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嬸招呼米糧吃飯。
這麼晚了,米鋪那邊兒還沒有消息傳過來,米糧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吃東西。
「你個小姑娘家家的心思莫要這麼重,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邊兒有你林阿叔和其他的老街坊哩,出不了事兒的。」
米糧不願意吃飯,林阿嬸自然說她。
林阿嬸將米糧拉到飯桌前,強硬地將一碗飯放到她手裡,凶道:「趕緊吃!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起他的事情!」
許是林阿嬸的鎮定安撫了米糧,許是帆哥兒、茂哥兒都奇怪的看著她,又許是米糧擔驚受怕了一整天肚子是真的餓了……一碗飯最終是被吃光了。
吃完飯,王婆子幫著林阿嬸收拾東西,米糧坐在院子裡看孩子。
看著滿院子瘋跑的帆哥兒、茂哥兒,米糧忍不住在心裡嘆一口氣。
哎,要是她也能這般不知愁滋味兒該有多好。
王婆子收拾好了東西,出來走到米糧身邊,安慰道:「大姐兒不要擔心了,都會過去的。」
米糧苦澀抿嘴「嗯」一聲,瞬間又打起精神來,強顏歡笑道:「沒事的,王阿婆不用擔心我,我曉得輕重的。」說完,便將目光移到兩個小孩子的身上。
今兒個事多,王婆子便留了下來。
一來是相互能有個照應;二來她在米家做了這麼些年的幫傭,早就處出感情來了。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王婆子見米糧不欲多說,心底嘆一口氣,也不再多勸,她是個最笨的,多說多錯,反反覆覆那麼幾句,也沒什麼意思。
等待的時間是最漫長難熬的。
米糧望著門口的方向,望眼欲穿,那門依舊緊緊地閉著,沒有一絲一毫要打開的動靜。
林阿嬸同王婆子在小聲說話。
米糧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可她們話里的內容更讓她的心陰鬱了幾分。
王婆子幫林阿嬸正準備明日早上要用的材料。
她是個嘴碎的,平日裡幹活時最喜歡邊做事兒邊說話,在林家也改不了這個脾氣。
「你曉得原先在我主家幹活的小鐘不?」
對外,王婆子稱呼米家都是用主家兩字。
「是不是那個瘦瘦小小的那個?整天陰著一張臉那個?」林阿嬸想了一會兒才道。
王婆子忙點頭道:「就是他,就是他哩。整天陰著一張臉,跟個棺材板一樣,也不曉得主家爺爺怎麼就不換了他,我瞧著呀,這做生意還是尋一個面善和氣的好。」
說著,還砸吧砸吧嘴,以表達對小鍾哥的不屑。
「他怎麼了?不是說他幹活聽拼命的麼?長得不好又怎麼樣,能幹活不就成了,難道還尋了那些繡花枕頭回來供著當擺設不成?」林阿嬸心直口快道。
她這話也並沒有呵斥王婆子的意思,只不過是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罷了。
王婆子卻是以為林阿嬸對她意見大了,說話才帶了衝勁兒。她心裡撇嘴,面上有些訕訕,卻也不敢頂回去。
林家雖然不是她的主家,但現在她的主家都要靠著他們,她自然也是不敢得罪林阿嬸的。
王婆子訕訕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哩,我就是覺得小鍾這人家裡亂得很,沒得哪天連累了主家就不好了。」
林阿嬸敏銳地嗅出八卦的味道。
從古至今,天下女人就是一樣,沒有那個不八卦的!林阿嬸自然也不能免去這個俗,且她八卦、愛閒話的心比之王婆子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阿嬸將屁股下的小杌子往王婆子的方向挪了幾分,面上求知慾很盛,小聲問道:「你給我說說,他們家怎麼了?我只曉得他又一個後阿娘,家裡不是很太平,旁的還都不知道哩。」
王婆子最享受這種感覺了,每次遇到旁人一臉求知的望著她,她那微微彎曲的背脊樑似乎也直了幾分,說話的聲音也不像往日那般低懦,心裡底氣很是充足。
王婆子停止了胸膛,眉飛色舞道:「你還不曉得吧,這裡邊兒的事情呀,我敢說,整個黎城都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林阿嬸看著她,眼睛都快放光了。
王婆子也把小杌子往林阿嬸的方向挪了幾分,微微壓低了聲音道:「你還不曉得吧,小鍾他阿娘是難產死的。當年她拼死生下個丫頭片子,自個兒丟了性命不說,還害得小鍾他阿爹費盡了家財,要不然後頭續弦的時候怎麼只能娶個寡婦。家裡窮的響叮噹,自然只能找個寡婦上門了。」
林阿嬸撇撇嘴,不屑道:「多大的鍋配多大的蓋,我看他們半斤八兩,一個鰥夫,一個寡婦,也差不多了。」
王婆子自是跟著她的話走,迎合道:「自是這樣的。」話鋒又一轉,接著道,「俗話說,這有了後阿娘,就會有後阿爹。寡婦進門,還帶著自個兒先前的孩子,哪裡就會把小鍾同他阿妹放在眼裡了,棍棒上身是常有的事情,那么小的孩子,我瞧著也是有幾分可憐哩。」說著,還似模似樣的擦了擦眼角。
「難道小鍾他阿爹就不管管?怎麼說都是自個兒的孩子,寡婦帶來的孩子還能真成親生的不成?」林阿嬸詫異問道。
「管什麼哩!他阿爹是給人下勞力的漢子,白日裡都在外頭攬活兒做,晚上回家累得要死要活的,寡婦嫌棄燒油費錢,天黑了連燈都不讓點,男人又是個粗心的,哪裡就能曉得了!」
林阿嬸咂舌道:「這也太不靠譜了吧,那寡婦瞞一時半會兒,還能瞞一世去不成?時間這麼久,小鍾他阿爹怎麼著也能看出點兒什麼吧。」
王婆子搖頭嘆道:「這你就不曉得了吧。要我說,那寡婦也是個厲害的。她後頭學了一門做豆腐的手藝,也不知道那豆腐里加了什麼,就是比旁人家做出來的好吃一些、嫩滑一些,好些人都去她那兒買哩。她後頭開了個豆腐店,她一天賺的錢比小鍾他阿爹在外頭跑三天都多。小鍾他阿爹後頭索性不出去了,就在家裡給她打下手,一家人的生計都靠她撐著,就是後頭發現了她虐待小鍾他們又能怎麼著?還不是當作沒看見,算了!」
「這也太……」林阿嬸半晌無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好久了,才嘆息道:「這也怪不得小鍾老是陰著一張臉了。不瞞你說,先前我當家的還去給米豐說過,讓他把小鍾換掉,米豐沒同意,現在看來,他怕是曉得這裡頭的經節,有心幫扶一把哩。」
林阿嬸提起米豐,王婆子自然是要跟著夸的,「是哩,是哩。主家爺爺是個慈善的,我家小子也是他提攜的哩。」
「我好像是隱約地聽說,米豐這次出門身邊跟著個小子,難道就是你家的?」林阿嬸問道。
王婆子一張菊花臉,笑開了,道:「可不是哩,主子爺爺看得起我們一家,讓我們家小子跟在身邊學東西哩。雖然沒有工錢,但飯是管夠的。」
林阿嬸點頭恭喜她道:「這可是個好幾回哩,讓你家小子好好跟在米豐身邊學,但凡他能把米豐的本事學去兩三分,也盡夠他用一輩子的了。我們當家的就常夸米豐聰明,會做生意,整個青牛街就他當得起這個。」說著,豎起了大拇指。
王婆子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仿佛已經看到她家小子的錦繡前程了一般。
王婆子又吹捧了林阿嬸一番,兩人再次接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
「要說這小鍾也是個命苦的,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眼看就要出頭了,偏偏又攤上一個軟弱的阿妹,要不是為了他那阿妹,他也不至於待在家裡受他後阿娘的磨磋。」
林阿嬸詫異問道:「你這話又是怎麼說的?」
王婆子撇撇嘴,道:「貓兒胡同誰不知道,鍾家寡婦帶來的兒子是個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的,偏偏寡婦還拿他當心肝兒一樣疼著寵著。他在外頭混就不說了,回到家裡還糟蹋家裡……」
說到這裡,王婆子的話音微微低了下去,她左右看看,見帆哥兒、茂哥兒隔得遠,米糧有一門兒心思放在外頭,壓根兒就沒有聽她們說話,才又往林阿嬸的方向挪了挪,趴在她耳邊低語,道:「小鍾他阿妹被寡婦的兒子糟蹋了哩!」
林阿嬸「哎呀」一聲驚呼,道:「這麼會這樣!」
她的聲音又響又脆,引得米糧朝她們看過去,林阿嬸這才掩飾的壓了壓嘴角,同王婆子靠的越發近了。
「那不是畜生麼!都這樣了,難道小鍾他阿爹就不管?」
王婆子不屑道:「管什麼?他只要好吃好喝就成,哪裡管這些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前幾天這事兒爆出來,被小鍾知道了,要同寡婦的兒子拼命,被寡婦請人打了一頓,事情鬧大了,大家才知道了哩。」
「那現在怎麼辦?就這麼讓他晾著?」林阿嬸來精神了,平靜的日子裡聽聽這種爆炸性的八卦,實在是太振奮人心了。
「曉不得哩,我從家裡出來的時候,事情也只是到這裡,也不曉得後頭是怎麼處理的。不過,我看小鍾既然還能來鋪子裡做事兒,應該也是算了,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哩。」
林阿嬸沒有聽到她想知道的後續,心裡略微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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