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世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兩位摯友

    雲霧繚繞的臨天峰。

    駕馭著斬龍台的虞淵，宛如破開了層層天幕，從蕪沒遺地抵達此方天地上方。

    他低頭一看，率先望到的，自然就是最高聳的臨天峰。

    他看到身穿白衣的祖安，頭戴羽冠，端坐在山巔池塘旁，正在和一人講話。

    兩人齊齊抬頭。

    虞淵燦然一笑，瞬間落地山巔池塘邊，挨著身形枯瘦，體內仿佛暗藏眾多陰間冥河的幽瑀坐下。

    「你倆能聊什麼？」虞淵瞥了一眼幽瑀，以責怪地語氣說道：「我讓商會替我傳喚，可聽說你在閉關？閉關，你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除幽瑀外，偌大一個臨天山脈，其他至高尚未降臨。

    虞淵能迅速抵達，是因為斬龍台在手。

    「這只是一部分的我。」幽瑀不冷不熱地說道。

    合道整個臨天山脈，執掌「觀天寶鏡」，洞察人間煙火無數年的祖安，見虞淵過來，只是和幽瑀講話，他臉色深沉，明顯有點不悅。

    「祖老怪，你總算得逞所願，獲得了一席至高神位。」

    虞淵這才別過頭，看著不太高興的祖安，笑道：「當年在飛霞島，後面在青鸞帝國，我也是心有顧忌，才沒告訴你真相。」

    他知道祖安生什麼氣。

    他以虞淵的身份，第一次過來的時候，沒向祖安言明自己便是洪奇，祖安還以為他只是洪奇隔代的傳承者。

    即便如此，祖安也將開啟禁地的鑰匙給了他，不過多索要了一塊巨獸精珀。

    在青鸞帝國的時候，也是祖安處處幫襯，並安排他事後去了恐絕之地。

    念在他是洪奇的弟子上，祖安對他可謂是照拂有加，等有天終於知道他就是洪奇時，祖安在欣然之時，也暗自埋怨他藏著掖著不早說。

    所以，才會在他過來後，擺出臭臉給他看。

    「我可沒你能耐大。」祖安冷哼道。

    虞淵乾笑兩聲，「別那么小氣嘛。」

    「你留陰神在此即可。陽神，真身和斬龍台，最好現在離開。要麼去隕月禁地，要麼去荒神大澤，韓邈遠的玄黃道旗，通傳所有人以後，很快就會到達。」幽瑀突然道。

    虞淵一怔。

    「靠的太近，議會持續的時間越久，他能看出的東西就越多。」幽瑀意有所指。

    虞淵沉吟數秒，點了點頭，於是只將陰神留在原地，本體真身攜帶著斬龍台，又從臨天峰悄然而去。

    幽瑀倒是考慮的周全……

    本體真身的主魂內，有第一世的印記存在，而在斬龍台內部，他還孵化著泰坦棘龍的幼獸，兩個都是天大的秘密。

    幽瑀，應該只是擔心他第一世的身份，在長時間的議會中，會被韓邈遠感覺出。

    「還有，萬一真有什麼變故發生，你陰神即便化作飛灰，我也能讓你再煉出來。」幽瑀見他立馬去做了，滿意地輕輕點頭，又補充了一句：「你本體主魂，和你的陽神，如果出了意外，我就愛莫能助了。」

    「能出什麼事？」虞淵不由皺眉。

    「幽瑀，你答應我的事情，進展到哪一步了？」祖安輕喝。

    他神色中，有罕見的忐忑，似在擔心著什麼。

    虞淵很詫異，看了看祖安，又看了看幽瑀，不明白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傢伙，私底下能有什麼來往？

    「就是你

    選定的女人，她只要將孩子生下，那個女嬰就會是飛霞。」幽瑀淡然道。

    「飛霞！」

    虞淵在聽到這個名字的霎那，就知道祖安拜託幽瑀什麼了。

    祖老怪的亡妻叫飛霞，兩人當年並肩征戰天外時，飛霞隕滅，只剩下一縷殘魂被他聚湧起來，常年放在深海的飛霞島。

    在飛霞島那個小山坡內的陰森空間，飛霞的殘魂，隔三差五地，就要吸收一些靈魂養分，維繫著殘魂的存在。

    許多散修在飛霞島膽敢胡來，便會被祖安轟殺，以散修靈魂飼養他亡妻的殘魂。

    因祖安有恩浩漭，還肩負著重任，加上他殺的也是罪有應得的散修，各方勢力就睜隻眼閉隻眼，沒和他去計較。

    他那亡妻，沒有死之前，可謂是兩手沾滿鮮血，其實罪孽也不小。

    祖安，遲遲未能得到一席神位，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當初，祖安索要一塊巨獸精珀，前世時和他來往密切，也是希望他幫忙煉丹，看看能否將亡妻飛霞以丹丸復活。

    祖安是覺得，生命後期的他，煉製的一些詭丹邪丹極多，所以存有一絲幻想。

    現在的話，幽瑀成了浩漭有史以來的第一位鬼神，能直接和陰脈源頭溝通，祖安該是再次瞧見了希望。

    「你讓飛霞轉修鬼道，成就鬼王后，直接轉世為人？」虞淵奇道。

    「不是。」

    祖安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我讓她直接轉世。她魂魄殘缺，轉修鬼道成鬼王的難度太高了。而且，以鬼王成功轉世後，因靈魂太強，她的記憶可能會保留，或大概率在將來甦醒。那樣的她，再活一回還是飛霞，不過是換了一具身體罷了。」

    「我，不想她再成為那樣的飛霞，不想她記起以前的事情。不想她滿懷仇恨地，再走向偏激的老路。我希望她真正重獲新生，永遠想不起以前的事，我只需要知道她在何處，只需要默默地看著她就好。」

    「單純的，以其殘魂轉世，只是正常的流程，幽瑀實現起來會很輕鬆。」

    「……」

    祖安低頭解釋了一番。

    「不是因為你，彩雲瘴海神位歸屬上，祖安也會支持我。」幽瑀驕傲地仰著頭，。

    人死燈滅，亡魂深入地底陰脈源頭，淨化掉雜念惡念邪念，以純淨的靈魂輪迴。

    這是絕大多數人的宿命。

    祖安為亡妻飛霞安排的，竟然是這條常規之路，而不是讓飛霞保留記憶重生，不是讓飛霞以原來的方式……

    虞淵深深看著他，或許在老友的心中，也知道飛霞當年罪孽滔天，死有餘辜。

    老友知道飛霞許多事做的不對，內心也是不贊同的，可他拗不過飛霞，又護短護了一輩子，所以愈發縱容了飛霞。

    也因此釀成大錯，導致飛霞戰死天外，害的他有污點在身，始終未獲神位青睞。

    時至今日，老友不僅封神成功，似乎連心結也解開了，竟不再有執念。

    這，倒是讓虞淵都頗為驚訝。

    「我在隕月禁地，見過……姑奶奶虞瑛，在她心臟處，有一粒黑暗種子。我又看了碧峰山脈的其他虞家族人，無一例外，皆有一粒黑暗潛藏心臟要害。」虞淵換了一個話題，對著幽瑀道出他發現的秘密，「沒意外的話，幕後人應該是想通過血脈的淵源，針對你。」

    「檀笑天？」幽瑀皺

    眉。

    虞淵輕輕點頭，「我想不到還有其他人。」

    「檀笑天的話……」

    祖安的臉色嚴峻起來，斟酌了一下用詞，道：「一定要慎重。」

    「他雖然也是人族一員，卻並不完全信服韓邈遠，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考究。在這點上，他和林道可是不同的，林道可沒什麼花花腸子。」

    幽瑀沉默片刻，道：「見過再說。」

    「嗯，也是。」

    祖安點了點頭，心念一變，繚繞在山巔周邊的白雲，頓時濃郁數倍，且裡面竟不存一絲天地靈氣。

    白茫茫的雲團，如棉花般聚涌而來，將三人坐落著的山巔裹著。

    虞淵的這道陰神，和斬龍台間的靈魂連繫，竟也緩緩變淡，直至徹底消失。

    他露出異色。

    「我們先談正事，在其他人沒有抵達前，說一下我們各自對源界之神，深淵混洞，還有那源界之門的認識。」祖安開啟話題，「放心，從即可起，韓邈遠也聽不到我們三個的對話。」

    虞淵的陰神，剛一和本體，還有斬龍台斷聯時，就知道祖安隔絕了一切。

    幽瑀，他第一世時的摯友，祖安，他為洪奇時的莫逆之交，兩人一左一右，都在他身邊端坐。

    這一世呢？

    虞淵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白衣國師周蒼旻的影像，他啞然一笑。

    沒想到，他虞淵的這一世，心中存想的第一個朋友，竟然是赤魔宗的那位魔種……

    「異族，除外域天魔外，靈魂還真是很一般。」

    幽瑀見祖安看來，皺著眉頭說道：「羅維靈魂的秘密，被我全部剝離出來了。他在探索一個深淵混洞時，接觸過源界之神的意志，還知道他們一族的締造者那隻彩蝶，已被源界之神侵蝕。」

    「羅維，在他探索的深淵混洞中，擺脫了源界之神，也擺脫了那隻彩蝶。」

    「掙脫之後的羅維，害怕有一天整個族群，被他們的締造者帶上不歸路，所以秘密到了浩漭地底的七彩湖，他是想通過媗影拿到斬龍台。」

    「因為，當初就是那位……」

    這時，幽瑀看了虞淵一眼，才繼續說：「彩蝶，被他以斬龍台砸的魂體分裂，靈魂竄逃到一個深淵混洞，從而接觸到源界之神的意志。」

    「羅維堅信，等他拿到斬龍台後，他就能和被侵蝕的彩蝶對抗，能夠讓族人擺脫締造者的奴役。」

    「羅維，並不願臣服源界之神，他還做好為了整個族群，去擊殺締造者的準備。」

    「可他，對深淵混洞，還有那源界之神的認識，其實不算太多。」

    「……」

    幽瑀說出他從羅維靈魂獲知的秘密。

    祖安聽完後，幽幽一嘆，說道：「看來，是我高估了羅維，對深淵混洞的探索。」

    「你呢？」幽瑀詢問。

    「源界之門，在汲取各式力量以後，能變化為深淵混洞。一旦變為深淵混洞，就有可能造成毀滅性的危害。」祖安說起這個時，眼中竟有明顯的惶恐，「此事，在盈靈界已經得到驗證。」

    「盈靈界？」虞淵心神巨震。

    「邃林星域現在變成了什麼樣，我想，不需要我多說吧？」祖安嘴唇微顫。

    幽瑀沉默。

    虞淵的臉色，也頓時變得難看無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