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前,蘭芽走進牙行時。
與這一帶牙行距離不過一趟街的一家當鋪里。
一個眉眼如畫的美貌少年,正伺候榻上的人起身。
忽地窗欞上撲簌簌地響動幾聲。那少年便連忙起身,到窗邊去開了窗,捉進一隻白羽紅嘴的鴿子來。從鴿子腿環上拆下一卷字條。
看了,挑眉一笑。
便走回榻邊去,依舊跪著給那榻上的人穿襪,口中旖旎婉轉地說:「大人,衛隱來報,那個人果然自己走進牙行去了。大人這一招,果然高妙。」
榻上垂下月影紗帳,影綽綽掩著一副絕世的容顏。
外頭跪著的那個少年也已眉目如畫了,可是跟帳子裡的一比,便登時只成庸脂俗粉;而帳子裡的那一位,則如天工琢玉、雪山清風;冷到極點,卻又美到了極點。
面對跪倒少年的諂媚,他只淺淺勾了勾唇角:「我當然知道,她會來的。」
這一間當鋪名為「春和」,外表看似並無特別,實則卻是一間皇家當鋪。朝中但凡有抄沒犯官家產,又或者是戰爭繳獲等財物,除了揀選好的入貢大內,便都發由皇當折賣成錢物,入繳二十四衙門,專供皇族使用。
所有皇店也均由宦官打理。
跪在帳外的少年,便是那日陪在銀龍小轎之外的「二爺」。
二爺便賠笑:「大人神機妙算。我倒是不明白那個人了,明明還有機會跑得遠遠的,怎麼就自以為聰明地兜個圈子又回了京師呢?還以為能瞞得過大人?還不是乖乖地,自入鑊中!」
帳內的卻沒說話,只微微閉了眸子,享受二爺的侍候。
不知怎地,仿佛忽地來了性質,輕輕一哼:「……腳冷。」
二爺登時粉面桃花,忙不迭地將那人的襪子再仔細脫下了,放在一旁摺疊好了,又將他自己的衣襟敞開,將那人的腳整個納入懷中,足底貼在他心口窩的細皮嫩肉上。
那隻腳緩緩輾轉,夾住二爺心口小凸。
似逗,似罰。
那二爺便嬌弱吟哦起來:「……嗯,大人。大人許久不曾,不曾疼小的;今兒,就再,疼疼小的吧……」
他哪裡知道,帳內那人輾轉於眼前的,都是那晚血色火光里,風帽乍褪時,那宛若幼蘭新芽般的少女清麗容顏。
那麼冷冽,卻又那麼嬌艷。
二爺這一出聲,便仿佛在平靜水面投下石塊。水面的平靜散了,帳內的人悵惘地皺眉。遂一伸腳,猛地將二爺給踹開三尺去!
二爺那少年正自憧憬,身子滿足地顫抖著,哪裡禁得住這樣冷不丁的窩心一腳!
他半晌喘不過氣來,又是害怕,抖抖索索伏在地上磕頭:「大人饒命!小的,小的知錯了!」
為自保,他便拼命訴說舊情:「小的,小的只是思念大人。大人,大人許久不肯碰小的了……便有碎嘴的總跟小的嚼舌根,說大人又有了新的愛物。不想要小的了……」
月影紗輕輕一抖,便如月影翩然散去。
裡頭的人已經自行穿好了衣裳,走出來,在二爺面前微微躬身,抬起他梨花帶雨的小臉兒,無聲一笑:「再多嘴一個字——便自去割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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