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十三年,博爾朮親率近二十萬北胡大軍,攻打有同等兵力駐守的鄆州城,久攻不克,只能用一部兵力圍城,分兵南下、北上。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
乾符十六年,趙寧親率二十萬鄆州軍、十餘萬平盧軍,攻打只有八萬天元大軍戍守的兗州城,歷經二十多日,頗有進展。
比之自古以來的軍事重地鄆州,無論城池堅固、雄闊程度,還是城防體系的嚴密程度,兗州城都有所不及。
攻城第二十八日。
到了這天,於平盧軍配合下的鄆州軍,在光禿禿的城頭站穩腳跟時,已經不需要費什麼力。
賀平率領部曲上城之後,自己就跟對方的王極境捉對廝殺在一處,兩人實力相當,在半空斗得難解難分。
這些時日以來,賀平始終奈何不了對方,一直想要率部衝進城中的他,眼看著一月之期已經將近,不由得愈發著急。
就事論事,他雖然沒能奈何王極境的對手,但他多年以來對部曲嚴格而有效的訓練與督促,已經讓麾下將士的戰力勝過了敵軍。
他是軍伍出身,統兵多時,加上天資著實不錯,所以他訓練的部曲,在戰陣戰法上,是鄆州軍中最出類拔萃的。
在軍事素養上,陳奕、方墨淵、雲雍這些江湖勢力與地方大族出身的將領,哪怕有趙氏的人教導,畢竟時日尚短,都不如他。
正因如此,趙寧才把主攻任務交給賀平,並專門給他配了耿安國掠陣,為的就是讓他能夠率先攻入城中。
賀平雖然不能奈何對方,但他的部曲,這段時間卻是進展順利,在耿安國所部的配合下,已經有了能夠大舉攻入城中的勢頭。
勢頭有了,卻始終差了臨門一腳的力量,如果他不能擊敗對手,他的部曲能攻進城是肯定的,卻一定還需要一些時日,不可能完成事前一個月內進城的目標。
賀平有心急攻,快速解決自己的戰鬥,奈何他的對手也不是易與之輩,根本不給他的機會。
「老賀啊老賀,你這是想把頭功讓給我不成?」
耿安國在軍陣中,將賀平的戰況看在眼底,綜合這些時日的經驗,他覺得賀平一定不能如期完成任務了。
按理說,這時他應該高興才是,畢竟賀平不能如期達成目標,他就有可能取而代之,將頭功收入囊中。
但耿安國並不高興。他跟賀平並肩作戰不是一兩日了,早就情同手足,彼此在戰場上沒少互相成就,縱然內心渴望軍功,但這份渴望卻比不上兄弟之情。
「不行,老賀看樣子奈何不了他的對手,照這樣下去,他必然完成不了任務,屆時會丟大臉!」念及於此,耿安國很想幫一幫賀平。
這股衝動足夠強大,讓他心潮起伏。
他們是同袍,更是手足兄弟,戰陣廝殺之際,他們是能把性命交給對方的,必要的時候,就算是為對方拼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但耿安國也清楚,王極境修行者之間的戰鬥,沒有元神境插手的餘地。哪怕是元神境後期大圓滿。
這讓他很是憤怒,憤怒於自己的無能。
不能幫助兄弟,讓他這個綠林豪傑痛苦不已;要承認自己弱小無能,讓他自恃豪傑的他接受不能。
他急切的想要調動自己的修為之力,讓自己擁有改變戰局的力!
在一段時間的情緒積累後,耿安國心境受到影響,本就距離王極境只差一線的他,在不斷蓄積、催動真氣的情況下,陡然如聞晨鐘暮鼓。
霎時間,他心頭一片敞亮,好似朝陽照進了黑夜。
半個呼吸的時間內,他好似活了十年,無數新鮮的靈感與領悟,洪流般湧進了他的腦海,讓他一下子看見了新的世界!
於是,耿安國仰天大吼一聲!
伴隨著這聲虎嘯龍吟般的嘶吼,他身上升起一道耀眼的真氣光柱,直上雲端,沖開了雲層,捲起千層異象,遮蔽了太陽與日光!
王極境。
一個新的王極境!
周圍的將士,無不轉頭睜大雙眼看過來,在他們眼中,此刻氣勢勃發的耿安國,如仙如魔,如山如淵,有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耿安國大笑三聲。
說不出的痛快恣意,說不出的豪氣干雲。
而後,他片刻也不曾停歇,直接從軍陣中拔地而起,轉瞬間飛到了正在拼殺的賀平身邊,不由分說,拔刀就朝驚愕瞥過來的天元王極境砍過去:
「老賀,兄弟我來助你!」
賀平看到陡然出現的耿安國,察覺到對方已是王極境,立時驚喜萬分,聽到對方迫不及待的大喊,他就像是喝了一百壇美酒一般暢快,也是哈哈大笑:
「好你個耿大山賊,王極境的山賊,哈哈哈哈!好,今日我們就一起殺敵建功!」
說話間,賀平動作不停,揮刀直進,再不顧惜真氣消耗,以最為磅礴的刀氣,將面前的天元王極境淹沒。
兩個王極境聯手,又是突兀的進攻,那名天元王極境修行者,哪裡還能應付,沒幾個回合便落敗,轉身想逃,卻因為倉促為之,閃避不及,被賀平與耿安國給砍成了血渣。
「哈哈哈哈!」
耿安國笑得就像個新娶了十八歲嬌娘的八十歲老翁,得意至極,驕傲至極,「老賀啊老賀,沒有我老耿,你怕是要慘了,還不趕快拜謝?」
賀平並不覺得對方張狂,反而愉快地道:「拜謝可以,但那得等徹底攻下了兗州城。還等什麼,你我一起殺進城中!」
「好!」耿安國也不矯情,跟賀平一起殺進城池。
隨後,成千上萬的鄆州將士,猶如漲潮的海水,蔓延過城頭,湧進了城中的大街小巷。
......
將戰況看在眼底的趙寧,不無欣慰、得意的對身邊的王師厚道:「賀平,耿安國,國之悍將也,只要用得好,國家必能靠之建立青史留芳的功業。」
王師厚一臉嘆服,發自內心地道:「如此悍將,的確是世間罕有,唐國公好福氣,在下羨慕不已。」
他倆在這裡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其樂融融,博爾朮跟木合華就是憋悶不已,莫說一句好話也沒有,臉色更是黑得猶如砂鍋。
「大王,鄆州軍殺進來了......」
「本王看到了!」
「大王,形勢如此,我們......」
「怕什麼,只是一面城牆被攻破而已,我們還能巷戰!傳令,守好每一條大街小巷、每一座房屋院落,誰敢擅自後退,殺無赦!」
「是......」
隨著賀平所部攻進城牆,清掃了眼前之敵,成功打開城門,後續將士便如洪水般從城門衝殺而入,且越來越多。
苦苦攻打兗州城這麼多天,如今好不容易攻進了城中,鄆州軍、平盧軍無不士氣大振,後續攻入城中的甲士,殺聲震天。
在攻城戰中,很多時候,攻下城頭大舉殺進城中,就意味著戰鬥結束,但也有些時候,守軍鬥志堅定、戰意頑強、寧死不降,所以還得巷戰。
巷戰比城牆攻守戰更加殘酷,因為每條街乃至每座房屋、院落,都要經歷血腥爭奪。
尤其是在守城方有充分準備,在大街小巷建了曲折的牆壁,在民居院落埋伏了弓手重兵時,幾乎每條每座院子,都是一個小型軍堡、城池。
兩軍為每一寸土地,展開了殊死爭奪。
......
攻城第三十一日,巷戰第四日夜,趙寧踏進了兗州城。
鄆州軍、平盧軍已經攻占城池中的絕大部分地方,唯一還在負隅頑抗的,是包括刺史府在內的北城牆附近地帶。
每個坊區都是城中城,而刺史府,是最大最堅固的那座城中城。
鄆州軍、平盧軍攻打兗州城是圍三闕一,北城牆外本就沒有人進攻,是趙寧有意留給博爾朮的「生門」。
當然,這座「生門」外,往往也會埋伏重兵,好趁城中將士出逃時,給予其毀滅性的迎頭痛擊。
眼下,剩下的兩萬多天元大軍,幾乎都集中在這裡,這麼多人把守北城,也讓並不小的刺史府顯得格外難啃,鄆州軍與平盧軍在牆外丟下了許多屍體。
隨處可見的火把與燃燒的屋舍,將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晝,雙方激戰正酣,縱橫閃爍、交錯明滅的真氣,將夜晚裝點得流光溢彩。
趙寧來到刺史府上空。
他看到了天元王庭左賢王博爾朮。
對方也在看著他。
不僅在看他,好似是在等他。
等著跟他決一死戰。
「事到如今,左賢王還有何話要說?該不會是還要大言炎炎吧?」
趙寧見對方沒有立即動手的意思,微笑著主動開了口,語氣平淡神情漠然,充滿掌控一切變化、蔑視所有反抗的超然之氣。
博爾朮的第一句話,便出乎了趙寧的預料。
他道:「我敗了。」
趙寧稍怔之後一笑置之。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鄆州軍、平盧軍能攻下大半個兗州城,沒道理攻不下一個刺史府,鄆州軍、平盧軍能把八萬天元大軍殺到只剩兩萬多,就能把兩萬多戰士盡數屠滅。
但趙寧並不著急。
這一戰他從未急切過,大軍攻城是按部就班,雖然賀平等部攻勢兇猛,還自己立下了一月進城的期限,但趙寧從未給過任何將領格外的壓力。
正因如此,鄆州軍、平盧軍的傷亡,都在該有的合理範圍內。
博爾朮身為名將,在局勢已定的時候,理應有承認戰敗的勇氣,趙寧並不覺得不在情理之中:「既是如此,左賢王是打算讓我送你一程?」
他這時說的送一程,就是字面含義,沒有要送對方去死的意思。作為一隻腳已經邁進王極境後期的修行者,博爾朮要逃,趙寧也沒打算強行阻攔。
博爾朮只能逃,不逃也無法改變戰局。
然而博爾朮的回答,再度出乎了趙寧的意料。
博爾朮眼神如鐵的盯著趙寧,一字字道:「我想跟你再戰一場,最後戰一場,真正的戰一場,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趙寧,你要是還把我看作一個對手,就拿出你的真正實力,給你我之間持續數年的這場戰爭,一個該有的交代,讓我死得有尊嚴!」
聽了博爾朮這番充滿決絕之意的話,趙寧眼帘微微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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