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的兵馬,埋伏在梁縣東北的山坡之後,自三面將大片田地圍出口袋,只等韓當吸引胡軫至此。
孫文台看不上胡軫,不過略施計便引得他不敢進攻,這等膽氣的領軍將領有什麼好怕的?孫堅甚至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留錯了斷後之將。來自幽州的韓當在他麾下可是少有的猛將,稍有不慎可就會將誘敵之戰打成攻堅。
實際上也正向他所想的那樣,韓當對胡軫在汝水橋以南發動突襲令胡軫心神震動,別的不,就遠遠地那一箭射傷手臂,便使得胡軫怯懦地後撤,恨不得縮進自家軍卒陣線裡頭再不出來。
但突襲在此時才剛剛開始,韓當抓住時機便越戰越勇,長刀入手更是所向披靡。隨孫堅南征北討的大將可會畏懼涼州人的戰陣,笑話!
這樣的戰鬥他不知道打了多少次!
江東兵之強,一在楚地自古民風剽悍,能征善戰之人層出不窮,但也在於江東有良弓。南方有更富韌性的木桿,做出的強弓大多比中原弓更適合遠射。
韓當麾下兩千軍卒中,有三百張吳郡長弓,這個數量雖然不多,但若比較過橋的千餘涼州兵,絕對不少。
吳郡精卒呼嘯的箭雨不斷拋射,那些荊州新卒也因為韓當的勇猛而奮起向前砍殺,不斷衝擊著涼州兵的陣形。即便涼州兵再驍勇再善戰,卻也無法在身後汝水橋一片混亂的情況下禁受韓當部接連不斷的衝擊……每一次衝擊,每一次下墜的箭雨,都是得涼州兵飛快減員,甚至前陣與後部因為箭雨拋射而形成割裂。
搖搖欲墜的陣線。
接戰不足一刻,涼州兵已經減員數百,韓當部卻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在這樣的陣戰中,韓當足矣依靠自身武藝與膽魄橫行,長刀猛然揮出便盪開一片敵軍,見給涼州兵造成不的傷害,韓當殺出一條通路打馬便走,一時間竟是叫涼州兵紛紛來不及反應,先前洶湧攻上的中原兵便已經退卻。
待到韓當本部撤出數十步,橋上的胡軫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大喝著命士卒追擊。見敵軍率先退開,涼州兵自是不復先前披靡,紛紛向前追擊。
追不過三四十步,先前打馬便走的韓當突然回首,幾百個持著勁弓的步卒紛紛張弓而擊,兜頭的箭雨呼嘯而來便再度射殺近百涼州兵,正當涼州兵紛紛閃避箭雨之時,韓當夾馬回沖,手起刀落便再度斬下幾顆大好頭顱,左右涼州兵將俱不能擋,身旁十餘步涼州兵不敢近身。
「哈哈哈!」
韓當揚刀縱馬,見涼州兵皆不敢上前的怯懦模樣大笑不已,更是將凌厲的目光投向陣中橋上涼州兵團團保護下的胡軫,提著長刀上舉,做出威脅十足的動作。
隨後又是一陣長笑,韓當這才打馬率部離去。
胡軫哪裡受到過如此侮辱,以兩千兵馬沖他萬軍之陣,斬及而還也就算了,還敢在陣前發笑?
看著南兵離去的陣形,胡軫臉上一片青白,惱怒不已。這哪裡是一場大戰,明明是一邊倒的屠殺,敵軍趁他不備在橋上引軍而來,他的陣形根本沒有鋪開……若就此退去,豈不被涼州諸將與董公覷?
「傳令,追殺敵軍,他們有步卒拖累逃不了多遠,追擊,追擊!」胡軫憤怒地驅趕軍卒渡過汝水橋,僅僅留下千餘步卒收整陣亡部下的屍首,引六千餘軍騎循著南兵逃竄的蹤跡追擊而去。
他誓要取這南兵中囂張將領的首級,否則難解心頭之恨!
韓當才不管胡軫有多憤怒,率軍奔行一里後韓當沒了那副耀武揚威的模樣,心謹慎地讓步卒向東逃遁兵掩蓋撤退路線,獨自帶著大部騎兵打出揚塵向南奔去。
他能做的都已經做夠了,如果敵軍將領還不追擊,那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如今只能聽天命盡人事,儘快與破虜將軍合兵一處才是。
不過十里之外,孫堅的兵馬早已等候多時,遠遠地便見韓當引一部騎兵奔行至此,其後還有大片揚塵。
孫堅面露喜色,顯然敵人已經上鉤,被韓當引誘而來!
「黃公覆,領兵坐鎮南部。大榮引兵左翼、德謀居右翼。」孫堅頭頂赤幘,揚刀牽馬剛烈無比,皺眉看了北面一眼,發號施令道:「孫家的好兒郎,隨我自右翼繞行敵後,截斷其退路,務必全殲敵軍!」
待到此時此刻,已不需再什麼,部下諸將皆隨同南征北討自是了解自家將軍的目的,當即各個應諾領兵而去,孫堅則朝著敵軍的後路緩緩行去。
至於包圍正中,已經能看到遠處涼州軍騎轟踏而來,根本沒有什麼陣形,爭先恐後地追殺韓當部的騎兵。在轉移步卒之後,韓當的部下皆是在荊州時招募的郡國兵,獨力根本不堪一戰,何況對上的還是憤怒至極的涼州兵,一旦被追上,戰局根本不必多。
胡軫興奮不已,先前耀武揚威的孫氏將領此時連頭上兜鍪都丟了,部下也都曳旗而走,狼狽不堪地奪路而逃。他甚至能夠想到,再追擊一里便能趕上他們,隨後包抄、蠶食,最後這名將領的首級一定屬於他!
不過是只敢仰仗地利耀武揚威的兒罷了!
突然間,卻不知那騎將是失心瘋了還是知曉自己再無退路,竟在陣中大聲喊話振奮士卒氣勢,接著擎刀躍馬反殺回來!
這不是犯傻嗎?
胡軫不屑地笑笑,揮手間便命士卒迎上去接戰,區區幾百士卒,難道還能做他們六千餘騎的對手嗎?
笑話!
可就在接戰之時,左右前三面突然都爆發出喊殺之音,山坡之後各個打著孫字大旗的兵馬帶著滾滾如雷之勢奔殺而下,一時間竟隱隱對他們形成合圍之勢!
「什麼,孫氏兒居然敢在此地設伏?」胡軫不由大驚,連忙勒馬,此時他失去冷靜根本無法探查周圍戰況,甚至都沒有看出周圍三面伏兵究竟有多少兵馬,便連忙催馬命令士卒向後退卻。「退,快退回去,我們中了敵軍的埋伏!」
如果他足夠冷靜,便能發現其實三面合圍而上的敵人加到一起也就才看看四五千兵馬,何況此地為開闊地,山坡之後也無法再藏下更多敵人,只要有膽氣一往無前地衝鋒,還是有可能衝破敵軍包圍陣線,甚至仰仗涼州兵之悍勇,就算反敗為勝也未嘗不可。
但他不夠冷靜,當危機到來只想著快速退出敵軍的包圍。
孫堅是什麼人,孫武子的後代,不家學淵源,孫堅自十餘歲在岸邊嚇跑海盜後便踏上征戰之路,就算稱為用兵如神都不過分,又豈會讓他逃出包圍圈?
所謂的兵法,除了練兵操兵,在戰陣之中的策略實際上也多為心術,一切布置都是在猜測敵人的遇到何樣的布置會做出如何反應。就仿佛下棋,多猜對手幾步,兵法的結果便變得大不相同。
畢竟一場戰陣有多少個道路方向,就算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也無法將所有陣形都埋為殺陣,必然會留出幾條生路,以期在死路安排更多的部下。
而孫堅安排的,便是正面三個方向只要一往無前便全是生路,唯一的死路,就是後退!
胡軫一下令後退,孫堅就知曉這場仗他贏了。
埋伏在山坡上的兩千餘弓手猛然突出,在孫堅的命令下向敵人拋射箭矢,僅僅一波箭雨便叫遭受包圍後士氣大降的涼州兵本就不算嚴整的陣形擊散,使得四周圍都有兵馬潰散。
山坡上的弓手並未讓胡軫想太多,甚至胡軫還高聲喝罵部下,讓他們加緊穿過弓手射程範圍,似乎逃出範圍便安全了。
這樣的將令一下,部下還哪裡會管什麼陣形,統統一股腦像逃難一般朝北面奔逃。一旦兵馬無法結陣,便像潰兵一般……而戰陣中最大的死傷往往出現在潰敗之後。
以韓當為首的四將眼見敵軍潰散,紛紛加緊步伐,無論步騎都奮起追殺敵軍,片刻便將敵軍後部割裂為數個戰場,蠶食著開始出現投降的涼州兵。
就在胡軫堪堪引著潰散的亂軍逃出弓手範圍之時,突然數百精騎自北面衝鋒而來,如血的孫字大旗迎風招展,旗下一將奔跨馬擎重刀,對周圍潰逃的亂軍不管不顧,直奔胡軫大旗而來。
「江東!孫文台在此!」
匆忙之間胡軫甚至不能舉起兵器抵擋,便見那鮮紅的赤幘閃過眼角,接著便是天旋地轉。
孫堅身後的騎兵用長矛挑起首級,孫堅一手持刀一手挑矛於陣中高聲呼喊,「敵將為我孫文台所殺,降者跪地免死!」
「敵將已死,跪地免死!」
「敵將已死,跪地免死!」
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山呼著命令涼州兵投降的口號,而在戰場上的每時每刻,失去的涼州兵仍舊備受屠戮。那些原本被人覷的中原兵,在這場追擊逃兵的盛宴中完成了向久戰之卒的第一次蛻變。
在成百上千涼州兵匍匐跪地乞降之時,孫堅策馬挺著長矛,高高揚起頭顱,嘴角勾起驕傲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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