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夜找到隋千歌的時候,發現她又走進了昨天那片梨花林里。
她穿著一條白色小洋裙,長長的波浪卷頭髮慵懶地披散在身後,白皙的臉蛋上不施粉黛,站在白色的落花中,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女一般。
裴千夜的心跳,有一瞬間的失常。
隋千歌聽到背後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到裴千夜,驚喜地一笑,快步跑過來,「你怎麼過來了?」
裴千夜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用平靜的語氣道:「怕你走丟了。」
「小看我了不是?橫豎就這麼點地方,怎麼可能走丟呢!」隋千歌朝裴千夜飛去一個媚眼,「不過你們家好漂亮啊,特別是這一園子的梨花,美爆了!空氣也好好!」
「嗯。」裴千夜低低應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兩人安靜地站在梨花樹下,任由被微風吹得飄散的梨花,落到他們的頭上,和肩膀上。
這一刻,特別的寧靜。
裴千夜話不多,也許是為了緩解尷尬,自從和裴千夜在一起以後,隋千歌就養成了叨叨絮絮滔滔不絕的性子。
安靜地站了幾分鐘以後,她像是受不了這安靜一般,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我小時候特別喜歡水仙花,特意讓我爸媽給我買了幾窩花苗來養,可惜我天生不會侍弄這些花花草草,沒養幾天就死了。」
「後來我又試著養多肉,沒養幾天又死了。你不知道,我連仙人掌都養不活,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個遺憾了!」
「千夜,以後我們結婚了,也養點花好不好?你會養花嗎?雖然我不會,但是你可以幫我啊!」
裴千夜安靜地立在晨光之中,聽著隋千歌嘴巴張張合合地說得沒完,也許是已經習慣了,倒沒像以前那樣感覺到煩躁了。
反而有點安心。
想到安心這個詞的時候,他愣了一下。
這輩子能讓他想到那兩個字的人,早就已經離開了,他本以為不會再有第二個,可是此時的感覺卻是那麼的濃烈真實……
隋千歌說了這麼多,卻沒得到裴千夜的回應,轉過頭來看著他,「千夜?小夜夜?親愛噠?」
裴千夜回過神來,微微皺起了眉頭,對於隋千歌對他的稱呼,就算是聽了這麼久,也還是無法習慣。
「想什麼呢?」隋千歌疑惑地問道。
裴千夜搖搖頭,沒說什麼。
正當隋千歌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裴千夜突然開口:「這梨花,是我大哥的母親最喜歡的花。」
「誒?」隋千歌沒料到裴千夜會突然提起裴千臣的母親。
雖然已經知道裴千夜和裴千臣不是一個媽生的,但是對於裴家內部的事,她卻是半點都不知情。
她只知道,裴千夜似乎對裴千臣有些意見。
當然,原因她是不知道的,也沒人跟她說這些。
但她沒想到裴千夜會主動提起。
裴千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父親無論走到哪兒,都會種一院子的梨花,請專人照看,對於他來說,這是他懷念愛人的心情,但是對於我媽來說,卻是徹頭徹尾的挑釁和侮辱。」
「小時候,我曾無數次看到我媽在梨花樹下哭,作為一個女人,最失敗的大概就是自己的丈夫懷裡摟著的總是別的女人,我父親年輕的時候有過不少的女人,他可以把心給隨便路上的一個女人,卻吝嗇於交給我媽。」
「他的心裡真正裝著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裴千臣的母親,所以,每當我看到這一樹梨花,不會覺得好看,只會想到媽媽的眼淚。」
「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有,其實我在這個家裡沒什麼分量,我父親偏愛大哥,好東西全留給他了,你嫁給我,什麼都無法從裴家得到,反而會跟著我一起遭人白眼。隋千歌,你真的想好了,要結婚嗎?」
這是隋千歌第一次聽裴千夜說這麼多的話。
曾經她想,裴千夜的話真是太少了,和他說十句他才能回答一句,也太悶了,要是多和她說些話就好了。
可是現在,她寧願裴千夜還是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話的裴千夜,而不是眼前這個陷入悲傷的男人。
她寧願他從沒有和她說過這些。
隋千歌抬起頭看著裴千夜,他漆黑的眸子此時比平日裡更暗了一些,就像是墨染的夜一般,深沉,神秘,而哀傷。
「我不需要從裴家這裡得到任何的好處,我要的只有你啊!」
隋千歌開口說著,聲音卻有些乾澀,「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身份,和你身上的這些光環。」
「我承認,我開始注意你的時候,確實是因為你的光環。但是外在只是吸引人的第一眼光而已,只有內里的東西,才能完完全全的吸引住一個人所有的目光。」
隋千歌伸手圈住裴千夜,那雙手沒什麼力道,但皮膚上傳來的溫度卻異常的火熱真實。
「你是不是傻?」隋千歌突然又握起拳頭在裴千夜的後背輕輕錘了一下,「男子漢大丈夫,不興這麼矯情的啊,有我呢。」
裴千夜的身子就像是灌了鉛一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一個雕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和隋千歌說起了那些往事。
那不僅對他媽媽是一種恥辱,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恥辱。
他一向不習慣袒露自己的心扉,也沒有時不時暴曬自己傷痛的癖好。
但是剛剛那一刻,他突然就有了想要傾訴的衝動。
對象,卻不再是以前那個人,而是隋千歌,活生生的,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的隋千歌。
自己,這是怎麼了?
裴千夜不免有些疑惑,在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以後,又有些惱怒。
他皺著眉頭把正抱著他的隋千歌推開,半秒鐘之內就收斂好了情緒,「走吧,我帶你回去吃早餐。」
說完,不等隋千歌的反應,就率先大步轉身離去。
隋千歌趕緊三步並兩步追上,心裡完全搞不明白裴千夜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後悔告訴自己這些了?
還是,他太過於倔強,連幾分鐘的軟弱也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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