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茵之旌旗如歌 第40章 藍天

    擦！傳過來的足球離杜昔都還有半米，身前身後兩個高大黑影已經逼到他面前，

    現在杜昔的位置在剛剛越過中圈前一點，這站位是這場球杜昔難得的靠前，也許頭上已經在水一樣冒汗的中國人心裡清楚，自己體力不多了。

    由於久攻不下，心急的根特後衛線開始前壓，色格拉布魯日先發前鋒帕帕。塞恩壓著對方中後衛正對著杜昔舉手，

    但杜昔看起來不像是有轉身空間的樣子，

    足球在草皮上飛快滾動，一點思考的時間都不留給杜昔，

    兩個根特壯漢越逼越近，

    「倒地吧，杜！」「綠黑的蛇麻草杯」里，肖恩。揚雙手撐在吧檯上，探出半個身子望著電視，瘦老頭似乎已經可以預見杜昔沙包墜落般倒地，足球被根特中場截走的樣子，

    「回傳，杜！」加扎這時也只能這麼祈禱，這個球控不住也沒關係，時間還剩20分鐘，運氣好一點死守住就可以了，不輸，這對於色格拉布魯日多麼重要！

    小屋裡，黃小婷和方正靜靜看著電視，都很專注……

    阿特威爾德球場響起陣陣有節奏的拍手聲，球迷們給主隊鼓著勁，下半場怎麼還沒進球？難道要被綠黑這弱隊帶走一分？這也太不可能了吧！

    在所有目光注視中，杜昔弓起身，沉下重心，在身後一堵牆一樣的根特後腰抵上來時接住了足球，

    杜昔相對瘦弱的身體被撞得一晃，但沒有倒，

    又一個大個子殺了過來，靠上杜昔，

    杜昔被兩個大個子一擠，反而夾在中間穩住身形，中國人展開雙臂，抗著兩股力，把力量交匯在一起，並借著這股力量，在被壓得撲往地面之前，百忙之中右腳抬起，後腳跟一敲，

    有個路線杜昔已經注意了很久，現在，就是現在！

    是最好的機會，

    來吧！現在的杜昔已經不是以前的杜昔。

    足球中三人混戰中滾出，順著杜昔飛快一敲走出一條靈氣十足的直線，直奔向根特靠右中後衛和右後衛之間的空檔！

    根特陣型在上壓之後一直若隱若現的破綻！

    如同很久前吳麟看到的那樣，又一個剪刀一般銳利的傳球。

    色格拉布魯日左邊鋒揚森火箭一般插上，領球一衝，

    揚森借著舒服的接球點，一領球衝過了根特中後衛，衝過了根特整條後防線，

    太漂亮了！

    杜昔就像一個拉弓的大師，把弓箭拉開搭好，然後精巧地，非常意外的交給了揚森。

    揚森速度很快，把根特防線遠遠甩在身後。

    場面就像影院熄燈良久，終於亮起熒幕那樣，頓時開朗，僵局打破了，但幸運兒不是主隊，聯賽排名第4的強隊根特，而是，

    一個無名中國人率領的墊底高手色格拉布魯日！

    揚森單刀殺入禁區，面對出擊的根特門將，揚森緩著腳步思考了一下，接著，輕鬆推了個遠角，這單刀太好打了，揚森帶球跑了20米才進禁區，有足夠的時間尋找足夠的空隙。

    足球壓過根特球門的白線，舒服地撞到球門裡的球網，白色球網一片晃動，

    奇蹟降臨，

    阿特威爾德球場鴉雀無聲，尼瑪，今天撞邪了！居然被弱旅色格拉布魯日客場搞進去一個。

    「耶！」加扎在教練席暴喝了起來，這是老頭這個賽季最重要的一個轉折，

    綠黑軍團翻身的機會來了！

    「漂亮！」方正在電視機前揮揮拳，又一次助攻獎金，剩下幾天飯錢算是有了著落。

    黃小婷連忙拍拍小冬冬，以免小孩被方正和電視裡解說的歡呼聲嚇醒，姑娘對著電視鬆了口氣，好彩進了球，真懸，杜昔體力已經在飛速下降邊緣。

    球場上，杜昔被撞倒在草地上後一直扭身看著揚森的單刀，此時大眼睛的杜昔就像個少年，那樣熱切地盼望著。隨著揚森這貨沒辜負自己妙傳，把足球輕巧送進網底，杜昔捏著的拳頭舉了起來，

    總算，在比利時踩穩了一小步！

    「DU—XI！」

    布魯日市的色格拉片區都歡叫起來，許多酒吧更是放肆歡騰著，而最熱鬧的，莫過於綠黑黑子肖恩。揚開著的那家，

    我的天！色格拉布魯日這爛隊居然客場領先了？

    老傢伙們炸開了鍋，粗野狂笑著，喊著，把啤酒高舉過頭，

    神奇的杜昔又來了！

    「DU—XI萬歲！」

    電視裡比分讓布魯日的操蛋階級們意想不到，而又狂喜萬分的變成了1比0！這是客場球啊！賽前，媒體都說這是多麼難打和絕望的客場，但中國人又一次創造了奇蹟，他實打實地控制了比賽，然後傳出了一腳絕殺！在色格拉布魯日沒脾氣的兩連敗之後，

    杜昔！太棒了！

    「我敢打賭！杜昔會成為綠黑的傳奇！」蛋糕師斯洛聞奇再次無節操倒戈回了自己應該站的陣營，這老頭嘴唇上兩撇白鬍子晃動著，顯然激動萬分。

    「這鳥蛋蛋一共才上場踢了不到45分鐘，就要傳奇了？現在才1比0！比賽還沒完呢，」魯曼夫表示不信服。

    「不管怎樣，我要為杜昔喝一杯！」色格拉布魯日隊的訓練基地守門人喬伊舉著黑色大啤酒杯站了起來，將大啤酒杯有力地遞到空中：「為漂亮助攻的杜昔！」

    「FOR—DU—XI!」不少老頭呼應著高舉黃湯。

    真是奇妙的中國人！

    肖恩。揚默默走出吧檯，乾瘦爆筋的老手上拿著張白紙條，走向大啤酒桶。

    來到下滿賭注的啤酒桶邊，在昏暗燈光下，肖恩睜大滿是皺紋的眼睛，從一大堆明晃晃的空酒瓶中翻出自己那一個，拿起，開始拔瓶蓋，

    「喂，肖恩，你幹什麼？」看來已經贏了八成的帕特在遠處跳起來。

    「肖恩，聯賽開始以後就不能碰瓶子，規矩可是你立的！」眾老頭都處在領先後的興奮中，喊得特別洪亮。

    肖恩一指木桌上的兩箱酒：「都開了吧，我提前認輸，這個賽季，老子要換玩法，」

    隨著老傢伙們瘋搶向兩箱酒，肖恩抽出原來寫著排名16的紙條，把新的換了進去，接著抽出兩百歐元，塞了一張新的進去。

    「這200歐，」肖恩。揚非常有「人品」的，高舉著手臂甩了甩鈔票，「以後杜每助攻一次，我請你們喝10歐的酒，從這錢扣，扣完為止。」

    「肖恩，什麼意思？」

    「肖恩，你搞什麼飛機？」

    「老子黑綠黑了30年，今年想通了，老子要換一種玩法！」肖恩。揚瘦瘦的臉上神情很堅決：「我決定支持綠黑一個賽季，粉杜昔一個賽季。」

    老頭們靜了靜，都被肖恩這個主意嚇住了。

    這個消息無異於布魯日要被丟一個原子彈。

    這是真的？布魯日最大的綠黑軍團黑要投誠？

    「肖恩，為什麼?」喬伊似乎不懂肖恩。揚這混蛋怎麼就莫名地站到了自己一邊。

    「肖恩老屁股，你丫總算沒有尿道短路到大腦了，你是怎麼想通的？」魯曼夫皺起眼角黃黃的魚尾紋，咧開大口笑著問肖恩。

    肖恩。揚干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宗教般深奧的笑容，指指電視：「因為這杜昔夠邪。」

    真是個奸猾的老骨頭。

    球場裡，隨著1比0改變僵局，加扎更在77分鐘大膽地用後衛阿梅耶換下前衛魯迪，色格拉布魯日開始名正言順地死守。

    杜昔呼吸變得沉重，在體能教練黃小婷準確的預測下，杜昔很快越跑越慢，但那已經不重要，因為剩下來已經沒有杜昔什麼事。

    根特進入最後強攻，而綠黑門將科彭斯，今天撲下點球挽救球隊的傢伙接替杜昔成了場上明星。

    托出單刀，摘下角球，在頑固地幫綠黑軍團把零失球保持到全場哨響後，科彭斯理所當然成了本場最佳球員。

    雖然所有人，包括加扎，心裡都清楚，比賽真正的轉折點在那裡。

    色格拉布魯日迎來本賽季首勝，一個巨大冷門帶來的客場3分。

    球員們紛紛相互擊掌，真是值得慶賀！

    哈恩尼跑向杜昔，對杜昔連比了三個大拇指。

    杜昔脫力地坐在草皮上，比利時天空如此的藍，抬眼望去，連一朵白雲都看不見，就是一片蔚藍，猶如一張無際的背景布，

    背景布在後面，比利時是舞台，

    等待著杜昔演出一幕幕人生的夢想時刻。

    比利時，杜昔這輩子前二十幾年想都沒想過的地方，現在就像童話一樣，讓他置身其中。

    杜昔不禁想起，在故鄉球場，球場通道里遇見吳麟那個下午，場上也是1比0，球隊也是贏得萬分艱難，可那時的自己，完全沒有現在贏球後的感受，

    如此清爽，如此透徹，每個身體每個細胞都在對著遠處大屏幕上那個1比0微笑。

    因為，現在這個1比0，不用無奈的摔、演。不用向上蒼祈禱，不用等待運氣。

    更不用七上八下祈盼那可能兌現，也可能沒有的獎金，然後等著那些錢用來頹廢。

    在現在的藍天下，一切都在他杜昔掌控，一切可以用實力創造，杜昔這一生，從未感到活得這樣實在。

    杜昔看著悠悠天空，輕輕從嘴裡吐出：「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