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戰事講究以多打少,即便全局上兵少,也要思慮辦法分散敵軍兵力,以求局部以多大少,以強凌弱來達到克敵制勝的目的。
公孫范這般領騎兵奔殺而出,燒毀燕北一處營牆木柵,射殺數十的舉動儘管能夠鼓舞士氣,但究其作為仍舊難脫意氣用事之嫌。
於燕北來看,這就像受到欺負生氣卻無能為力的孩子發出無謂吼聲一般。
徒增笑爾。
他的騎兵殺傷二三十人,可同樣更多的弩箭也落到他們的頭上,又是損失幾何呢?何況如今鑼鼓齊鳴,張頜與高覽兩路夾擊,他們除了抱頭逃竄難道還有其他避死的辦法嗎?
做了半年養尊處優的都尉,張頜再一次成為率部沖陣的將官……不可否認,有時被貶也並非壞事。做過都尉的張頜在戰局中思慮明顯與從前不同,多了不少大局上的考量。比方這一次他為什麼要親自到燕北面前請命出擊。
這是他表功的機會。張頜在出征時便將今夜的局勢想清楚,公孫范襲營是無奈之舉,敵軍大部是要從臨渝城撤退的。而趙雲太史慈已經前往肥如,等待敵軍公孫越大部發兵接應公孫范時搶下肥如城,將敵人堵在道中,到時野戰也好,或是強攻山谷也罷,一戰收官。
所以這次請戰有百利無一害,只要能驅走公孫范的部下,便是功勞一件。不必打生打死,不必拼上性命,安安穩穩地跑馬一周,追趕些潰卒,功勞便到手。
受這種想法驅動的張頜統領一曲燕趙武士騎奔殺而出,給予公孫范部下的感受絕非如此……那是一群下山猛虎,帶著無匹的威勢自四面八方衝殺而來,驚得公孫范連忙打馬,一面留股騎射牽制寨中衝出的大隊步卒,一面領騎兵亡命北走。
擎著鐵矛的張頜望見敵軍荒亂,嘴角勾起殘忍笑意,猛夾馬腹長聲喝道:「眾將士,隨張儁義殺盡敵軍!」
越是不想與強敵交手,便越要做出十足信心。孫子有雲,攻城為下,伐謀為上。
兩支軍隊於城寨外的原野上幾乎沒有發生交戰,僅僅是士卒奔出,策馬執兵驅趕敵軍,慌亂之下的落馬者自然難逃被殺的命運,但公孫范仍舊領四百餘騎狼狽而逃。
張頜在其後緊追不捨,其間鐵矛刺翻兩名落後的敵軍,一面灑出一隊騎手於營寨外助戰那些與步卒纏鬥的公孫騎兵。
公孫范儘管北逃地狼狽,心裡卻並不驚慌……方才驚鴻一瞥他已見到,從身後突然出現的騎兵縱然精銳非常,但他們大多穿著重甲沖騎,別是追擊,哪怕只是游斗過一會也要落馬。
若非有那些步卒幫襯,這樣的騎兵是不可能擊敗他們的。
即便如今敗是敗了,但逃跑還是不成問題。
確如公孫范所想,燕趙武士成軍時燕北對騎兵戰法尚不了解,最初只是將麴義練出的陷陳、先登兩部步弩手整合再抽調軍中力大之士,要以重鎧抗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弓騎。如今的騎兵隊也只是順應更加激烈戰事,成型於討伐黑山時期。
在中原的作戰中,燕北便意識到重鎧騎兵對馬匹的壓力太大,無法長時間作戰,因而才有根據并州騎兵甲重新改制的遼東騎甲……只是如今尚未裝備燕趙武士。
公孫瓚是統帥騎兵的行家,其弟公孫范在這方面亦是眼光毒辣,看到燕趙武士這個缺點心中便輕鬆許多,帶著四百餘騎逃命的路上還不忘對身邊士卒問話道:「你可看清,敵軍追擊騎兵有多少?」
方才他可聽見了,敵軍領兵者自稱張儁義,玄菟郡都尉,張儁義!
今夜的襲營儘管挫敵軍銳氣,但己方死傷也不在少數,還是有些虧的……但若能一戰得張儁義首級,那便是一場勝仗了!
騎卒心有餘悸地回頭望去,營寨的火光遠了,只有身後窮追不捨的馬蹄聲轟隆,對公孫范道:「大約數百?」
公孫范估計敵軍在五百之上,但不會超過一千,雖比他們的數量要多,但追擊起來敵軍肯定會出現掉隊。
「先跑,傳令各隊,聚在一起不要跑散,敵軍追不了多久。」
他要先逃往臨渝城,他們的速度比敵人快,到臨渝城近畿藉助城上的火光能夠勉強觀察追擊的敵人有多少……如果數目不多,公孫范打算衝殺張頜一陣,最好能藉此機會將張頜首級取下。
不公孫范的布置,張頜引軍自後追來,眼見離了營寨四下無光,亦不追得那般兇惡,於部下中傳令道:「告訴弟兄們,跟緊了,勿要落了敵軍圈套。」
儘管心中只是疲懶地想著將敵軍騎兵驅趕過臨渝城便算達成使命,可張頜到令部下心時還帶著幾分躍躍欲試,隱隱盼著公孫范領騎兵殺回來。
兩支騎軍一輕一重,距離越來越遠,很快便超出五十步,張頜已無法在黑暗中看清前方敵騎,只能憑藉蹄聲判斷公孫范逃亡的是臨渝城的方向。
他們燕趙武士騎比對方重上四十多斤,就這片刻奔出數里,馬力早已降下,更別張頜還刻意壓著部下的速度。可即便這樣敵軍仍舊被他們咬著尾巴……張頜可不覺得是因為他們馬好,顯然敵人留著馬力,是在引誘他們。
如今他接到的命令便是要將敵人驅趕過臨渝城,只能賭一把,看敵人的伏兵在臨渝城以南,還是臨渝城以北!
坐騎唏律,張頜伸手撫去,戰馬修長的脖頸一片細密汗濕鬃毛。他的坐騎不是凡品,去歲公孫度為了拉攏他這個玄菟都尉沒少送東西,這匹青黑長毛的大馬便是那時所得,儘管毛色稍顯繁雜,馬力卻著實不差,有西域寶馬的血統以爆發速度見長。
但卻並非耐力優異。
「收住速度,敵人在引我們,那邊讓他們去等著!」
張頜像充滿好奇心的孩子,儘管知曉敵人已設下埋伏,卻仍然手舞足蹈義無反顧。
就是要看看公孫范有什麼盤算!
可直至臨渝城下,敵人都沒有做出任何出格動作,只是一路不緊不慢地跑去,張頜厭倦追擊,便命部下游曳於城池南面牆下,命一隊騎兵撒開兩里取引火之物警戒。
「曲將,咱不追了?」
「不追了,能擒殺公孫范最好,不戰而驅敵也不差。」張頜命部下翻身下馬,這些武士沉重的甲冑對坐騎來是很大的壓力,為了防備可能出現的意外他們要給坐騎留出力氣。張頜隨口完發現士卒臉色不太好看,接著笑道:「後面還有大戰,不要貪功,畢竟夜裡易有閃失。」
這些燕趙武士和他不同,驅趕敵人是他的功勞,但下頭武士們可是要靠首級來計功勳的。
有後面那句安撫,左右士卒才點頭應下,牽著坐騎活動身體。
就在此時,外圍忽明忽暗的警戒士卒突然傳來轟踏的馬蹄聲,數百騎迅速撕破黑暗……公孫氏騎兵!
「敵襲!」
張頜擎著鐵矛翻身上馬,呼喊著命士卒上馬列陣衝鋒。
兩里路程足夠他的騎兵衝鋒而出,而對敵軍騎兵來也僅僅是瞬息可至,不過片刻,公孫氏的先頭騎兵便已經分散而開,馬弓手在數十步外將箭矢拋射在他們頭上,接著那些提著馬刀的輕騎朝他們衝鋒而來。
張頜嘴角上揚,公孫氏的頭腦果然有問題!
弓騎尚能射傷他們的坐騎,用輕騎來與重騎對沖?
找死!
「張儁義何在!」
公孫范的甲冑絲毫不弱於燕趙武士,鐵鎧皮甲將自己護得嚴嚴實實,提一條長槍率騎兵衝突而來,高呼著在戰場上喊出張頜的名字。
「正要尋你……」暗自嘀咕一句,張頜哪裡容得公孫范耀武揚威,當即夾緊馬腹,梗著脖子倒提鐵矛而上,疾馳中暴喝出聲,「兒受死!」
方一奔馬,便見公孫范狀若暴虎,一桿長槍在陣中胡沖亂撞,連挑兩名燕趙武士下馬,這著實將張頜嚇了一跳!
這公孫范有他兄長在戰場上英勇無畏的氣概!
張頜心裡有點遲疑,當即拍馬打算繞過公孫范……儁義爺是要做智將的男兒,豈能與你這莽夫做搏命之舉?
儘管張頜的人沒朝著公孫范攻去,可他先前那聲大吼可被公孫范聽到,當即舞者那條大槍舍了左右燕趙武士,朝張頜的馬尾追擊而來。
「張頜休走!」
張頜的退避令公孫范氣概大增,追擊更顯無所畏懼,連帶著令其身後騎兵都士氣大振,一時間吼聲陣陣。
雙騎眼看便要追上,張頜也被公孫范追出氣性,不願搏命是一回事,可怕不怕是另一回事,眼看公孫范快要追上自己,當即勒馬急停,掌中鐵矛猛地朝公孫范後心遞出。
公孫范以為張頜怕了自己,只想著追上張頜取其後心,卻不料這突然襲擊猝不及防,正以胸膛撞在張頜的矛鋒上,鋒銳的矛頭當即刺破甲片捅破胸口,卻並未被張頜捅死,全靠著胸口塞著的護心鏡撿回一條性命,連忙回馬,身子半掛在馬背上向後逃去。
不知天高地厚!
張頜擰眉拍馬而出,眼看追不上公孫范,一把扯下身上兩檔大鎧,僅著皮甲衝鋒而出,公孫范左右騎卒皆不能擋,為鐵矛掃翻在地。驟然輕出十餘斤重量,駿馬猛然加速,蹴而越過公孫范,鐵矛掃斷馬腿,一矛再點公孫范後心。
「誰敢擋我!」
做個莽夫……好像也挺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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