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列車越來越遠離了鼓山,邊寧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車廂里溫度很適宜,手機里是和陶子成的通話,不過邊寧把手機放在窗台上,只是自己望著窗外。伏魔府 www.fumofu.com
兩個人各自做著事情,陶子成趕路回家,邊寧當他的旅人。
因為車廂里寧靜,他不好說話,於是兩個人就多是保持著沉默,間或有陶子成說兩句話,從耳機里傳出來。
邊寧靠著椅背,扭頭望向軌道外一片茫茫的白色原野,地面有起伏,遠山喬木茂密,近處的土坡衰草遍地,兼有幾處綠油油的菜圃,在孤零零的郊外人家的院子裡。有穿著棉衣的中年人在公路邊行走,身後跟著一條癩皮的黃色土狗。
不知是為什麼,邊寧覺得心裡泛起很大的安慰和疲累。
或許是因為離鼓山遠了。
離開了鼓山,也如同離開了那個神奇冷酷的靈異客。
邊寧一直以來內心的擔子竟不知不覺放鬆下來,是這樣的,人是被環境塑造的,離開了造就了靈異客的鼓山,邊寧就只是邊寧。
也有可能是因為離家近了。
這麼多年以來,邊寧一直拒絕承認淨州是他的家鄉,他的家鄉是回不去的鄉村,那個埋葬祖父母的地方,那個埋葬童年的地方。但因為有父母在淨州,他居然不得不來這個城市尋求安慰。
說不想那是不可能的。雖然這輩子,邊澤夫妻不是陪伴邊寧最久的人,但他們無疑是合格的父母。
邊寧的腦海里有過去的記憶浮現,他不去追憶,任憑記憶就這樣在眼前略過,變成了窗外風景的註腳,變成了車廂溫度的註腳,變成旁邊那個乘客手裡拿著的油汪汪火腿腸的註腳,變成陶子成低聲抱怨天氣的註腳。
將來,如果邊寧再看到這個冬日落雪後鼓山外的荒野,再感受到相同的溫度,再嗅到那根火腿腸的氣味,或者再聽到陶子成說:地上的雪好髒——他會產生這種既視感。
他享受回憶的感覺,過去的熱量一直溫暖著他。
但正是這溫度,叫人不捨得放下的溫度,也讓邊寧的心變得軟弱。
雖然羞於承認,可邊寧確實覺得,他有些過分想家了,尤其是在這趟車上。說起來,將近一年沒有回家,邊寧也不知父母身上發生了什麼,是否依舊沒什麼變化,就像以前那樣,工作,生活,他們在家吃早餐,午餐在公司食堂,晚餐的時候去一趟超市,買好食材,然後一起回家。
他們會不會出意外?他們的身體是否健康?會不會遇見厄難?
生活在城市裡,車禍,流行病,這些都是很正常的。他們會不會出事呢?
邊寧有時候會想到,假如某天,父親或者母親去世了,他會如何自處。
這個想法總能讓他流淚。眼前一片銀裝素裹的霜雪地,讓邊寧不禁會去想這樣悲慘的事情。觸景生情是人之常情。邊寧看著那天空,雲層白得乾淨又通透,一片空蕩蕩,像是什麼也沒有,沒有太陽,沒有星星和月,沒有人造衛星和無人機,看不到飛行器的影蹤,天空純淨分明,一片寥廓的空白,像是什麼也容不下了,就如一個遊子的心一樣。
假如人死了,應該也是進入這樣一片空無的白色里吧。
雖然邊寧是一個執著追求宏大敘事的人,可也不妨他在為生命里瑣碎的片段進行思考。他當然想過,假如自己死去,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聽人說死亡是無夢的長眠。好像是很安慰,可邊寧還是很害怕這種感覺。他想看看未來是什麼樣的,想看看以後在這顆星球上的人們是否都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假如未來還有人剝削人的情況,還有資本家和僱工,還有出賣身體,毒害精神的現象,那樣的話,他的奮鬥又有何意義呢。
邊寧不怕自己的死,他怕死而無意義。
他也怕那些苦難的人,他們活著的時候沒有享受過生命,來世上一遭儘是吃苦,死了也一無所得,假如人的性命是這樣一派無來無去的空無,那該叫人怎麼面對這個混沌茫茫的宇宙呢。
誠然因為有死亡的存在,要說沒有意義,什麼都可以是沒有意義的。邊寧想不通這些哲學的問題,他不願意去想,他只知道,看到受苦的人,他會難過,看到人的死亡,他會悲傷。
明明世界上每個人天生都是相同的,能互相理解,同呼吸,共命運,為什麼就是有些人忍心這樣去壓迫自己的同類呢。
邊寧又想起榮絨,她這樣天生貴胄,不食煙火,假如讓她放棄現在的生活,去賺錢養家,心理上一定會受不了。
所以邊寧是看不起這樣的人,她能為這個世界做些什麼呢?未來的她也會繼承父輩的罪孽,繼續用他們的抽象勞動來剝削具體勞動吧。用他們所謂的經濟手段,用金融措施,用股市,用資產轉移,種種途徑,將那些人們努力從改造世界而得來的價值都通過貨幣攫取到手裡。
這樣的人,豈不是應該被吊死在路燈上嗎?
邊寧想起成然脖頸上的電擊項圈,想起田也家地下室里的人體工藝品。
都是在吃人啊。
這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這片空曠遼遠的天空,大地上又發生著什麼樣的罪孽呢。
邊寧的心裡仿佛燒著一團火,他走出了鼓山,本以為可以暫時忘記靈異客,但靈異客也跟著他走出了那座城市。
「無盡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邊寧喃喃自語,「他們的命運與我,息息相關。」
陶子成問他,「你說什麼?」
邊寧低聲重複了一遍。
於是她說,「你又在說怪話了。」
「這不是怪話。」
「那我聽不懂。」
「你只能說你聽不懂,不能說你沒聽見。」
陶子成很生氣,將手機塞進衣兜里,於是邊寧看到視頻的那一邊,屏幕黑了下去。
「餵?」他打招呼。
她卻不說話。
邊寧慢慢嘆了一口氣,繼續看著窗外。
下午五時,列車到站了。
今天是周日,應該是休假的,邊寧也是正好挑了這個日子回家,昨天已經和父母通過話,他們這會兒想必是在家的。
邊寧從列車站坐公交,下車後步行進了小區,進了樓道,坐電梯到十七層,站在家門外,踟躕了一下。
終究還是要開門得。他用指紋解鎖,拉開屋門,客廳里沒有亮燈,玄關處黑漆漆的,只有南面的陽台有薄暮的光線照進來,在地板上暈開,還能看到一個長長的人影晃動。
聽到動靜,穿著棕色毛衣的邊澤從陽台快步迎了出來,手裡拿著澆花的噴壺,看到門外穿著羽絨大衣的邊寧,情不自禁就露出一個笑容,招招手,「回來了?回來就好。」
「爸。」邊寧解下書包,上前去擁抱住父親,父親的身板堅硬又溫暖,給他極大的安慰。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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