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士卒拔營吧,甄氏的車馬都套好了,那件事吩咐下去了嗎?」
營寨轅門下,燕北對高覽等人吩咐著,「留下一什騎手,在城中採買些禮物,不用多貴重,但務必將州府上上下下官吏全部送到……給劉公的太尉府不用送別的東西,送蜀錦、絲帛各二十匹就好。」
「諾。」
「兵曹、簿曹從事鮮于輔、鮮于銀,牽兩匹鮮卑馬過去。」燕北眯著眼睛盤算著,「其他的讓手底下兄弟看著給就行,把這些都吩咐好了,即刻啟程。」
「諾!」
雖然燕北說了,馬上就走,現在就走。但人馬輕動畢竟不是件容易的事,還要因燕北的個人意志強行拉走。一時間數十騎士卒奔向城內城外,鄉間裡閭,有人收整車馬,有人搬運資財,整個營地一派兵荒馬亂的模樣。
等甄氏的車馬從城內緩緩馳來時,日頭已接近傍晚。
「燕君,多緊急的事情要在今日起行……太失禮啦!」甄堯坐在牛車上如何坐都覺得不夠舒適……眼下甄氏誰都沒有官身,沒了乘坐馬車的權力,更因被燕北的士卒從王松暫住的薊縣別院叫出來火急火燎地裝車運貨而憤懣,「對待王君那樣的大豪,怎麼不告而別呢,兄長不是說明日再啟程的嗎?」
甄堯滿臉炸毛之意,倒是後面的甄張氏抱著甄府最小的小宓兒對燕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老夫人想的可比甄堯簡單的多,如今他們甄府一門便與這個早先的叛軍領系在一塊,自然什麼都依著他,「阿堯,既然將軍要今日走,那便今日走吧……早一日到遼東,早一日安生。」
「今天就走,踏實坐好了,待會我在與你說。」燕北笑著拍拍甄堯的肩膀,他說過要將真要當作弟弟,那便是真要將甄儼的弟弟視作弟弟,根本不會因為這點事情而惱,轉臉走到後面對一旁的牽招說道:「子經可否幫我個忙?分你兩伍騎手,看護在車隊周圍,一曲人馬撒開了跑或許顧不上車馬,到時有什麼事你讓騎手去報給我。」
他看到牽招雖衣著落拓卻身材結實,那日又與高覽下六博勝負相抵,何況曾取過洛陽當也是個有本事的人,自然多加親待。其實這屬於沒事找事,五百騎就算鋪開了跑,他燕北也是穩坐中軍的,離甄府車馬能遠到哪裡去?
牽招倒沒想那麼多,當即便應了諾從車上躍下執劍而走。燕北命人牽來馬匹,又招來騎卒護衛車隊,這才撥馬走向他最想去的地方。
在車隊的最後,甄姜騎在紅馬上耷拉著腦袋緩緩踱步,往日裡晶亮的眼眸仿佛還未睡醒,在地上尋找著什麼有趣的東西般,始終不將目光看向前往。
燕北帶著輕笑一路打馬過去,「你在找我麼?」
「啊!沒有,誰找你呀。」
燕北以為他突然說話會把甄姜嚇一跳,但並沒有。甄姜剛才已經偷偷抬頭趁他不注意看了好幾眼,早就知道他會打馬過來。此時卻抬起小腦袋裝作一副什麼都沒生過的樣子,「找你做什麼?」
燕北似笑非笑地看著甄姜半晌,直到把她看得臉頰羞起紅霞,這才輕聲問道:「那麼……啟程?」
兵馬都是你的,你問我做什麼?
甄姜白了他一眼,這才低頭出仿佛蚊子哼哼般的微小聲音,「嗯。」
雖然聲小,燕北卻聽的一清二楚,聞言看起來卻要比得了劉虞的召見洗清罪責還要高興上幾分,雙腿一夾馬腹扯過韁繩,駿馬便如同知曉人意一般高高地揚起前蹄立起向後甩著身子,馬尾掃著地面的黃土轉頭出唏律律的鳴聲。
燕北在馬背上高舉起右臂握拳,對著士卒朗聲喝道:「啟程,我們回遼東咯!」
「吼!」
五百騎衣甲明亮的精銳騎手聽到將軍的號令,紛紛勒住韁繩,燕字旌旗迎風而展,一片嘈雜里這些技藝精湛的騎手挺矛開道,以極快的度在官道上灑出斥候向前飛奔探明道路,接著剩下的兵馬在官道上一列四騎撥馬而走……就這麼短短片刻,燕北這個名字的意義便凸顯出來。
牽招看在眼裡,即便是黑山賊眾中張燕部下最精銳的騎手,也無法做到像燕北的手下一般這麼嚴明軍法。
就算是現在的漢軍,也比不上這支叛軍。
這令他內心對前往遼東有了更大的期盼……他不是甄堯,只想著振興家業。牽子經沒有家業,他要的只是一個能讓自己在這個時代大展身手的地方罷了。
至於燕北是不是叛軍?這在他看來並無關係,莫要說燕北眼歸附了州府,就算沒歸附又能如何?洛陽都已成為達官貴人爭權奪利的搏殺場,至少燕北在他眼中要比那些前一日稱兄道弟後一日拔劍相向的幕府士人強得多。
也真實的多。
……
夜了,兩個時辰走出四十里,多虧了車馬較多,沒有步卒拖累行進度。
燕北等人在荒郊野地間紮下營地,騎手在官道旁游曳,林間有持著強弩的暗哨,遠離了城郭對他們而言便失去了安全感,一切都需多加小心。
任何時代,豢養騎兵都是一頭吞噬錢糧的猛獸,若只有五百步卒,每日消耗乾糧不過九石到十石,但加上騎兵的坐騎,這個數字便膨脹的二十五石。
這還僅僅是燕北的五百騎兵,便已經日耗三千斤糧草。算上他龐大的兵馬基數,走到哪裡吃空哪裡,也就是應有之義。
這也正是燕北眼下焦心的一大緣由,他需要養活的人太多,拿下遼東土地也僅僅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找到解決生計的辦法才是關鍵……不然按沮授的計算,今年遼東大收之前,他的兵馬便要減少食量,大概要撐一個月左右,而即便有了新收的糧食,到明年夏天,他們將面臨整整一季的斷糧。
節省糧食一個月還可以,可是斷糧整個夏天?
任誰都無法接受。
燕北帶著高覽與麴義在營中巡夜,輪到守夜的士卒一伍一什地圍著篝火拉著家常,見到燕北到來紛紛問好,燕北也與眾人閒扯幾句然後再告辭離開,把營地尋了大概,與每個士卒都說上一兩句話,燕北才回到自己睡覺的地方,招呼親信坐下。
「州府在上谷郡開了與外族互市,除此之外,漁陽郡的鹽鐵商市,屬國的烏桓、塞外鮮卑,境外高句麗……你們幫我想想,有什麼能讓我們換來錢糧的地方。」燕北現在陷入一個低谷,太多的問題鑽在腦子裡沒有頭緒,只是逐一解決,「遼東的事情不能都壓在沮君的肩膀上,我們也要想想辦法出些力氣。」
高覽麴義都不知燕北怎麼突然說起一個,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至於甄堯、牽招則根本不明形勢,自然也沒什麼能說的。
見眾人都不做聲,燕北只好接著自顧自說道:「咱們打了幾年的仗,雖然燕某沒問,不過眾將手裡想來是都有些錢財的,公孫氏有不少田地,現在都是燕某的,我把那些地分成幾份,回到遼東會依照這兩年的功勞分給諸位,再分給校尉都尉每人一百私兵部曲、軍司馬五十、曲長二十。這樣分下去,大概會減少千餘士卒數量。這些士卒,需要你們替我養。」
「征戰負傷、想要解甲的老卒,回去問一問,估計也有幾百到上千,這些人燕某也都會妥善安置。可以用他們組三支商賈走卒,一支駐上谷行官市;一支走玄菟、鮮卑,行遼東私市;最後一支走高句麗,以物易物。大概要用兩曲人馬……你們估計一下,還能留下多少人馬。」
燕北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對自己的勢力大小一問三不知。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武器、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
兵馬上他只知道有個大概,幾場大戰下來傷亡不少,現在或許還有一萬人上下的精卒。負傷無力再戰的老卒沒有安置仍舊養在襄平的也有兩三千。兵器上,他只知道自己有六千多匹戰馬,但與孟益、公孫瓚的作戰中傷了多少馬又得了多少,他不知道。至於錢糧,一直都有沮授經手,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大概在千五百金之數。
可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襄平庫府里都堆積成山了。有在鮮卑帶回來的器物,有作戰攻城時的掠奪……太過繁瑣,燕北沒有細查過。
這次回遼東,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
「若照將軍這麼算,分千餘士卒於各部、安置傷兵與商隊,還有要借給素利的兩千軍士……或許遼東就只能剩下六到七千士卒。」麴義這麼說著,也皺起眉頭一副苦惱的模樣,「將軍啊,回去要儘快給部下士卒上籍,咱們現在這些人誰都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能算出個大概。」
「是啊。」高覽也接過話茬,「太亂了,有些士卒一直被撥來調去,到現在自己在哪個曲都弄不清。」
燕北知道,他們現在什麼都不清楚,議來議去都是瞎扯,只好煩惱地閉上眼睛,擺手道:「算了,回遼東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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