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姑娘……」見我凝神不語笑容不再,潘公子有些心慌,趕忙起身向我稽首賠禮,「是我一時冒犯,給姑娘告罪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忙擺手說沒事沒事。
潘公子道:「只覺與姑娘日漸熟識,親厚如老友,不免過於隨意,失了禮數。」
「潘公子不必過於自責。」我笑嘆,「我一時失神,只因你方才的無心之舉,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看我臉上掩藏不住的落寞神情,潘公子很識趣地沒再問下去,只是安靜而關切地望著我,一雙點墨般好看的眸子,粼粼蕩漾著柔和的微波。
他與雲棲一樣,自帶一種療愈的氣質,令人平和安靜。
「倒一直忘了問,高馳是太子殿下,那麼潘公子作為他表兄,真實身份是?」我脫口而出,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些敏感,忙補充道,「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潘公子若不便說,就罷了。」
潘公子眼眸一垂,「倒沒什麼不便說的,在下本名朱磐烒,家父是江西寧王。」
「原來是寧王世子,失敬失敬。」
「什麼世子不世子的,」潘公子語氣中卻泛著些苦澀,「客居帝都的異人而已。」
我頓時明悟了。
秦異人,秦始皇的爹,曾被秦國送到趙國邯鄲為質子,歷盡艱辛苦楚,飽嘗世態炎涼。
而朱磐烒的父親,寧王朱權,是朱元璋第十七子,早年被封於大寧,與燕王朱棣共同節制沿邊兵馬,抵禦蒙古,有「燕王善戰,寧王善謀」之譽。後朱棣起兵靖難,以詭計策反寧王麾下朵顏三衛,脅迫寧王出兵相助,並許以攻下南京後,與他分天下而治。
朱棣即位後,「分治天下」自然隻字不提,還盡奪寧王兵權,將他徙遷至江西南昌,成了無權無實的閒散王爺。
如今看來,今上朱棣對這位昔日戰友忌憚頗深,不但將他架空起來,還要將其世子困於京城做人質,實在是夠絕決。
不曾想,看似有錢有閒,風流倜儻的潘公子,卻也有這樣辛酸的無奈。
「世子……」我很想寬慰他兩句,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卻收斂了情緒,沖我輕笑道:「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這個稱呼。」
我心生明悟,「若世子不介意,我依舊稱你為潘公子如何?」
他展顏一笑:「如此甚好。」
這個話題聊得尷尬,我索性換了個話題:「潘公子常行走於金陵官場,禮部張侍郎家的公子可熟識?」
「有所耳聞,然並不熟悉,那個人……」潘公子皺了皺眉頭,顯然對這位張公子的為人十分的不齒,「冷姑娘與他有交情?」
「倒不是,只是有些事,想要向這位張公子打聽。」
潘公子想了想,「近日為籌備太子大婚之事,張公子與東宮倒頗多往來,我替你留心一二。」
我想想也是,這位張公子眼看要做胖子的大舅子,日後也算多了條渠道。
去年八月十五之事疑點重重,且很可能於己不利,還是要暗暗打探,不能操之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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