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沖這尼傲嚴肅認真一口咬定青「三」不放鬆的模樣,顧老師算是徹底明白了。哪怕她使出這個大殺器,還是拿穿著「羅漢袈裟」,練就了「金鐘罩,鐵布衫」的尼傲完全沒辦法,人家還就認定是三了。以至於差點鬱悶壞了的顧老師忍不住要仰天長嘯,「靠,要不要這麼高的防啊?」
不過顧老師的確是教學經驗豐富,應對過形形色色,不同類型的孩子,當中當然也不乏各類極品的熊孩子。只見她頃刻間眼珠一轉,一招不成,立馬又想出了一個主意。現在她既然肯定了眼前這孩子是在那裡「胡蒙」,而且是一副打算一蒙到底的架勢,那麼自己索性做個圈套,讓他自己鑽不就得了。
顧老師心裡狠狠地說,馬王爺不發威,你們還別真把我當作是病貓了。
心裡那麼想著,顧老師臉上還是一派的和顏悅色,嘴上也是波瀾不驚地繼續問道:「那是不是十三個硬幣也是三次呢?」
尼傲聽了愣了愣,再一次出乎顧老師的所料,居然沒有衝口就說對,而是頗帶著幾分猶豫:「是嗎?」
就像是狐狸看到了小雞仔正在猶豫要不要離開老母雞翅膀的庇護一樣,顧老師點了點頭,用帶著鼓勵的語氣說:「是啊,要不你回頭好好算算。這樣吧,我們就把這個問題當做是作業,下回上課的時候提交討論。可不能偷懶哦,留堂的作業可以慢慢來,但是必須要把怎麼稱的過程完整地都給記下來,不能只回答一個數字。」
在短短的幾個小時裡受盡各種打擊的顧老師已經有點氣急敗壞了,沒經過深思熟慮隨便就給兩個小孩挖了一個深坑。末了居然還故作大方的指了指天平:「這天平我今天就不帶回去了,你們可能用得著哦,注意別弄壞就好。」
「那,今天的補習就到這裡吧,反正你們也有事做了,下次我們就接著講這題的訣竅。」看著尼傲緊皺著眉頭,顧老師心裡隱隱還是有點內疚的。只不過她自己這一天過得異常不順心,作為自己「弟子」的兩個小娃娃因此受點牽連,也勉強可以算是替她分擔了一些鬱悶的情緒,多少令她覺得好受了一些。
不是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嗎,這麼一想顧老師頓時就不覺得自己過份了,反而很有幾分心安理得,誰讓你們不好好用功,老是喜歡胡攪蠻纏,三番四次地打斷我的思路,沒看見老師我正在想事情嗎?
只是顧老師的背運明顯還沒有走完。正當她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不再低頭看圖書,但卻一直都沒吭聲的凌若山卻是站了起來,擋在了顧老師面前,攔住路不讓她走,嘴裡冷冰冰地就說了兩個字:「你做。」
顧老師突然腦子一陣暈眩,她沒想到這個一聲不響的學生居然在這節骨眼上,跳了出來,還是用如此不客氣的語氣,那麼直接地挑戰自己的權威。別說她不會做,(這也是她堅持要把這個問題留到下次討論的原因),就是會做這時候也堅決不能做啊。
她辛辛苦苦挖的坑,難道是為了讓自己跳的?開玩笑吧。況且學生一聲令下,自己就去乖乖地演示了,那她一堂堂名師,以後在面前的兩個小不點眼裡,還有什麼權威可言呢?
顧老師禁不住提高了聲音,「這是我布置的作業,是讓你們做的,不是讓你們來考老師的。到底你是老師,還是我是老師,啊?」
只可惜她提高了聲線的怒叱對凌若山完全沒有影響,對方還是不依不饒地盯著她,口頭上仍然是只有兩個字「你做」,甚至連調子都沒有變過。
在顧老師聽起來,這聲音竟然很有點居高臨下的味道,似乎充滿著冷漠,又好像飽含著不屑。顧老師心頭的怒火,「嗖」的一下就點燃了。這兩天是撞了什麼邪了,諸事不順。
學生要換老師,也則罷了,就算留下了人也留不住心;被個妖精挖了牆角,都則罷了,咱以後注意著點態度。可偏偏眼前這個還沒上過幾堂課的學生的這種惡劣態度,讓她感覺忍無可忍,這麼大點的孩子就知道仗著自己投胎投得好,趾高氣揚,就知道從門縫裡看人,那等到長大了還不定會變成個啥模樣呢。
有句話說得真好,叫做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火冒三丈的顧老師也無暇再顧及凌家會怎麼想了,只覺得必須要給這扮深沉的凌小鬼一個深刻的教訓。當然,在她想來,這自然也是為了對方好,現在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給寵壞了的臭脾氣。
「年紀小小,就只想著偷懶,你的這種想法是萬萬要不得的。這作業,你必須自己做!做不來,也要寫原因,為啥做不來。不許找人幫忙,要是完不成,那下次你就別來上課了,直到完成為止!」顧老師情急之下,開口就發了「最後的通牒」。
在她看來,自己用「罷課」作為威脅,到時候即便凌家的大人知道了,第一印象也多半就會是小孩子調皮,把老師給氣著了。那麼好言好語的來賠不是、勸自己回心轉意也就非常的理所當然了。而只要家長做出了姿態,一個小孩子沒有了背後的依靠,還能翻騰得出什麼浪花來?
到時候你不還就是我手裡的麵團,想你圓就圓,想你扁就扁?顧老師不無得意地想著。現在看來這些高幹子弟,還就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會蹬鼻子上臉,自己本來是看在大人的份上,才對於他的孤僻冷淡、目中無人睜一眼閉一眼的。只要他安安靜靜地來聽課,自己也就不計較他的心不在焉了,可鐵一樣的事實證明自己的策略完全是錯誤的。對於這種大型害蟲,還必須得上加強版的「雷達」,要不然他還以為你脾氣軟,還真敢欺負到你頭上來。
也許是被顧老師的激烈表情給嚇倒了,尼傲把凌若山拉到了一邊。兩個小傢伙咬著耳朵嘀咕了幾句,然後尼傲就走上前來,笑眯眯地說:「顧老師,您可別生氣。其實,若山他就是想問問您,這布置的課後習題是不是三次就能稱出來的。您知道,這題聽起來很難的,所以您給劃定個方向,那麼我們也就有了目標,不是嗎?」
「那當然是就只需要三次了。」顧老師想也沒想就回答了。這時候可萬萬不能示弱,再說要是不這麼講,那費了老大的神挖好的坑不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只不過顧老師畢竟還是不希望把事情鬧得太僵,太不可收拾了,於是又和緩了語氣對凌若山加了一句:「你要問問題當然可以,那還是件好事呢。可是你要注意你問的對象是誰,也要注意自己問話的方式,等會兒自己必須好好反思一下你剛才的態度。」
凌若山並沒有搭理她,倒是拉了拉尼傲,又對小胖子嘀咕了一句。雖然這次並沒有說悄悄話,可是凌若山的嗓音有點特別,聲音不響甚至是偏低的,而頻率又特別的快,在顧老師耳朵里就像是快進的錄音帶,可偏偏尼傲就是聽明白了,還好像是一臉心領神會的樣子。
尼傲很難得好整以暇地對顧老師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透著隱隱的狡詐,竟然令顧老師有一種自己是被獵人盯著了的狐狸的錯覺。
顧老師當然不喜歡做那倒霉的狐狸,尤其是獵人還是個才到她腰的孩子。於是她故作高傲地揚了揚頭,暫時把滿腦子的奇怪想法甩到一邊,悶聲說:「今天就先這樣吧。」
沒想到尼傲卻是在這個時候又開了口,平日喜歡喳喳呼呼的小胖子,居然用了一種很平淡的語氣,這就很令人詫異了,可是同那不驚死人不罷休的內容相比,這語氣就成了一碟開胃小菜。
「顧老師,若山只是想讓我轉告你。你剛才留給我們的那道習題的答案應該是四次,而不是三次。
同時,他想告訴你的是:其實那道題並不很複雜。如果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布置的作業題的正確答案,他不覺得你能教他什麼東西;而如果你自己會做還故意給我們出這樣的題給這樣的一個答案,那麼他很懷疑你的用心,同時也不覺得從你這學東西,會對我們今後有真正意義上的幫助。」
尼傲說的很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冷漠而毫無感情,而聽在顧老師的耳朵里,那絕不啻是一道半空的霹靂,一聲平地的炸雷。
這都是什麼樣的妖孽啊,居然真的能夠做出這麼複雜的題?顧老師一時間覺得自己極度缺氧馬上就快要暈過去了,感情自己這么半天的表現,在人家眼裡只怕真的和小丑沒有什麼不同了吧。
也許這就是最後壓塌一座橋的那根稻草。聽完尼傲的話,顧老師只傻了一秒鐘,突然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冷靜,大鬧大嚷了起來。然後首先就驚動了負責看護幾個孩子的蘇秘書。等凌若水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幕鬧劇。
聽了尼傲對自己陳述的究竟,凌若水舉步向著還在交涉的顧老師和蘇嬸嬸走了過去。
對於在那邊眼見自己賠禮道歉無效,補習老師仍然喊著要走的,正束手無策的蘇嬸嬸來說,不免有點病急亂投醫,看到凌若水主動過來,心裡總算舒了一口氣,眼睛裡滿是期盼地說,「哎呀,若水啊,快幫忙說和說和,讓顧老師消消氣。」
在蘇秘書想來,凌家大人不在的情況下,眼下最大的凌若水如果願意服個軟,替弟弟們道個歉,也不失為一個讓顧老師下台的機會。
而顧老師心裡則是認準了,一定趁著凌家大人不在的時候,快刀斬亂麻,讓在場的唯一的成年人蘇秘書,認可了自己的版本。等一切即成事實,那到時候即便凌家的大人回來了,也不會好意思輕易反口。當然在她的嘴裡,布置題的版本自然在不自覺中變化了,硬幣倒的確還是十三個,只不過假硬幣的分量偏輕,那也是已經預先告知了的。
在一般情況下,孩子開小差聽漏了,那是常有的事,而象顧老師這樣的「名師」,故意為難兩個小學生,說給誰聽誰也不會相信啊。
更何況這時候顧老師中氣十足,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似乎巴不得要把事情宣揚到整個軍區大院去。都說了,聲音大就是道理足,顧老師心裡很有把握,越多人知道,她的版本被認可的機會就越大。
當然如果事情能夠在凌若水這兒劃上句號,解決掉,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凌家畢竟有權有勢,自己也還打著是高幹子弟家教老師的旗號,做廣告抬高身價呢,所以如果不是必要,那絕對還是不要撕破臉為好。
顧老師和凌若水並沒有多少接觸,不過她印象里凌若水一直是個文文靜靜,很正常的女孩子,絕不象她弟弟那麼難纏。再說女孩子都比較膽小,相對來說也更容易對付。
一時間,蘇嬸嬸和顧老師的目光都殷切地匯聚到了凌若水的身上。
凌若水並沒有讓大家久等,口齒清晰又很簡單地說:「蘇阿姨,顧老師,今天的事,剛才我也聽尼傲說了,誰對誰錯我先不想理會,我倒是有點想法。俗話說,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要想做到這些,我想首先就是要得到若山和尼傲的信任。今天的這件事兒已經很明顯了,我想顧老師你並不能得到他們完全的信任,所以我覺得你並不適合繼續做他們的老師。」
說著,凌若水朝著一邊聽傻了眼的蘇嬸嬸點了點頭,卻是帶著不容置疑的口氣:「就這樣吧。」
雖說現實里高手過招,有的時候的確是你來我往,非常熱鬧,但是這裡有一個前提,就是兩個人必須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顧老師雖然經驗豐富,卻是沒想到凌若水完全不按照常理出招,一招「刀在心裡,刀已發」。還沒等她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兒,就已經刀在咽喉,被瞬秒了。
不過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再要強求就太礙於顏面了,顧老師也就這能勉強地交代了幾句門面話,然後黯然而去了。後來凌家姐弟偶爾也有聽說過這位名師就此一蹶不振,之後便沒了什麼動靜。當然對此他們並不關心。
後來凌家老爺子回來聽說了整件事情的首尾,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頗為欣慰。對於凌若水的表現特別的滿意,認定一個小姑娘能夠在那種情況下,冷靜分析當機立斷,最重要的是懂得扶持自家兄弟,頗有凌老爺子自己的風範。為此還特意給遠在青海的凌爸爸打電話,大為誇獎了一番。
而整件事帶來的一個重大轉機,就是打那以後凌若山明顯是認可了這個姐姐,雖然還是一樣的不愛說話,但卻開始接受凌若水的種種好意了。兩個人的關係自從若山撤掉了透明壁壘之後,不知不覺就有了很大的進步,日漸親密,最後還慢慢就變成了姐弟情深的榜樣。
這樁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細節凌若水原本已經不太記得了。只不過在她的下意識里,這是她從小就很特別的弟弟,對她這個做姐姐的正式打開心門的開始,所以早就牢牢地在她的記憶深處刻下了一個深深的烙印。
以至於凌若水一聯機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麼個頗具戲劇性的場景,而此刻在她的腦海里,這整件事就象正發生在眼前,一個尋常的午後、幾個十來歲大的孩子。
對於這樁事,事實上凌若水自己心裡也是頗為得意的。如果硬要說整件事還有什麼缺憾的話,那就是蘇嬸嬸又得費心去給兩個男孩找一個新家教了。只不過就好象是得了傳染病一樣,這後來的家教居然也沒有一個能做長的,以至於在那個時候這簡直成了蘇嬸嬸的心病。而為了防止大院裡的流言蜚語,總歸是要有個人出來背一背這淘氣、調皮、氣走了老師的黑鍋,平時就活潑好動怪話不斷的尼傲當然就成了這不二的人選。
可憐的尼傲那時候經常被他媽扒了半截褲子打屁屁。有時候下手稍微重了點,小胖墩立馬就會一邊使勁嚎,一邊提溜著褲子滿院子亂逃。對了,這就是凌若水接引人奇特造型的原型出處了,一個青澀的半裸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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