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久違的江府,江烈一進門便撞上了袁遼宏。
袁遼宏眯著眼盯著江烈,冷冷道:「我永遠也想不到,你居然會揭竿起義。當然了,我也想不到,我在神獅軍團的老戰友們,都跟你一樣,是神獅平雪聯盟的。我更沒想到,我活到這把年紀了,居然能夠見識到改朝換代。」
江烈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道:「爹,我必須得糾正你一下,一時半會兒,咱們是見識不到改朝換代的。你必須要清楚,我們神獅平雪聯盟,從袁國采的角度來說,可以理解為反賊,但是我們只反袁國采,我們反的是昇凡王朝,我們不反神獅國。處理了袁國采之後,神獅國依然是神獅國,沒有改朝換代。」
袁遼宏拉著江烈來到了院內的石桌旁坐下,正色道:「來,我問你,你曉得國不可一日無君的道理嗎?造反容易啊,但總要有人來繼承這個皇位。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有一個像樣的皇帝,國將不國。」
其實之前在近中山莊泛舟湖上的時候,神獅平雪聯盟的其他主要成員都認為打倒袁國采後,應該由盟主江烈接管玉璽,成為神獅國的新任國君。
然而,江烈經過了仔細的考慮,終究還是認為自己不應該是新任國君的人選。
首先,神獅平雪聯盟的原則是反昇凡而不反神獅。神獅國自建國以來便是袁家天下,數百年來的歷任國君都是姓袁的。倘若一個姓江的成為了神獅國的皇帝,神獅國的大多數百姓也是無法接受神獅國仍然是原來的那個神獅國。老百姓們會順理成章地認為神獅國已然變成了一個嶄新的國家。
而且,江烈心知肚明,自己完全沒有做皇帝的天賦,更沒有做皇帝的本事。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從未接觸過皇帝這種職業,可以說基本不了解皇帝需要做些什麼事情。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江烈做過侍衛,與神獅國先帝羿衷皇帝袁遼宸朝夕相處,但也正是因為見識過了皇帝的日常生活,才更切身體會到皇帝的辛苦。
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許多觀念,是江烈至今都難以接受的。或者說,作為臣民的時候,江烈能夠接受皇帝做的一些事情,但讓自己作為皇帝的話,卻是接受不了自己做那些事的。
或許江烈是有幾分理想主義的,他會幻想著把神獅國改造成一個人間天堂,廢除封建主義,實現天下共和,實現眾生平等,讓門閥士族不再代代豪強,讓底層百姓能夠鹹魚翻身。
倘若像江烈幻想的這般跑步進入烏托邦,跑步逃離封建時代,顯然是不切實際的,而且只可能適得其反。
封建的時代具有許多糟粕,但不得不承認,在當下的蝕骨大陸,封建的制度就是最適合的,所以一個國家的皇帝絕對是必不可少的。
作為一個皇帝,擁有後宮三千佳麗,擁有天下千萬蒼生,需要制衡好各方關係,管理後宮的勾心鬥角和民間的各種疑難雜症。
不說別的,讓江烈納嬪娶妃就無法接受了。但一個皇帝的後宮倘若只有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
所以,江烈不可能做皇帝,但總要有來做這個皇帝。
在江烈看來,最合適的人選還得是袁家的自家人。
江烈應道:「我曉得,我當然曉得國不可一日無君。因為我們反的是袁國采而非神獅國,所以我覺得,還得是袁家人才適合繼承帝位。」
袁遼宏沉思片刻,道:「按照你的這個想法,較為合適的人選應該是皇子。不過,皇上可沒有立過太子,那麼多的皇子,又有誰擁有這個資格呢?你心裡有數嗎?」
由於袁遼宸就是被袁國采害死的,所以袁國采心有忌憚,擔心他的皇子也會像當年他害死他的父親一樣害死他。正因如此,袁國采從來沒有立過太子,皇子們互相競爭,但沒有一個皇子想過直接害死袁國采,畢竟沒有袁國采的遺詔或者禪位詔書,沒有任何一個皇子能夠名正言順地繼承大統。
袁國采認為,袁遼宸的一大死因就是過早立太子,導致全世界都知曉袁國采是儲君,令其他皇子毫無野心,而數十年的太子袁國采卻等得不耐煩。
至於袁國采的那些皇子,江烈基本上是不熟悉的,所以讓江烈從眾皇子中挑選出一個合適的人來做下一任的皇帝是較為困難的。
然而,江烈心裡有數,因為私生子理應也算是皇子。
江烈點了點頭道:「爹,我心裡有數。你應該不知道,袁國采還有一個私生子,是他跟那個所謂的林太妃生的。那個私生子曾經的大名叫袁國棠,但他確確實實是袁國采的骨肉。我覺得,儲君的人選非他莫屬。」
袁遼宏蹙起了眉頭:「還有這等事?那孩子現在何處?」
江烈正色道:「他的母親,也就是林小花,我給她說了一樁親事,讓她嫁給了莫大人夫人娘家的外甥。我也給那孩子起了一個新名字,叫黃改之。當然了,他本來是應該姓袁的,我打算讓他改回原姓,但不改回原名,就叫袁改之。」
袁遼宏抿了抿嘴道:「你要是能夠安排妥當,我也沒什麼能說的。國采近些年確實做得不太好,我也能夠理解你們造反的心情。事已至此,我只需要你們能夠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天下蒼生,至少不要讓自己後悔。還有,趕明兒你得進宮一趟,去給太后請個安,你們把她老人家的七十大壽給毀了,再怎麼著也得道道歉。」
江烈點頭道:「放心吧,爹,我會跟太后交代清楚的。」
「既然你一切都心裡有數,我也就言盡於此了。」袁遼宏起身拍了拍江烈的肩頭,「時候不早了,你送我回家吧。」
「時候不早了,你就在這兒歇著吧。」江烈連忙起身拉住了袁遼宏。
袁遼宏搖了搖頭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就這麼跟你說吧,南兒心情不太好,你們可能難免得吵一架。女兒跟女婿吵架,我可不想摻和,但我要是留在了這兒,我又不得不摻和。所以,為了不摻和你們夫妻倆的事,我還是回我的綱親王府比較實在。」
江烈的心登時晃蕩了一下,一想到需要跟袁南兒吵架,心情便低落了下來。
「行吧行吧,我送你回家。」江烈說著便扶著袁遼宏向大門外走去。
閒言姑且略去,且說江烈送袁遼宏回了綱親王府,又獨自回到了江府,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屋內只點了一盞燈,袁南兒側躺在床上,臉朝著內牆。
江烈只當袁南兒是入睡了,便躡手躡腳地關好了門,換好了睡衣,又躡手躡腳地爬上了床。
爬上了床之後,江烈才發現袁南兒尚未入睡,而且她半睜著雙眼正在默默哭泣。
「南兒,你咋哭啦?」江烈也側躺了下來,面向著袁南兒,關切地問道。
「你騙人」袁南兒啜泣道。
江烈為袁南兒拭去了臉頰上的淚珠,柔聲道:「我怎麼騙人了?你說嘛,把話說清楚好不好?」
袁南兒閉上了雙眼,淚水仍然往外流:「你答應了我,你你說你不殺不殺皇上」
江烈眨巴了兩下雙眼,應道:「我沒騙你啊,我確實不殺袁國采啊。」
「你騙人!」袁南兒驀然睜開了雙眼,淚水不住地冒出:「我問了徐大人,他說他說皇上必須死」
江烈點頭道:「沒錯啊,袁國采罪大惡極,當然必須死啊。不過,我確實沒騙你,我不殺他,我會讓有志兄安排劊子手行刑。殺他可不是一句話的事,肯定是需要遊街示眾的,要讓神獅城的老百姓們見證的。」
袁南兒顫抖著咬著牙:「你你就這麼跟我玩文字遊戲?劊子手會殺,就代表你不殺了?你這是什麼道理?要是照你這麼說,你就從來沒有殺過人了,反正要麼是你的平雪劍殺的,要麼是你的滅揚斧殺的,要麼就是你的馭火術殺的,反正就不會是你殺的!你是這個意思是嗎?」
「不是這」江烈愁眉苦臉道,「這也不可同日而語啊那個時候,我理解的殺就是就是我親手殺啊你要知道,今晚我已經把袁國采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了,但我也沒有殺他,我留了他一條性命。這不是什麼文字遊戲,就是可能單純出現了理解的偏差,僅此而已」
袁南兒捂住了雙耳,連續搖了搖頭,又停了下來,連連喘氣:「你算什麼盟主?你算什麼火神?我看你就是神獅騙子聯盟的盟主!我看你就是蝕骨騙神!而我呢?我是神獅國最傻的傻子,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我都完全沒有懷疑過你!」
「你不是傻子,你是神獅國沐慕長公主,你是穎川郡太守夫人,你是蝕骨火神的老婆,你是江念恆、江亞莉和江亞莎的偉大的母親!你是袁南兒,你是我的烈嫂!你不要這樣貶低自己,你是我最親愛的南兒!」江烈說著便一把摟住袁南兒,與她用唇槍舌劍戰鬥了起來。
結婚這麼多年,江烈早已領悟,永遠沒有哄不好的老婆,只有不願意用心哄的老公。
適才還略帶氣急敗壞的袁南兒,此時依偎在江烈的懷中,仿佛忘卻了所有的不愉快,乖巧得猶如一隻可愛的小貓咪。
筆趣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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