒是大哥做的主,我這個做弟弟的沒有說話的份兒,但是你們兩口子心裡要有數,二柱子兩口子可不虧欠你們什麼,相反,你兩口子在分家的時候就占盡了便宜,現在,把你們的歪歪心思都給我收收,有我在一天,我就不能看著尉娃子再跟他爹娘一樣被人糟踐。」
蘊老九說完也不管蘊大柱兩口子的臉色,甩袖子走人,嘴裡還不高不低地說了句:「連唯一侄子的便宜也好意思占,真是沒臉沒皮了。」
說來,蘊老九並不是個刻薄的人,至少村裡的娃娃們都覺得九爺爺是所有爺爺輩的人里最好說話的。蘊老九之所以這麼給蘊大柱兩口子沒臉,實在是他對蘊大柱兩口子真的沒啥好感。兩家住的村子並沒多遠,村里人互相嫁娶,村子間也是時常走動的,所以蘊大柱兩口子平日裡所作所為並不難傳入蘊老九的耳中。
聽到了那樣的傳聞很難讓人對傳言中的主人公有所好感。如果不是兩人找上門,當著眾人的面兒說自己是蘊尉的大伯和大伯娘,要來照顧孤苦的侄兒,蘊老九都想替尉娃子做主不讓倆人進門。可是蘊二柱兩口子人緣好,又走得急,鄰里鄉親念著他們的好都來送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蘊老九拉不下臉把人攆出去,怎麼說人都走了,不能讓二柱子兩口子活著的時候被人念著好,不在了卻成了長舌婦閒話的對象。
蘊老九憋著氣讓蘊大柱兩口子進了蘊尉的家門,卻從沒給什麼好臉子。蘊尉剛剛病倒的時候已經發作過一次,如今見著蘊尉好起來,不忘再敲打二人一番。
蘊大柱臉色變了幾遍,最後換上了討好的笑容追了出去,「九叔,看您老說的,俺們兩口子是真心疼尉娃子,這不一聽說二弟出事,連忙就趕過來了……」
蘊老九並不搭理蘊大柱,徑自背著手,提溜著菸袋鍋子出了門。大伯娘並沒有跟著自己男人追出去,而是眼睛一翻,嘟噥了一句「老不死的」,低頭看看炕上似乎力竭昏睡的蘊尉張了張嘴,到底是沒敢當面說難聽的話,咕嚕了一聲就甩手去了院子。老不死的說了,要給小兔崽子殺雞補身子。
蘊尉在一旁先是默不作聲地聽著,後來乾脆裝睡了。照目前知道的來看,他這便宜大伯、大伯娘人緣不咋地,貌似當年分家的時候還坑了弟弟和弟媳一把,所以兩家關係看起來並不多好。這個「九爺爺」似乎是對二柱子一家挺好,現在也肯照看二柱子剩下的獨苗兒……
為了避免像前一次一樣,發力過大而出戲的情況,接下來的日子蘊尉消停了不少,給吃就吃給喝就喝,老老實實的在炕上「養病」。實際上,他卻在暗地裡搜集有用的情報。
比如說,尉娃子的親大伯和大伯娘是為了占他的家產而來,實際上卻沒占到多少便宜。他早死的爹、娘不知道吧銀子藏在了何處,任那貪心的兩口子翻了又翻也只找到了些房契地契。這些明面上的東西,如果尉娃子死了,蘊大柱把這些東西占了也就占了,可是現在「尉娃子」沒死,為了他們兒子的名聲,兩口子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這些東西給蘊尉送了過來。
二十畝地,泥胚房……院子裡什麼境況他還沒去看過,似乎還有隻毛驢?如果這些就是他那便宜大伯和大伯娘口中的「大家業」,那麼,蘊尉覺得尉娃子不是被毒死的,而是冤死的!
這和半夜劫道捅死人才得三百塊有什麼區別啊!
蘊尉在這裡替尉娃子不值,殊不知,他自己死的比人家更冤枉一百倍,只因為多喝了一杯大散(散裝啤酒),腳下不穩,蹭了一位漂亮嫚兒一下,被人家男朋友誤以為裝醉占便宜,推搡間不小心被燒烤用的鐵釺子戳死了。這冤死的勁兒僅次於掉糞坑裡淹死了!
蘊尉倒也隨遇而安,很快融入了尉娃子的角色當中。反正那個世界的爹媽都不在了,親戚也沒有特別親近的,估計也就是他那幾個死黨會替他惋惜幾句。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三年五年之後,他們也很難會在想起他來了。既然如此,何必戀戀不忘呢,在哪兒不是活著!
蘊尉想的是很灑脫,可是!沒有抽水馬桶,真的傷不起啊!老式的泥胚房因為承重的原因窗口都留的小,又沒有塑鋼窗,窗戶只能敞開一點點。在這種基本沒有空氣流通的房間裡放一個痰盂都算是生化武器了,更何況是一個尿罐!
蘊尉在這屋裡睡了好幾天仍沒習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慶幸鼻子沒有壞掉。儘管蘊尉各種不習慣,仍只能忍了。面對要過你一次命的敵人,再多的不滿,你敢說麼!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65s 3.685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