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婷不是羅榮親生的,這個秘密在他們離婚後羅榮已經告訴過關昊,關昊沒有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蘇姨,但是顯然蘇姨知道這事,她來羅家是羅婷的媽媽把她找來的,沒想到這一來,就來了一輩子。
關昊繼續看下去:
「婷婷,我可憐的女兒,你還沒出生父親就去世了,現在媽媽也要去了,但是我不擔心你,因為你有一個胸懷偉大的羅爸爸,她是媽媽最敬重的人,他會給你一個父親全部的愛……」
不知為什麼,關昊不敢看下去了,他想起了夏霽菡,想起了她腹中的胎兒,拿著信箋的手有些哆嗦。
他把信折好,說道:「蘇姨,這個還是留給婷婷看吧,是她媽媽寫給她的。」
蘇姨點點頭說:「這個我知道,你看看這個。」
蘇姨又從文件袋裡掏出一封信,這個是羅榮寫的,原來是一份私人的補充遺囑,大意是如果我的養女不服從組織規定,做出有悖組織原則的事,那麼就取消她的一切繼承權,委託人是蘇姨,另外一份文件在律師那裡。
看完後,關昊對老首長更加的敬佩,他仿佛看到了一個老革命家的磊落胸懷。他把母親寫給女兒的信隱瞞了這麼多年,怕的是失去女兒,但是考慮到他離世後女兒有可能給組織帶來的麻煩,就不惜以這種形式約束自己的女兒,告訴女兒這個驚天的秘密!以此來警示自己的女兒。
關昊把信折好後,塞進文件袋裡,說道:「蘇姨,我的意見是媽媽寫給女兒的信該讓她看到了。至於補充遺囑的事,火候由您來掌握,您可以再和婷婷談談,如果談不通的情況下再把這個東西拿出來。」
蘇姨收好了文件袋,說道:「唉,我也是這麼想的,就是拿不定主意,你這麼一說我心裡也有底了。小關,你可能奇怪婷婷怎麼變成了這樣,她也是被逼無奈,老羅去世後,的確有很多不盡人意的事,這就難怪她心理不平衡了。她是個苦命的孩子,現在無依無靠的真的很可憐,我這老婆子又什麼都幫不上她。你們不要成為仇人,即便做不成夫妻了還是朋友呢。」
關昊點點頭,說道:「蘇姨,我就納悶了,她從哪兒學的罵人呀?」
蘇姨苦笑了一下,說道:「人在氣頭上什麼都能說出來。你知道,羅婷的朋友很少,來往的同學也少,能夠說話的就更少了。我看她現在性格還改變了不少呢,現在還能夠有一兩個朋友來找她,以前哪有啊。」
「昨晚那個男人是誰?」
蘇姨說道:「是個大老闆,婷婷高中時的同學。上學的時候總來家裡找她,有一次老羅就讓我把他攆了出去,老羅說學生就得以學習為主,不能搞其他的。我當時說了他幾句他再也沒來過。去年在同學聚會上,他們又聯繫上了。他是個熱心的人,婷婷住院的時候都是他跑前跑後的,多虧了他,要不就得急死我了。」
關昊長出了一口氣,他在心裡暗暗祈禱羅婷早日康復,早日找到自己所愛。他想了想又說道:「蘇姨,婷婷的生父是怎麼死的?我記得老首長說他是……」
蘇姨怔了怔說道:「唉,還不是當時那個世道鬧的,人總想要最好的。他的岳父被打倒後,全家被趕回鄉下老家,當時他已經提幹了,如果他不和那個家還有那個妻子脫離關係,他們排練的舞劇就不能上演,他這個團長也當不成了。不過到最後他那個文工團好像也解散了,在後來聽說他得了肺炎死了。臨死的時候,楚箐背著老羅還帶了婷婷去見了他一面,那時婷婷還沒記事。那個男人死後,婷婷媽就得了心病,本來就是個多病的身子,幾年以後也去世了。」
蘇姨長出了一口氣,又說道:「唉,他們的事啊,就我知道的這一點都夠寫一齣戲的了,只是苦了婷婷。所以啊,你也別怪我和老羅慣著她了,從小就沒了親生父母,老羅是個好人,拿她當親生的待。」
這一點關昊確信不疑,如果不是羅榮親自跟他說起羅婷的身世,任憑你怎樣想像都想像不出羅婷不是他的親生。
關昊又說:「她的生父除了羅婷還有沒有其他的孩子?」
蘇姨看了看四周說道:「沒有,我估摸著他和那個家脫離關係可能也有這個原因,那個首長的女兒是石女。這個情況他當時不知道。我這也是婷婷媽看他那次回來後偷偷跟我說的。」
關昊感慨的長出了一口氣。
蘇姨聽到他的嘆息聲說道:「小關,你的未婚妻真的……?」
關昊點點頭。
蘇姨又說:「那你怎麼辦?」
「我等她。」關昊說道。
「唉——」蘇姨也嘆了口氣,把文件袋裝進了隨身攜帶的布包里,就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來到醫院的門口,關昊揚起長臂,為蘇姨叫來一輛出租車,把蘇姨送上車,目送著羅家這個老保姆消失在車流中。
羅婷在郝志立的陪伴下,沒有去醫院做康復,而是中途路過母校時他們下了車,來到了他們高中時的校園。
這個以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時間命名的學校,聚集了當時北京市大部分軍內子弟,沒有任何部隊背景的郝志立跟羅婷分到了一班,瘋狂的迷上了美麗漂亮的能歌善舞的羅婷。
後來郝志立隨父母轉學到了外地,羅婷考上北京舞蹈學院,從此就再也沒有見面,直到去年在同學聚會上,他們才再度相聚。
令郝志立沒有想到的是,羅婷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光環,不但婚姻不幸,親人相繼離開,自己又出了車禍,除去家裡的老保姆外,床前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所以在工作之餘就往羅家跑的勤了一些,羅婷和蘇姨也就沒拿他當外人。
由於今天是周六,這所校園裡除了高三備戰高考的學生在上課外,校園很清靜。
郝志立推著羅婷,緩緩的走在綠色如蔭的大操場上,走在他們曾經青春的校園裡。羅婷給郝志立講了自己和湯的故事,又講了和前夫關昊的故事。
郝志立感到驕傲的天鵝的內心,也如同普通人一樣,充滿了苦澀和辛酸。
郝志立對羅婷說:「以後有機會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保證讓你聽了一驚一乍的。」
羅婷笑著說:「我的故事就夠一驚一乍的了,我不相信還有比我更一驚一乍的。」
郝志立哈哈大笑,說道:「你們這些高幹子女啊,在蜜罐里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受不得半點委屈,受到委屈後就跟末流作者無病呻吟一樣,總覺得世界不該這樣。其實你想想,哪個人的背後沒有一大把的辛酸?像我們真刀真槍的闖天下,沒有任何特權可以利用,見了誰都跟比見了自個兒爺爺還親。人家挖坑你得跳,人家壘門檻你得邁。要是你怎麼辦?怨這個怨那個的行嗎?顯然不行!因為怨到最後你自己的路就會越走越窄,甚至是無路可走甚至是死路一條。所以我說你呀應該達觀一些,把事情看開。你應該去經商,經商是最能磨練一個人性子的,最能讓你立刻放棄幻想面對現實。你要是經歷了我們所受的那些委屈和磨難,估計以你的脾氣就敢給地球扔一百顆原子彈。呵呵。」
郝志立說完這話後自己笑了。
儘管郝志立說的羅婷心服口服,但是驕傲的公主仍然反問:「是嗎?我是這樣子的嗎?」
郝志立說道:「剛才,這所有的答案都寫在你的臉上了。」
羅婷知道他說的沒錯,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她說道:「你……妻子好些了嗎?」
「還是那樣,沒有任何效果。我準備這一兩天把她接回北京,還得由我親自照顧她。」郝志立有些沉重地說道。
羅婷忽然感到了來自郝志立心底里那種對妻子沉沉的牽掛,她說道:「你很愛她嗎?」
郝志立說:「夫妻久了,那種愛可能就不會那麼強烈了,但卻是血脈相連,誰也離不了誰。我們一起闖天下,一切在跳騷市場蹦躂。事業發展到了今天,總算有點起色了,回頭一看把下一代耽誤了,好不容易懷孕了,又檢查出胎兒有先天畸形的可能,這樣決定做流產,直到現在都不知什麼原因,靜脈注射麻藥後,她就再也沒醒來。」
郝志立說道,儘管沒有了最初的憤怒和痛苦,但仍然能體現出一個男人的沉重。
「這是醫療事故,醫院是要負責的,甚至是要賠償的。」羅婷說道。
「賠償又能怎樣,我的人都變成這樣了,他要是能把人給我救過來,我賠償他都行。」郝志立無奈地說道。
羅婷想了想說:「志立,謝謝你,你心裡這麼煩還來照顧我,從今天開始我不做康復了。這麼長時間真是麻煩你了。」
郝志立說道:「我不麻煩,你還要再堅持一段時間,這樣好些。」
「不做了,我以後也要想想我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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