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郁嫤嫻踱步到工廠外。
昨天她聽了夏夜的話,回去想了一夜。終於決定放下屠刀,重新開始。做完這個決定,她感覺整個人脫胎換骨了似的,多少年沒有過的放鬆。也許夏夜說得對,仇恨對她而言就是一把枷鎖,只會套牢她,並不能給她帶來真正的快樂。
鐵門打開的時候,夏夜和月歌被外面照進的光輝籠罩著,無意識地睜開眼,看見嫤嫻正朝她們走過來。
嫤嫻二話沒說,直接過去給她們鬆綁。
「嫤嫻,嫤嫻你想通了嗎?」夏夜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臂問。
郁嫤嫻抽出手,轉過身淡淡地說:「你們走吧。」
月歌狐疑地看著她,不敢相信郁嫤嫻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們了。
夏夜卻興奮地扳過嫤嫻的肩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快走吧,不然待會兒我改變主意了!」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夏夜問,她看了看外面,「難道你還打算和那幾個人待在一起?」
「這是我的事情。」
「嫤嫻!你既然都決定放了我們,那就跟我們回去吧,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嫤嫻沉默了半晌才說:「還是不了,我決定出國。」
「出國?怎麼這麼突然?」
「其實之前就這有這個打算,只是因為不甘心,所以……」嫤嫻釋然地說,「不過現在好了,我終於可以毫無牽絆地離開了。」
「可是……」夏夜還想說些什麼。
嫤嫻截斷她,露出了久未出現的笑容:「夏夜,你昨天勸我,不應該糾結於過去的仇恨,讓自己陷入痛苦的泥沼中不能自拔。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所以我決定,我要離開這裡,找一個沒有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作為我最好的姐妹,你應該祝福我的。」
夏夜明白,嫤嫻有她自己的驕傲。事情鬧成這樣,即使大家冰釋前嫌,嫤嫻心裡也一定不願再見到她們。因為那些不堪的往事已經深深烙在嫤嫻心裡,每見到她們一次,就會像電影鏡頭重播一遍,那樣對嫤嫻來說無疑是一輩子的傷害。而且現在關於嫤嫻吸毒的新聞已經炒得沸沸揚揚,如果繼續留在國內,等待她的還不知道是什麼。出國,或許是治療傷痛和開始新生活的最佳選擇。
夏夜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含淚擁抱住嫤嫻:「好姐妹,祝福你。」
嫤嫻也緊緊地回抱住她。
許久後,嫤嫻鬆開夏夜,又看向月歌:「月歌,我們認識好多年了,卻一直明爭暗鬥。到現在,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到底是在跟你斗,還是跟我自己斗!也許夏夜說得沒錯,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不肯放過自己吧。」她握住月歌的手,真誠地說,「從今天起,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了。我就要離開這裡了,希望我們……後會有期吧。」嫤嫻伸手抱住月歌。
月歌愣愣地站在原地,對嫤嫻的轉變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良久之後才回抱住她,低低地說:「後會有期」。
夏夜扶著月歌剛走到工廠門口,帶頭男人和周偉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車子!外面山路上來了好多車子!還有警察!」
夏夜和月歌驚怔地對視了一眼,郁嫤嫻猶豫幾秒,對帶頭男人說:「快把她們抓回來,我們往山上去!」
兩個男人衝過去,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夏夜和月歌重新押上麵包車,一群人開著車往山頂方向逃去。
夏夜從後視鏡看到緊隨而來的幾輛車,對嫤嫻說:「你不是說要放了我們嗎?為什麼要跑?你放我們下去,我去跟他們解釋,不會有事的!」
「你閉嘴!」嫤嫻又恢復了之前的兇狠,「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報警嗎?你是非要毀了我才肯罷休嗎?」
「我……」夏夜想要解釋,可他們之前的確報了警,她還做了筆錄,這是事實,她無從否認。只能跳開這個問題,「你現在放了我們,我和月歌不對你提出告訴,警察也就不能對你以綁架罪論處!」
「太晚了,夏夜!」嫤嫻心灰意冷地閉上眼,「既然老天爺不肯放過我,那我們三個今天就做一個了斷吧!」
「你腦子有毛病吧郁嫤嫻。」周偉一臉龜縮的模樣,「人家都說了不告你,你還逞個什麼勁兒?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郁嫤嫻沒心情理會他的話,只覺自己整個世界已然天塌地陷,萬念俱灰。她是多麼自負的一個人!事到如今,她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
「紹峰,你開快一點!我看見她們就在前面。」
幾輛車中最靠前的一輛的載著許紹峰、況逸辰和慕凡,後面一輛是尹雪瞳、孟星河和鍾雅、李煒,再後面還有三輛警車。
五輛車繞著盤山公路,一路追著麵包車來到山頂。帶頭男人看見前方已是無路,懸崖峭壁之下是茫茫大海,慌忙踩下剎車。
況逸辰他們很快追了過來,紛紛從車上下來。這時,郁嫤嫻舉槍挾持著受傷的月歌,帶頭男人和周偉則抓住夏夜,五個人站到了懸崖邊。
警察跑過去將他們重重包圍,卻又礙於他們手上有人質,不敢靠得太近。
況逸辰第一個衝到警察前面,對郁嫤嫻喊道:「嫤嫻,你跑不掉了,快放了夏夜和月歌!」
「放了她們?」郁嫤嫻把槍口往月歌頭上抵得更近了些,「休想!」
「郁嫤嫻,你把槍放下,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慕凡怕她傷害月歌,也上前勸阻。
「沒什麼好說的!」郁嫤嫻看了看身後的懸崖,帶著月歌往後退了兩步,「反正我今天也沒打算活著離開這裡,我就讓夏月歌給我陪葬!」
「不要嫤嫻!」一旁的夏夜出聲阻止,「你忘了你那會兒說的話了嗎?你說……」
「閉嘴!你再說一句我就殺了你!」郁嫤嫻瘋狂地吼叫,將槍口對準夏夜。
「夏夜!」孟星河緊迫的聲音響起。夏夜側頭望去,看見他被尹雪瞳攙扶著從人群中走出來。
「星河,星河你沒事了!」夏夜面露驚喜。
孟星河點點頭,朝她的方向走過去。尹雪瞳忙拉住他,郁嫤嫻也警告他:「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開槍了!」
孟星河驀地定下腳步。
月歌因為看到尹政浩平安無事,臉上露出喜悅之色。但一轉念發現,尹政浩一心只顧夏夜的安危,連正眼都沒瞧過她,表情霎時又由晴轉陰。
沒想到孟星河下一句就問候起她:「月歌,你的傷還好嗎?」
月歌驚喜交集,一下子有了生氣:「我沒事。」
他們這時還有心情寒暄,郁嫤嫻不禁喝道:「你們有完沒完?」她看著自己面前的一眾人,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很好,所有人都到齊了!……她們倆的面子可真大!」
鍾雅在人群中對她喊道:「嫤嫻,我們今天來不只是為了夏夜和月歌,也是為了你。你把槍放下,跟我們回去吧,我們大家都不會為難你的!」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我是豁出去了。」嫤嫻淚眼迷濛地望著鍾雅,「你也不要再勸我了。我的世界這麼絕望,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要活著……」她一邊說,一邊拖著月歌往懸崖邊退去。
「不要!」「不要!」所有人都大叫著阻止她。
月歌也戰戰兢兢地嘟念:「不要……不要……」
帶頭男人見苗頭不對,跟周偉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同時放開夏夜,把她往對面人群推過去,然後高舉雙手,做投降的姿態:「別開槍,別開槍,我們放人!」
孟星河和況逸辰見狀,即刻從各自的方位衝過去救夏夜。但卻因為況逸辰離她比較近,孟星河又受了傷行動不便,最後是況逸辰先跑到她身邊,將她拉了過來。孟星河的手還停留在空氣中,保持著一個古怪的「拉」的姿勢。
這個時候連那兩個人都背叛了郁嫤嫻,她也真算是眾叛親離,走投無路了。郁嫤嫻失控地狂吼,一槍嘣在了帶頭男人腦袋上,帶頭男人跪地倒下,在山地上翻了幾個滾墜入懸崖。
所有人都嚇得心膽俱裂,周偉更是腿都軟了,有如驚弓之鳥,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情急之下,警察們已將子彈上膛,對準嫤嫻,蓄勢待發。
嫤嫻似乎也被自己剛才的舉動嚇到,驚怖地扔掉槍,捂住自己的耳朵,嘴裡不住地咕噥:「我殺人了,我殺人了……」這一刻,她終於手刃了那個毀掉她一生的男人!可她為什麼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感,只有漫天而來的恐懼和絕望!
慕凡見郁嫤嫻放開月歌,趁機奔過去將月歌拉回。等郁嫤嫻反應時,懸崖邊已經只剩她一個人。她愣了幾秒,驀然間崩潰地大笑起來,那笑聲迴蕩在山間,仿佛子規啼血,白猿哀鳴。她笑得一寸一寸往地上滑,警察們也在這當口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夏夜眼看著嫤嫻走上不歸路,滿心的痛恨和惋惜,卻是無能為力。只能緊閉雙眼,強迫自己不去看她。
況逸辰伸手將她的頭扣到自己懷裡。
郁嫤嫻心死地望著眼前這群人。他們終於得償所願,救出了夏夜和月歌。而她這個罪人,也終於惡積禍滿,死有餘辜了!警察們還在向她靠近,郁嫤嫻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她會在警察抓住她之前,縱身一躍跳入山崖。但在死之前,她還想再看一眼況逸辰,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可抬眼望去,她看見的卻是他和夏夜抱在一起的身影。郁嫤嫻再一次發狂,撿起地上的手槍,歇斯底里地吼叫著朝況逸辰打過去。那一刻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她心愛的男人陪她一起死!
子彈在空中飛旋著奔向況逸辰,可他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
只聽見孟星河大叫一聲:「姐!」,緊接著「嘭」的一聲槍響,尹雪瞳擋在了他的身前,子彈從胸□□入心臟。
況逸辰和夏夜都驚詫萬分,半秒之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尹雪瞳漸漸倒下,鮮血染在她雪白的衣衫上,觸目驚心。
「雪瞳,雪瞳!」況逸辰放開夏夜,從後面接住尹雪瞳,慢慢滑跪到地上。
夏夜幾乎魂飛魄散,從喉間擠出一個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姐」字。
緊接著,又是幾聲槍響!夏夜驚怔地抬起頭時,郁嫤嫻也已滿身鮮血,癱軟著向後倒去……
有人說,人在瀕死的時候,會想起自己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光。
那一天,郁嫤嫻握著天后宮的許願牌許願:「親愛的媽祖,我是嫤嫻,我真的好想好想當主持人,你可以幫我實現這個願望嗎?」她的手裡,還藏著那個被她劃掉的心愿「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那個時候的她,青澀模樣,意氣風發,整個世界仿佛都在她的腳下。
只可惜……那些最美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郁嫤嫻慢慢向身後的懸崖倒去……她的臉上在笑,她終於解脫了……
「不……!」夏夜猛衝過去,卻還是沒能抓住嫤嫻。她像一隻斷翅的鳥兒,直直地墜入崖底滾滾波濤之中。
「啊!……」夏夜趴在懸崖邊上,悽愴痛哭,天地間都是她的悲鳴。
鍾雅走過去,哭著抱住她,一同為嫤嫻哀悼。
「雪瞳!雪瞳你撐著點!我這就送你去醫院!」身後傳來況逸辰急如星火的聲音。
夏夜抹掉眼淚,顧不上內心的傷痛,忙不迭地追上況逸辰他們,將尹雪瞳往醫院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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