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湛這雙眼天生就很威嚴,又自帶身為軍人才有的悍氣,戰場上人殺多了,更無形中添了一股煞氣,一般男子見了,都不敢直視。
偏這個還沒到他腰高的小娃,不見半點畏懼,站在椅子上叉起了腰,仰起頭喝道:「誰准你拿我的劍的,還我。」
他說的義正言辭,仿佛這劍真是他的。
齊湛往自己的劍上看了一眼,確定自己沒認錯,這正是他的佩劍——鎮魂。
他又回頭打量了一下廂房陳設,應是專用來招待客人的,他篤定自己是被人救了,而眼前這個張牙舞爪絲毫不怕他的小男孩,多半是這家主人的孩子。
「喂,你怎麼不說話?趕緊把劍還我。」
聽聞,齊湛的視線重新回到了小男孩身上,許是身邊就養著一個跋扈又不講道理的奶娃,他對這類孩子就多了一分耐心,且哭哭啼啼的孩子,他也反感,反倒是這種小孩,對付起來更得心應手些。
瞅這小傢伙奶胖奶胖的臉,也就五六歲,身量卻比同齡的孩子要高,也特別壯實,像極了一頭小牛,因年紀小,腦門上有兩個總角,髮絲油亮茂密,隨著叉腰說話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十分可愛。
齊湛發現他生氣時的眼睛,有點像一個人,便微微眯了眼睛,仔細打量。
小廝侍書看到齊湛的那一刻,腿都嚇軟了,這人又高又壯,就是站著不說話都不怒自威,顯然是個不好惹的,他雖害怕,但還是勇敢的擋在了自家小主子面前。
「你……你……不許欺負我家少爺,你……知道嗎,你是我家姑爺救的,少爺是姑爺的爹,你……你……不能恩將仇報……」
小男孩站在凳子上居高臨下地拍了一記侍書的腦袋:「什麼少爺是姑爺的爹,你嚇傻了啊,瞎說什麼呢?」
侍書這才驚覺自己害怕的說錯話了,忙改口:「錯,錯了,少爺的爹是我家姑爺,姑爺救的你!!」
齊湛其實早就猜到了,退了一步,抱拳道:「敢問小哥家主何在,在下想當面道謝。」
侍書舒了口氣道:」家主是我家老爺,並非是姑爺,嗯……不過也算吧,但他現在不在,出莊子去了。「
「何時回?」
「可能三日,也可能五日。」
「那在下便再叨擾幾日。不知小哥能否告知與在下同行的幾人是否也在府中,可有傷亡?」
「哦,你的同伴啊,他們都沒事,就是脫水嚴重了些,我家姑爺已經請了大夫診治過了,現在都歇息在這別院裡,就在你隔壁。」
「多謝。」齊湛再次抱拳道。
說完便邁腿出了廂房,去找吉利等人。
小男孩見狀,不依了,跳下凳子,追了上去。
「喂,我的劍!!」
「哎呦,我的小少爺,您慢點!!」侍書淌著汗的在他後面追。
隔壁的廂房裡里,吉利正啃著大雞腿,聽到有人敲門,還以為莊裡的人又來送飯了,高興地開了門,一看是齊湛,更高興了。
「爺,您醒了?」
齊湛點點頭,往廂房裡望了一眼,問道:」一二三四五呢?「
他問的是五個親衛,那是齊王府自己的府兵,名字就是齊一齊二齊三……以此類推。
「他們在對面的廂房裡,還沒醒。屬下是最早醒的。這不……剛吃上飯。爺,你餓不餓,一起吃點。這馬家莊的廚子手藝絕,做的菜好吃極了。」
他興沖沖地跑回桌邊,端起放著雞腿的盤子獻寶似的拿給齊湛。
齊湛腹中並不餓,擺了擺手,讓他自己吃。
吉利嘿嘿一笑,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
齊湛進了廂房,將劍擱在桌上後,落了座。
「你剛才說,這裡是馬家莊?」
吉利舔了舔手指上油,回道:「對,馬家莊,家主就姓馬。」
「可知位於何處?」
吉利一邊翻出茶盞,給齊湛倒茶,一邊道:「屬下醒後,就打聽了一下。馬家莊就在這馬蹄山上。哦,爺,您喝茶。「
齊湛點點頭,繼續聽他說。
「這馬蹄山應是河間郡的西北邊,快馬奔跑的話,大約七八天能到河間郡了。整座山都是馬家人的產業,家主叫馬一刀,早年是個馬商,後來又經營皮貨生意,再後來什麼生意都做,做得還挺大的,江南和江北都有生意。因馬蹄山是他家的祖籍之處,故安家於此。馬一刀馬老爺子還是個大善人,原本山下有個村落叫馬蹄村,因離河間郡偏遠,來往不便,只能靠山吃山,多打獵為生。馬老爺子發跡之後,回了故土,在山上建了這馬家莊,山上種果園,山下墾荒,並將這些都租給村民,租金極少,幾乎等於白送。若是家裡只有老弱婦孺,無青壯勞動力的,可縫製繡品衣裳,每月到馬家莊換米糧。對了,我聽人說山角那還有個馬家建的私塾,請了幾個老秀才,只要村民家有孩子想讀書,便可免束脩進私塾念書。爺,咱們這次算是撞上大運了,竟碰上這麼個大善之家。」
不愧是吉利,醒來也就幾柱香的功夫,已經查得這麼詳細了。
聽完這些,齊湛又問道:「救我們的是馬家的姑爺?」
「對,正是馬家的姑爺。他剛巧去河間郡的一間鋪子談生意,順帶求醫治腿,回來的路上撿了我們。」
「求醫治腿?」
吉利靠近了小聲道:「我也是從幾個灑掃的僕婦那打聽到的,說是這位姑爺雙腿有疾,不良於行。哦哦哦,對了,他還是個倒插門的女婿!」
「入贅?」
「對。」
呯!!
門從外頭被人用力推開的同時,大嗓門已響起。
「我爹是入贅的,有什麼問題嗎?」
「少爺,少爺,您別進去,哎,小心門檻……」侍書沒能攔住他,還是讓他闖了進去。
吉利一見,趕忙起身,「司琪少爺怎麼來了?」
馬司琪仰起頭,雄赳赳氣昂昂的像頭小老虎,朝著吉利道:「是你說的,你家少東家,也就是他……」他指向齊湛,「他有把寶劍,我就想借來看看,他卻不肯,小氣。還有……你們作什麼在背後議論我爹。」
「沒有啊!」吉利搖手,「我們哪敢在背後議論恩公。」
「你當我年紀小好唬弄嗎,我分明在外頭聽到你們說了倒插門,入贅……哼,白眼狼!!」
吉利尷尬地紅了臉,「這不是議論,就是我家少東家想知道是誰救了咱們。」
「我不管,誰都不許非議我爹。」
「是是是,不說了,再不敢說了。」吉利向來對小孩子沒轍,退回了齊湛身邊,彎腰在齊湛耳邊道:「爺,這小子叫馬司琪,馬老爺子唯一的孫子,馬家莊上下都當他是小祖宗,不免被慣得有些囂張跋扈。之前您還沒醒,這小子來了屬下這,屬下見他可愛,就和他玩了一會兒,沒敢如實說您的身份,就說咱們也是行商的,您是少東家,屬下是小廝,一二三四五是護衛和家丁。攀談之際,見他喜歡刀劍,就隨口提了一句您的鎮魂,沒想他會去打擾您。」
「無妨!」
這小子喜歡劍的事兒,齊湛剛才就見識過了。
馬司琪一點不怕他,仰著腦袋,叉著腰,小肚皮都頂了出來,簡直就是用鼻孔在看人,囂張道:「喂,把劍給我!」
「那是在下的劍!」
「你的劍不給人看的嗎?」
「自然不給!」
見齊湛不為所動,馬司琪覺得不能硬來,得想個策略,骨碌碌地轉起了眼珠子,那眼神明亮又狡黠,宛若一隻小狐狸。
齊湛越看越覺得像,像極了她。
馬司琪目光繞著齊湛看了一圈,問道:「那你說,怎麼才能買你的劍。」
「不賣!」
「那看呢?」
「不給!」
馬司琪怒了,他本想口出惡言的,但隨即想到萬一把人氣跑了怎麼辦,那把劍光是看劍鞘他就喜歡,這樣的寶劍可遇不可求,於是他改變了姿態,露出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一笑,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你這人看來挺硬氣的,好吧,我也不強人所難了,不過我爹救了你,即是你的大恩人,是不是?」
「自然!」
「那就對了,我爹是你的恩人,恩人的兒子不就是你的小恩公嗎,小恩公現在想看你的劍,你為何不肯?不覺得這麼做很沒道義嗎?」
他年紀雖小,口才卻是不錯。
齊湛問道:「何故那麼喜歡劍?」
「劍乃兵器之首啊,我將來想做大英雄,大英雄都是有劍的,所以我也想有一把。」
齊湛覺得不對,以馬家的富有,他想要劍,買個百把回來都不成問題的。
「你既喜歡劍,那可有習武?」
「沒有。」
「既沒有習武,要劍又有何用?」
馬司琪哼哼道:「這不是還沒到時候嗎,等我再長大些,便參軍去,不就能習武了。」
「你想入伍?」
「沒錯。不行嗎?你別看不起我,我力氣大的很,我家護院阮叔叔也說了,我是個習武的好苗子。只不過……」馬司琪嘟起嘴,「祖父和我娘不許。尤其祖父,老說什麼我是馬家九代單傳。騙誰呢,我有三個舅舅的,不過小時候就夭折了。」
齊湛明白了,家中子嗣多有早夭,便不許這唯一的孫子作危險的事兒,也就不許他習武了。
「既如此,在下便更不能給你了。」
「為什麼啊!」
「馬老爺子是你父親的岳父,那便也等同於是在下的恩公,在下自當聽恩公的話。」
馬司琪沒想剛才的恩公理論繞回自己身上,「你……你……」他急了,狠狠一跺腳,猛的往齊湛身上撲。
這是說不過,乾脆硬搶了。
以齊湛的武功,不可能對付不了一個小娃娃,但這孩子沒說謊,力氣很大,他一時大意,被他蹬上了膝蓋,小傢伙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劍。
齊湛反手一個擒拿手,將他死死摁在桌上。
馬司琪仰躺著,氣呼呼地張牙舞爪起來,「放開我!!」
「少爺!!」侍書著急地大叫,「喂,你別傷著我家少爺!」
齊湛心裡自有分寸,對著掙扎不休的馬司琪道:「老實點!」
「我就不老實,我要告訴我爹,你欺負我,你欺負小孩子……」馬司琪扭動身軀,扯得衣服都亂了,衣襟也敞了開來。
倏地,一抹光華從他衣襟里滑出,是塊玉佩,質地油潤,形狀是一隻胖乎乎的小狗。
齊湛見了這玉佩,頓時一愣。
馬司琪見狀,手腳並用地推開他,跳下了桌子,跑到門口,大哭道:「你是壞人,我要告訴我爹。嗚嗚嗚……」
「少爺,您等等我,您跑慢點!!」侍書趕忙追了出去。
齊湛此時還愣著。
吉利疑惑道:「爺,您怎麼了?」
「你可看到那塊玉佩了?」
「哪塊?「
「他脖子上戴的那塊?」
「哦……看到了,一隻小奶狗……呃……」吉利突然想到,這形狀的小狗玉佩,好像在哪見過。
對了!!
就是付冬手裡攥著的那塊。
一模一樣的。
怎麼會!?
齊湛望向門口,眼神悠遠。
「你可知道平國公府這一輩的男子字輩是何字?」
「字輩?呃……好像是……女子為明,男子為……啊,是司!爺,如今國公爺的長子就叫上官司瑋。」
司瑋,司琪,何其相似。
不過是姓不同。
「爺,您不會是以為……」吉利覺得這不可能啊。
「去查!」
吉利一震,立刻領命:「是!!」
------題外話------
作者有話說:就是這麼地戲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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