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兵奪鼎 第四十三章 圍困邯鄲

    冀州,邯鄲城。

    炎炎夏日,北方的黃土在烈日暴曬下自地平線升騰起陣陣蒸汽模糊了遠方的光景。

    邯鄲城,護城河中臭氣熏天,開始腐爛的屍與燒毀的雲梯堆積成山,城牆上暗紅與焦黑混成一片。

    儼然如那修羅場般的景象。

    燕北立於插箭嶺上,從這個位置向東望去能看到半個邯鄲城的模樣,越過高達五丈的城牆,能夠直接看到位於城中東北部的趙武靈王昔日點兵之叢台。

    此時的燕北不復行軍途中的意氣風,一雙充血的鷹目死死地盯著城頭,好似望見了生死仇敵一般。

    他知道,在這座有數百年歷史的城牆之上,應當也有一名高大威武的戰將持刀望著自己……這是他圍困邯鄲城的第三十七日。

    依靠郡中數座城池供給的糧道每日都有軍糧輜重運送而來,各個城池的部下接連不斷接到傳信趕來,如今的邯鄲城下西南東三面已有總數高達一萬兩千名軍士……只為了拿下這一座城池!

    為了拿下這座城池,燕北已經付出了整整四千餘條性命!

    高聳的城池每次防守都仿佛搖搖欲墜,可偏偏每一次都堅持了下來。

    仿佛這城中守將吃定了他還要繼續向北與張純對峙,吃定了他不敢全軍壓上大舉總攻!

    他真的能夠攻下這座城池嗎?燕北在心裡問自己。

    「這城中守將,姓甚名誰?」燕北一雙眼睛死死瞪著高聳的叢台,他甚至能看清那些在城牆上迎風獵獵的漢字旌旗,「竟能據守堅城三十七日,整整三十七日!」

    這邯鄲城,可僅僅只有不足五千的守軍啊!

    打到現在,三十七日間數次攻城,只怕僅餘三千之數也當是各個帶傷,這守將依靠怎樣的意志才能堅守至今?

    整個冀州,稱得上名將的僅有郭典一人,可即便是那郭典,依僅亞於邯鄲城些許的郡治平鄉城還不日兵臨城下一日,不過一番血戰便便燕北奪了城池,甚至就連郭典本人都沒能留下一條性命。

    這邯鄲守將又憑的什麼,竟能據守三十七日,害他燕北部四千餘條性命而不授?

    燕北縱橫州郡攻城略地的自信,面對邯鄲城中那個據守不出一言不的男人,緩緩倒塌。

    「回校尉,如今邯鄲城中縣尉縣丞皆已戰死,唯獨剩縣令一人,守將八成便是這縣令了。」王義跑去詢問巨鹿郡徵召的士卒,旋即飛快爬上插箭嶺對燕北指著腳下城池說道:「邯鄲縣令,名為沮授,是個有字的士人,字公與。家在廣平城,家裡有父母兄弟,今年雖三十餘歲但已做過兩任縣尊,皆為過萬戶之大縣,聽說年輕時候還作為諸生舉過茂才。」

    邯鄲縣令,沮授沮公與!

    燕北記住這個名字了!

    「沮授,據守?倒是起了個好名字!」燕北臉上帶著苦悶的笑意,苦中作樂道:「為今之計別無他法,繼續圍城吧,明日再強攻一陣。」

    姜晉皺眉想了一下,問道:「校尉,要不屬下率軍奔至廣平,將他父母宗族全部拿下,推到城下容不得他不就範!」

    「不可!」燕北轉頭看了姜晉一眼,搖頭攔著姜晉的肩膀說道:「那郭典可謂是沙場宿將,在我等兵勢之下一日平鄉即破,而這沮授卻據守城池三十七日,何況還有茂才在身,是否稱得上文武雙全之人?」

    姜晉緩緩地點頭,沒弄明白燕北到底想說什麼……他不就是因為沮授是個文武雙全之人才打算行此險招的嗎?

    「如他這般才學之士,我等不應以卑鄙手段對付。派人去廣平,告訴廣平令善待他的宗族,給他家裡派幾名軍士,以供沮授家中高堂驅使。」燕北看著邯鄲城頭說道:「告訴他們,燕某人正在與沮授打仗,要攻破沮縣令的城池,但請他們不必驚慌,若燕某敗了不會遷怒他們,若燕某勝了也不會對他們如何……我敬佩沮君之才啊!」

    這三十七日裡燕北什麼手段都用盡了,即便是將軍士分成數組,晝夜不間斷地進攻邯鄲城,城頭都未曾陷落,更是逼得沮授打開武庫將軍備分給城中百姓,在城**同堅守。

    這樣子燕北哪裡還敢繼續攻打?

    他要的是邯鄲城,可不是為了攻破這裡讓全城百姓都仇恨他。


    要不然根本不需要他與張純對峙了,光是入駐城中層出不窮的刺殺便要了他燕某人的性命!

    一個下午的休息,燕北也終於得到了三十七日來第一個好消息。

    前往鄴城的孫輕回來了。

    孫輕這一趟去的可是太久了,不過一日來回的路程,就算被王芬留下小住幾日,那也早該回來了。

    燕北諸人還以為孫輕死在鄴城了呢!

    「校尉,屬下不辱使命!」孫輕的模樣有些狼狽,就連身上的甲冑都沒了,穿著一身破舊的麻布袍臉上也有灰塵不曾洗淨,過來抬手便奉上一封書信說道:「這是刺史王芬的回信,王使君還說……今後說不準有求於您,希望偶爾互通信件。」

    燕北展開書信看了一眼,其中大多是無用的華麗辭藻,中心思想就是王使君對燕北駐軍邯鄲再無寸進非常滿意。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可是路途多有不順?」

    「並非不順,實在是事務良多,屬下此次於鄴城可打探到不少消息。」孫輕嘆了口氣,模樣非常疲憊,接過部下遞來的水囊便大口飲了起來,半天才歇氣兒道:「這幾個月朝廷生了不少事,第一件便是太常宗室劉焉向皇帝陳各地兵亂,獻計使宗室領州牧,隨後他自己領了益州牧。還有益州那邊三個月前有兩個膽大包天之人造反,打的是黃巾的旗號,一個叫馬相、一個叫趙抵,益州也亂了。」

    「這個州牧是什麼意思?」

    「州牧大概就是全州的太守吧,還兼掌刺史監察之權,軍政與監察於一身。」

    「這個厲害!」燕北一聽這些消息,便拉著孫輕席地而坐吹著山風問道:「還有呢,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還有啊,幽州牧的人選也定了下來,是以前的幽州刺史劉虞劉伯安大人,校尉你是遼東人,應當知道劉伯安大人之名吧?」

    燕北聽到劉虞的名字一愣,接著滿面驚喜地問道:「幽州牧真是劉公?」

    不怪燕北驚訝,在黃巾之亂前,遼東人日子最好過的時候便是劉虞做刺史的那幾年。無論是烏桓也好還是鮮卑也罷,甚至就連東邊翻過蓋馬大山越過單單大領外的扶餘、濊貊等外族都對幽州極為尊敬,互相通商不說,甚至還年年朝貢……劉伯安在北方,這三個字便意味著大漢對外族的金字招牌!

    如果朝廷早讓劉虞做幽州牧,燕北還跟著黃巾反叛個屁!

    讓他回遼東種地他都願意啊!

    「千真萬確!」

    燕北點頭說道,「如果幽州牧是劉公,待此間事了,燕某便打算領諸君重歸漢室了!」

    「兄長,那是後話暫且不談,你可知道屬下在鄴城這些日子主要做了些什麼?在逃亡!」孫輕轉頭想要對山麓上的部下喊話,想了想又對燕北說道:「兄長,還是你下山吧……我把高覽他老娘給帶來了!」

    「什麼?你怎麼將他母親擄掠來?」

    「哪兒是擄掠?咱一攻破平鄉,郭典身亡的消息便傳了出去,刺史王芬以為高覽也跟著投降反叛了,便將他老母親收押於陽亭獄中……老夫人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孫輕一面把著燕北手臂走下山路,一面搖頭說道:「屬下上下打點探視了幾次,全賴校尉您說,要以您的母親之禮來侍奉高覽之母,屬下哪兒看得了老夫人受苦,便夥同幾個斥候闖入獄中將老夫人劫了出來,東奔西走兜了個大圈子才逃回來……好在,王芬現在即便是知道是咱們劫了高覽之母,他也沒屁點兒脾氣了。」

    「哦?」燕北問道:「這是為何?」

    「王芬上書皇帝東巡,結果被洛陽的人現了,皇帝命他撤下兵事……我回來時聽說正召他入朝呢,嘖嘖嘖。」孫輕滿面嘲弄地笑道:「只怕啊,這王芬是活不了多久咯!」

    燕北輕輕點頭,臉上卻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

    張純前些日子傳回的書信,也是一般,想要讓他引軍回肥如……到時候,還不是和皇帝想的一樣,要把他弄死?

    不過片刻,燕北走下插箭嶺,望見牛車上扶轅而坐神態悽苦的老婦人,急忙快步上前拜倒,道:「在下燕北,連累老夫人一路勞頓奔波,在此給您賠罪了!」

    說罷,燕北起身也不拍打身上的塵土便要上前攙扶老夫人下車,卻見老夫人定定地看著燕北,悠悠然哀言道:「叛軍校尉燕北,叛軍校尉燕北,吾兒竟真投靠了叛軍,吾兒……」

    只是剎那間,老夫人見了燕北以為高覽真投靠了叛軍,居然急火攻心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燕北一看這可如何是好,孫輕本是好意救老夫人出來,卻不想非但高覽是個忠直死節的英豪,就連他老母親都是這般剛烈!

    「還愣著做什麼,快給老子將營中醫匠找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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