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姜走後,鄴都的大司馬府時常給燕北空蕩蕩的感覺,雖然活潑的甄道還在,但總讓他的心裡感到空落落。有些時候那個人在身邊,心裡也沒有太多特殊的感受;可一旦人不在了,卻又好像做什麼都不對了。
不過這段時日鄴都中百姓對輯校寺的傳聞仍舊讓燕北心底感到十分滿意,人們害怕孫輕部下的這支員額囊括三教九流的人馬,因寺眾郎膚色通玄繪有水紋,鄉里皆稱玄水旗。明理雖然查辦內外貪污事宜,實則巡查萬事監督內外。
寺眾郎在初立輯校寺的第一個月下旬,便向中朝通報了一件大事——校尉陳仲,剋扣軍中糧草輜重,走私兵甲馬匹流通塞外,獲利家資千萬。
所謂中朝,便是現今鄴都大司馬、輔國將軍、尚書台、侍中等近臣組成直接出入宮禁的官員統稱,三公則沒有不經通報進入宮內面前皇帝的職權。
燕北在皇宮中表現地極為震驚,好像輯校寺直接受命於皇帝而從不先通報他一般,怒聲道:「這陳仲太不像話了!早年他曾為燕某奮戰,因而部下將軍校尉等對他皆有寬待,可他竟敢剋扣將士糧草,還將戰馬軍械賣到塞外去?陛下!請治臣之罪!」
其實燕北已經震驚過一次了,當孫輕告訴他陳仲家資千萬的時候燕北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他的錢是從哪裡來的。陳仲,便是早年燕北初入無極城時對打傷丈夫欺辱其妻的那個部下,當時燕北對部下七百餘黑山卒統帥不夠,自身威望也有差距,擔憂嘯營只得代為受過,鞭子差點把燕北抽死。
後來燕北見陳仲還算忠心,也沒有多去計較,只是讓他當作親衛,後來曾出使塞外素利部落。再後來,入冀州平定黑山時便沒有帶出來,只是留在遼東。到現在,早年跟著燕北討生活的部將大多都是司馬、校尉,只不過這個陳仲太放肆了。
燕北的私財就不說了,他沒有私財卻也沒有想得到而得不到的東西,畢竟幽冀的公,就是他。但就連甄氏都沒有千萬的家資,姜晉儘管貪婪,過去也剋扣過糧草,但自打做了度遼將軍也開始在意自己的風評,多餘的錢財都放了出去,至多讓宗族的僕人去塞外走私些手工製品,買些駿馬回來。
可就算是姜晉,家財都沒有千萬那麼多。
陳仲在燕北心裡已經死了,他死定了。
「大司馬請起,這不是你的錯。」皇帝心裡倒是很平和,過去不要說家資千萬,就是家資過億的他也知道有很多。最關鍵的是皇帝從未自己花過錢,他也不知曉這些家資有什麼概念,只是對燕北問道:「大司馬以為這件事應當如何懲處?」
到底是燕北的人,無論中朝的侍中還是皇帝,都從心底里不願意去處理陳仲,擔憂因此與燕北的想法相悖。
「臣以為,交輯校寺處理,內外牽連到之人,皆下獄,抄家產。」
燕北近乎咬著牙說出這句話,平心而論他並不厭惡陳仲,但他無比厭惡這種事情。賞你的你可以不要,但不給的你不能拿,更不必說陳仲這種,拿燕北嚴令禁止向塞外賣出駿馬鐵器,可偏偏陳仲就是依靠這個發家的。
現在被燕北恨上的不僅僅陳仲,還有上上下下參與進這件事裡的人。
這才是真正與他的想法相悖——貪戀享受、財物,忙著鑽營的人,能有多少銳意進取呢?
如果幽冀都變成這個樣子,平定天下就只是一句空話。
以儆效尤!
孫輕的部下將消息報上燕北時,便已經掌握了陳仲等人的大量罪證,隨著燕北與朝廷達成一致,短短十餘日在幽州牧燕東協辦下便將陳仲等十餘涉及此事的燕氏中下層將官、官吏一一抓捕,隨後移交新落成的輯校寺審理,一日間將涉及此事的商賈、軍卒、校官在城南殺了百餘口,人頭滾滾。
查沒家產過億。
北方震動,這是輯校寺第一次撞進燕氏將官的耳朵里,一日之間便處死陳仲,不大不小,令人心惶恐。渤海郡的麴義傳信問燕北是怎麼回事,他尚以為輯校寺是朝廷要懲辦他們這些燕氏將校所設,待燕北傳回書信才知曉是怎麼回事,。
整個幽冀,諸多將校也是從這時起收斂自己約束部下的行為。
查抄的錢燕北也沒閒著等它們在府庫里發霉,盡數撥劃給鄴都外新建太學的山長邴原,供給士子衣食、興建校舍。
燕北在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會以這種結果收場,不過這僅僅是個開始,讓朝廷知曉自己的決心。自此往後,朝野到處都是他的耳目,誰也別想瞞著他做壞事。同時為了給輯校寺加上一把鎖,輯校寺又受到御史中丞也就是甄堯的監督,這樣才能最大程度上保障權力平衡。
雖然風波已過,但大司馬府內看著各地寺眾郎回報的反映,臉上時常露出滿意的笑容。
敢在邊境上走私的人不在少數,並非只有陳仲一人膽大包天,不過陳仲事發後,不少人便都紛紛斷了塞外的聯繫,還有些舊部將家中多餘的田宅都賣個乾淨,以求自保。當然也還是會有冥頑不靈的人,不過燕北早就將如何處理的事交給孫輕與幽冀州牧府,對待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一再降職,最後才毫無聲息地收押即可。
不能再像陳仲案那般鬧得太大。
就在此事告一段落,燕北終於以為自己能清閒一點的時候,關中沮授又發來消息,涼州的征西將軍馬騰再度出關,屯兵長安,派遣千騎兵卒護送的使者進入關中,向鄴都來了。
那些使者沒讓燕北等太久。
六月初,天氣剛剛轉暖,這支西州的車仗便進入魏郡,停在黎陽接受監管。而他們的首領,也就是馬騰的使節,派人向大司馬府發來請求,希望能面見燕北。
燕北剛好也很想知道馬騰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便派人帶他入府。
不多時,便見到一個穿著涼州甲冑的青年小將入堂,且恭且敬地拱手道:「在下馬岱,受叔父之命前來朝中,拜見大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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