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點的時光,唐霜坐在院子裡曬太陽,暖洋洋的,湖面上有輕輕的帶著濕氣的風吹來,不至於曬久了太陽發熱。
眼前的唐家小院和門前的樹林,不知不覺中已經蒼翠欲滴,鬱鬱蔥蔥,沉寂了一個冬天后,再次熱鬧起來,腳邊的草叢裡有螞蟻結隊爬過,搬運糖果兒剛才跑過時掉落的餅乾屑,茂盛的胡枝子叢中響起了蟲鳴聲,樹林靠近艾溪湖的另一頭,偶爾飄過來空曠的蛙鳴。
唐霜剛剛接完電話,是學校打來的,想請他做一次演講,談談文學和寫作。
他隨手把手機放石桌上,目光掃過敞開的大門,那裡,有個小孩子在鬼鬼祟祟地偷瞄他。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偷瞄的,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啊。
唐霜低頭看膝蓋上攤著這本《華夏文學》雜誌,翻開的頁面正是《受戒》。
沒想到還會有推薦語,果然有個老師就是好。
「唐糖!你在幹嘛?過來。」
剛剛還在偷瞄的小人兒瞬間縮了回去,不再貓頭,假裝自己不在呢。
唐霜再喊了一遍,說給她講講上電視的事情,她才從門邊站出來,磨磨蹭蹭站在台階上,不確定地問:「小霜你說吧,倫家聽著咧。」
「你過來。」
「你先說。」
「你在幹嘛?做壞事?」
「討厭!才麼有!」
「過來,我和你說說上電視的事情。」
糖果兒想了想,帶著白晶晶走下台階,來到唐霜身邊,臉蛋紅撲撲的,不知道剛才在家裡幹了些什麼,難道又是追狗子?
「你頭髮都亂糟糟的,你在地上打了滾嗎?」
「麼有的事!倫家乾淨著咧。」
「別動,我給梳下頭髮。」
唐霜從衣兜里拿出一把木梳子,給糖果兒梳好凌亂的頭髮。
糖果兒好奇地問:「咦?小霜,你兜兜里腫麼會有木梳子?」
「咦?對啊,我兜兜里腫,怎麼會有這東西。」唐霜也納悶,「完了蛋了,我現在真成奶哥了,竟然不自覺地隨身攜帶木梳子,這要是傳出去,我大王的名聲就毀了。」
糖果兒也點點頭:「嗯,小霜,你完了蛋了,你當不成大王啦。」
「少說風涼話,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你應該感謝我。」
「嗯,謝謝小霜,你是個好人,糖果兒能長不到虧了你吖。」
「……嗯,有點良心。我告訴你,過幾天我們上節目,你要給我面子,知道不知道?」
「面子?」糖果兒疑惑地問:「你不給媽媽面子。」
「我哪裡不給媽媽面子了,你別亂說。」
「吃飯的時候你不給媽媽面子。」
「別給我扯開話題,現在我們說的是你要給我面子,ok?」
「腫麼給吖?你教教倫家。」
說著,伸出肉嘟嘟的手指頭想要鑽唐霜的臉。
「你幹嘛,收回去!」
「嘻嘻,腫麼給你面子吖?」
「比如,你不能叫我小霜,要叫。」
「大王!」
「挺上道的,竟然懂得搶答了。」
「嘻嘻,糖果兒棒不棒?」
「棒,不過你說錯了,你也不能喊我大王,你該喊我哥哥。懂不懂?我們上電視節目的時候,你必須全程從頭到尾喊我哥哥,不能喊小霜,也不能喊大王。」
糖果兒站在下午的陽光下,整個人仿佛在放光,點點頭:「給你面子!」
「懂事啊。」
「那你也不能喊糖果兒小豬豬。」
「很可愛啊,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
「e~」
「你喊倫家小豬豬,倫家就叫你小霜子。」
「哼!」
「哈!」
「好吧,我同意了。為了養成習慣,以防到時候你還是情不自禁地喊我小霜,從現在起,你喊我哥哥,好不好?」
「哥哥!」
「嘖,怎麼這麼天秀呢!」
「蛤?」
「我說你怎麼這麼可愛呢,聰明機靈的小仙女,來,波一個。」
「親親?倫家想想好不好?」
「嗯?你說什麼?」
「嗬嗬嗬,那波吧。」
「吧唧~」
「啊!」
「怎麼了?」
「你木有刮鬍子,小霜你想扎死倫家吖。」
「e~有這麼扎嗎?我摸摸,很柔順啊。」
糖果兒捂著自己的右邊腮幫子,嘀嘀咕咕。
「別這樣好不好,哥哥好尷尬的。」
「好吧,糖果兒現在不疼啦。」
「嗯,那我們繼續。」
「啊,你還想親倫家吖,不要啦,饒了小人兒的命吧。」
「我有點不高興。」
「嚶嚶嚶,糖果兒也很不高興呢。」
「那是讓你高興,還是我高興呢?」
「我!」
「嗯?」
「們。」
「呵呵,挺好玩的啊你。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剛才的意思是說我們繼續講上電視的注意事項。」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要塗口紅。」
「少來。」
「不用嗎?」
「不用。」
「姐姐都要的咧。」
「你是姐姐嗎?」
「我是其他小朋友的姐姐吖。」
「e,反正你不用。」
「你要嗎?」
「我也不用。」
「那還要幹嘛吖?」
「你要聽話,不能罵人,不……」
「倫家才麼有罵人!倫家不會罵人!」
「需要這麼激動嗎?」
「必須吖。」
「我沒說你罵人啊,我是說你不能罵人。」
「倫家不會罵人。」
你編吧。
「我的意思是,你小聲嘀嘀咕咕也不能。」
「我在對糖果兒肚子裡的小人兒講話嘞!」
「你肚子裡還有小人兒?」
「還有花咧。」
「真的?給我看看。」
「你想幹嘛吖?啊~哈哈哈哈~啊,小霜不要摸倫家的小肚子,好痒痒吖,哇——哈哈——嗚哇嗚哇~大王,大王吖!」
「嘿嘿,別哭了,放了你了。」
「嚶嚶嚶嚶嚶嚶……討厭你,壞蛋分子!」
「我覺得我還行,不算壞蛋分子。」
「你是個大壞蛋!壞人!不是好哥哥。」
「別這樣說嘛。」
「就要這樣說!」
「好吧,你這樣是對的。」
「蛤?」
「就是這樣,該生氣的時候生氣。」
「蛤?」
「做真實的小孩嘛,想笑的時候笑,想哭的時候哭,受了別人的欺負該生氣就生氣。」
「蛤?哼!」
帶唐糖上電視是去玩的,而不是展現她多乖的,做真實的自己就行了。
「乖」和「懂事」不見得是多好的詞。
唐霜看著雙手揉眼睛嚶嚶嚶的糖果兒說:「我向你道歉,帶你去放風箏,要不要?」
「……e~」
「要不要?」
「要!」
「走,去微風廣場。」
「我能帶晶晶去嗎?」
「讓它叫聲大王來聽。」
小狗子就在腳邊,立刻:「汪——」
「騙誰呢!這才一個字。」
雖然聽不懂汪星語,但大王不是那麼好騙的!
「汪汪——」
「唐糖,看好你的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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