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吼,馬在叫,程銀的血流滿地。
營寨內漢軍士卒尚來不及呼喊到嘴邊便已成驚呼,他們親眼看見趙雲不過錯馬之際揚手長槍便摜進程銀後心,電光火石間原本不可一世的程銀便墜馬在地,而他們印象中必死無疑的趙雲卻不見絲毫停頓,倒提鐵槍接著朝最近的候選衝去。
「這……」
營寨上楊阜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轉瞬之間耀武揚威的程銀便被挑殺,長大了嘴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倒是一直對趙雲抱有信心的馬雲祿握著粉拳雀躍高呼,接著對那些還未反應過來的漢軍士清斥道:「還愣著做什麼,快為趙將軍擂鼓助威!」
漢軍營地沉寂整個上午的軍鼓,終於在傍晚響起,馬騰引著宗族諸子這才姍姍來遲,楊阜目不轉睛地望向寨外,卻被馬騰的大手拍在肩頭,「楊君不必憂慮,如趙將軍之勇更勝孟起,叛軍諸將不過待死而已。」
「你見過子龍動武?」楊阜甚是驚訝,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同為涼州人他自然知曉馬超的勇武,更知道馬騰雖然不待見馬超,但旁人一旦當他的面說起武事,他都會露出賠笑卻默不作聲……有馬超這樣的兒子,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可以真正做到不管別人的武藝有多強,反正都不如他家孟起好勇鬥狠,此時此刻聽到馬騰當眾誇讚趙雲,讓楊阜的嘴巴能塞進整個拳頭。關鍵不在於馬騰啊,在於趙雲雖領著武官的職位,在涼州卻素來好似儒士,哪裡像是個勇武的將官?
馬騰抿嘴笑道:「趙將軍曾與孟起比劍,吾兒敗績。」
天底下怎會有這種人?楊阜聽說早年趙雲曾因趙王牽線而在盧植門下讀書,儘管聽說過他追亡逐北打得郭汜屁滾尿流的故事,卻也以為那是帶兵之能,甚至在涼州時他還覺得有些納悶,趙雲帶兵的樣子似乎並非什麼不世出的名將,難道擊敗郭汜單單靠的是運氣?
直至今日他才知道,是他自己想偏了!這滿身儒生氣的趙雲,是正經用一桿鐵槍揍得郭汜還不上手!
原來趙雲的強項從來不是領兵打仗或郡中治政,是拔劍斬人啊!
想到這,楊阜不禁為之氣絕,帶著埋怨對馬騰道:「馬壽成,你既知曉趙子龍勇武,為何晌午不請他出戰,將校無端殞命,啊!氣煞我了!」
提到這事馬騰自知理虧,有些不好意思道:「趙將軍是趙王親信,馬某如何能讓他赴險?」
還真別說,這爹跟兒子的性格還真是一點兒都不一樣。馬超是恨不得從燕北嘴下虎口奪食搶來涼州牧的官位,可馬騰卻對燕北尊敬的緊,甚至在用人上都不敢所有僭越。
「啊,別吵了,快看,趙將軍與候選殺到一處了!」
爭辯被馬雲祿打斷,馬騰轉頭看著目不轉睛的女兒,一時間舔舔乾澀的嘴唇卻不知該說點什麼。他能說啥……女大不中留?
這年頭也沒這詞兒啊!
大約每個當爹的看見自家女兒跟別人家小伙子眉來眼去時心思都會變得極為複雜,何況馬騰的情況要更為特殊一點,他家虎女眉目含情地看著那個叫趙雲的小伙子殺人。
轉眼間,趙雲便又與尚處在程銀死後措手不及的候選交上手。這並非閻行晌午再寨外叫陣而更似是挑戰,閻行的叫陣是我在這兒站著不動,你們誰敢上來打我?不敢的就在陣中看著老子耀武揚威!
趙雲的做法更像是表達出恰恰相反的意思——有一個算一個都站好了不要動,我馬上就來!
馳十數步,趙雲便提槍沖至候選身前,不過候選並非程銀那樣以力取勝的豪將,倉促之下雖並未自程銀身死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卻也到底有所防備,不似程銀那般輕敵,何況有兵器之利,他的兵器是一柄做工精良的長槊,長一丈九尺,橫掃出去便有丈長,令趙雲不得近身,搶攻便落了空。
閻行見候選擋住趙雲,提著的心也稍顯放鬆,心中料想:這漢將當時程銀輕敵才丟了性命,我且就近掠陣,若候選有失想來也能救下!
想著便策馬前去數步,環著挑戰二人兜圈,不讓戰馬停下。
到非是閻行托大,這涼州諸將他都是知道的,雖然武藝斷然不及他,卻也都是箇中好手,沒誰是草包,料想真正打起精神,對付這來勢洶洶的漢將就算不能力戰而勝,保住性命總不是問題。
閻行走馬才不幾步,轉眼趙雲長槍挑開長槊夾在肋下,一手長槍刺出,兵器稍短不及候選,卻挑在候選坐騎的馬頭上,駿馬當即悲鳴倒地,候選大驚之下想要躍下馬背卻又不願丟了兵器,不撒手反倒落入趙雲下懷,騰空之下竟被夾著長槊的趙雲使力架在半空,兵器碰撞時能發出金石之音的柔韌槊杆都被墜出弧度,緊跟著竟是猛地被槊杆彈飛起來!
啪!
從閻行這裡清楚地能聽見候選被拍在地上的聲音,只是一切電光火石又哪裡由得他去救?趙雲甚至都不踱馬,只在原地便以長槍飛擲數步,穩穩地刺在候選大腿,就像根長釘般將他釘在地上,走又走脫不得,只能發出悽厲的哀嚎。
不由分說,長槊在手趙雲更是無所顧忌,身後營寨傳來陣陣鼓聲好似雷霆,漢軍士卒的鼓舞歡呼如若山呼,行不過數步便奔至一旁馬玩身側,長槊柔韌杆子擺出數個鋒頭令人看不真切,馬玩只得倉促抬臂擋去,便被槊鋒摜透胸甲,鐵大鎧被破開缺口,慘呼一聲墜下馬去!
這還沒完,見到勢頭不對的李堪心生懼意正待撥馬回走,卻被趙雲攆上硬生生以兵器砸在後腦,鐵兜鍪都被拍飛出去,人自然也歪著身子從馬上落下,只是馬兒沒跑出兩步,便被趙雲用李堪的兵器釘住韁繩,看都沒看落馬的李堪,只是不緊不慢地自身後馬臀囊取出長弓。
不必去看,李堪就算沒被打死,下半輩子也是個活死人。反倒是開始便知道趙雲厲害的梁興早就撥馬離開,馳進涼州騎兵的陣勢中,轉眼便快奔出五十步,只是還沒來得及松下口氣,身後破風之音響起尖嘯,梁興回頭去看,卻正被羽箭射中面門。
騎兵陣當即大亂。
閻行都忘了撥動韁繩,只是攥著鐵矛咽下口水,死死盯著那不緊不慢收起長弓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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