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風之花雨
三江申襄聯防在江城的官署名為江城巡防署,歸江城總管府直轄。
江城巡防署衙署位於江城總管府邊上一條僻靜的巷內。
平常往來人物不多,設施倒是非常齊全,從馬廄到甲庫,應有盡有。
除了沒有甲盾和弓弩,其他兵器一應俱全。
官署內的差役主要分為兩種,馬快和步快。多半臨時,極少常任。
前者主要負責緝私,通常會跨地追捕,馬不卸鞍,往來如風。
後者主要負責捉捕衙門捕快拿不下的過境強徒,比如武功高強的江洋大盜。
其實兩者都不是在籍的差役,於衙門內沒有編制,拿錢辦事,靠賞金吃飯。
理論上,誰都可以來接活,不乏一些手頭緊的捕頭捕快,在幫在派的江湖人士。
實際上,送來這裡的差事都是些衙門幹不了,甚至不敢幹的活,危險可想而知。
總之,錢很多,拿命搏。
敢來巡防署接活的人多半自詡身手不錯,想要賺些快錢。
追捕拿人,拿人換錢,錢一到手,人便收手。就圖個快。
所以,巡防署內的步快最多,而且流動性很大。
專職緝私的馬快則不然,相當穩定,人數稀少。
三江申襄聯防於五地巡防署的馬快無不是大貓小貓兩三隻,攏共就那麼些個。
查緝走私,不僅需要腦子和武功,還要耐得下性子,更需要黑白通吃的人脈。
以及一定的背景。
畢竟干走私的人不是亡命徒,就是團團伙伙。
背景不夠硬,根本扛不住報復。
當然,真正有背景的人絕不至於跑來幹這種又苦又累又得罪人的活計。
多半像李含章這樣,上代人曾經追隨高官,有些拐彎抹角的上層關係。
衙門裡有幾個兄弟,江湖上有一群朋友。
加上巡防署非常樂意為馬快撐腰,巡防署的馬快能在黑白兩道橫著走。
巡防署維護的是當地最高層的總體利益,理論上不存在得罪不起的人。
起碼在當地不存在。
因為巡防署得罪不起的人,完全可以去拿官方的許可,正大光明地來。
所以李含章當馬快至今,查過許多走私案,從來沒遇過辦不了的案子。
區別只在麻煩大小罷了。
這次,當然是最麻煩的一次。
因為涉案的人是齊家大小姐。
當時,他躲在齊家後院,恰好聽到齊大小姐和三河幫的客卿風沙說話。
風沙提到了運輸渠道、定量走貨什麼的。
齊大小姐則問能不能買到鹽,還想要拉攏一些江城會的內部人士入伙。
李含章幹這行的,對這些事情當然非常敏感。
此後便有意暗查,很快發現了相關蹤跡。
奈何人家異常謹慎,他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得皮毛,沒法深入。
最後一狠心、一咬牙,跑去央求齊蟬,得到了蓮花渡都頭的職位。
這下哪還用查?直接帶兵抄就是了。
李含章查私鹽是對事不對人,並不是想致齊大小姐於死地。
他認為以齊大小姐的身份,就算查出販運私鹽,頂多受些懲罰,挨頓教訓。
總不至於要命,恐怕都不會有牢獄之災。
豈知抄出的私鹽數量多到令人瞠目結舌。
本還以為了不起幾十石,最多百來石呢!哪曾想一抄抄出了幾千石。
這下想封消息都封不住了,他也不敢封。
此消息一經傳開,頓時轟動了整個江城。
這麼大量的私鹽,別說齊大小姐,連齊老爺子都別想扛住。
此後,齊蟬拒不見他,蓮花渡都頭的職位名存實亡。
他絞盡腦汁,希望保下齊大小姐的性命,偏又不知道從何著手。
於是跑去找張星火幫他出主意。
雖然張星火一通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卻真的給他點明了方向。
肯定有人想拿他這杆矛去捅齊蟬這面盾。
至於是矛存盾損,還是矛盾俱損,甚或至矛損盾存,人家根本不在意。
這杆斷了,換下一桿嘛!誰還死不起幾個李含章。
這是張星火的原話。
李含章當然氣得暴跳如雷。
奈何人家分析得合情合理,最關鍵夏冬凶他,他只能悻悻閉嘴。
此後,張星火又說人終究不是矛亦非盾,有自己的想法和動作。
如果想救齊蟬,那就必須要搶著當這杆矛。
就算人家硬是逼著你去捅盾,你也可以暴起一擊,然後捅偏嘛!
換做別人當這杆矛的話,那就未必了。
只要轉寰得當,說不定能於夾縫之中找到一條矛盾俱存的生路。
李含章耐著性子聽他羅里吧嗦地囉嗦完,趕緊追問怎麼才能當上這杆矛?
結果張星火又擺出那副看傻子的樣子,不耐煩地讓他滾回去等消息。
要不是夏冬旁邊攔著,他這暴脾氣!非把這嘴欠的混蛋打出個好歹不可。
第二天下午,巡防署的人急匆匆跑來找他,說許主事找他有急事。
許主事原是巡防署的一名執務,同時也是江城會外執務。
年紀最小,在江城會和巡防署都位序最末,是三名負責馬快事務的執務之一。
李含章正是他負責的幾名馬快之一。
巡防署很看重馬快不假,但是馬快人太少了,一個個又桀驁不馴,難以約束。
不管因公因私,總能惹出一堆麻煩事。
所以對於巡防署的人來說,負責馬快並不是什麼好活,整天盡幫忙擦屁股了。
負責後勤採買才是好活,負責在地的步快次之。
前者油水豐厚。
後者油水也不算少,而且手下往來的步快很多,很容易拓展人脈。
可見現在的許主事,原來的許執務其實並不受重視。
近期也不知怎麼了,許執務居然超過同級的八名執務,更越過三名巡防署副主事直接升為巡防署主事。
名義上連升兩級,實際上連升三級。
因為經常打交道的關係,李含章與許主事的關係那是相當不錯。
許主事升職和他自己就任蓮花渡都頭的時候,兩人都相互祝賀過。
巡防署主事當然比一個都頭大多了。
儘管李含章現在其實已經不算巡防署的馬快,還是毫不遲疑,動身前去。
路上問人家許主事找他有什麼事,那人只回說去了就知道了,多一個字都沒有。
跟人進到巡防署,當然熟門熟路,再往深里走些,那就沒來過了。
李含章以往接觸最多的就是負責他的許執務。
那幾個副主事,只能說見過面、說過話,僅此而已。
後面這主事副主事辦公的地方,他還是頭一次進來。
到了主事房外,那人進門通稟,很快出來叫他進去。
一進門,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的自然是許主事,女的特別顯眼。
不僅因為人特別漂亮,身材特別高挑,兩條腿特別長。
更因為女扮男裝,穿著巡防署的勁裝,一副差役打扮,僅是料子好點。
以往從未見女人這樣穿過,別是一番風情,何況人家還這麼漂亮。
李含章差點拔不動眼珠子。
許主事緊緊繃著個臉,也不寒暄,肅容道:「你總算來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江陵巡防署的高副主事,乃是中平王室。」
李含章聽得直愣,江陵巡防署?還副主事?怎麼是個女的?
聽到後面恍然。人家王室貴胄,窮極無聊,找樂子很正常。
更誇張的他都見過。
許主事又介紹道:「高主事,他就是查扣蓮花渡私鹽的李馬快。」
高副主事同樣神情嚴肅,俏眸在李含章臉上轉了幾轉,抱拳道:「高月影。」
李含章趕緊回禮,擠出個笑容,剛要說話,許主事道:「高主事帶來了江陵府和巡防署的聯合咨文,詢問蓮花渡鹽案詳情,並要求我們徹查。」
「此案已經驚動高王。」
高月影輕聲道:「如果江城短時間內不能查清詳情,比如有無遺漏,遺漏多少。未免私鹽大批流入,崩潰民生經濟,江陵府或許會採取斷然措施。」
許主事已經聽她說過一次,如今再聽一次,臉色還是白得嚇人。
李含章忍不住問道:「什麼斷然措施?」
許主事頓時露出一副馬上要遭雷劈的表情。
高月影看了李含章一眼,淡淡道:「比如管控碼頭,封鎖江道,阻止任何從江城過境的船隻入境中平,更不准停靠碼頭,裝貨卸貨。」
明明她的聲音非常悅耳動聽,然而李含章和許主事一樣,整個人都聽傻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人家不放。
如果這時進來個人猛然看去,倒似他們兩個被高月影迷得色授魂與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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