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探長,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找那個跟老豆交易的巡捕,他能夠證明我的話,你們就算打死我,那些事情也不是我做的啊。」
生田隆喜哭喊著解釋道,說著說著感覺自己的下半身沒了知覺,這讓生田隆喜驚恐交加,堂堂的松本家族可不會要一個宦官贅婿。
到這個時候,他還指望著依靠岳父的權勢逃過一劫,不得不說真是想瞎了心了,或許這就是此人在領事館裡作風蠻橫的根本原因。
「呵呵。」
椅子上的鄺福安笑了,抬手讓審訊人員停下,起身走到生田隆喜面前:「生田先生,鄺某說過我是願意相信你的,也跟上司請示過。
可惜巡捕房包括警務處在內的白人警官,都表示沒有見過那個老豆的情報掮客,你說說,我是該相信一個囚犯,還是一群上司呢。
我勸你不要白費心機了,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吧,這樣你能少受點罪,我也能少浪費點時間,千萬不要逼著我給伱上真正的大刑。」
這話說完,鄺福安拿起火鉗敲了敲火爐,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讓生田隆喜打了個哆嗦,牙根一陣陣發酸,差點就再次噴湧出些什麼。
作為日本領事館的情報官,他見識過什麼叫真正的大刑,被審訊人員結果往往是非死即殘,總之根本就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痛苦。
生田隆喜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卑微的哀求道:「鄺先生,請你帶我去我的住所,那裡有價值五萬大洋的金條,這些我都給諸位。
只求能通知我國領事館,讓領事先生前來見我一面,你們是中國人,不是英國人,有了金條去哪裡都可以,無需做一輩子的奴才。」
此言一出,屋裡的幾個審訊人員面色微變,悄悄的看了鄺福安一眼,五萬大洋的金條對於他們來說,是幾輩子都賺不到天文數字。
只是通知一聲日本領事館,就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似乎是個很划算的買賣,畢竟能自食其力,誰又願意跟著英國人辦事呢。
眾所周知,帶英在不做人這方面是真的不做人,比如巡捕在辦案中傷亡,白人可以享受全額的帶薪假期,以及豐厚的死亡賠償金。
而華捕和印捕呢,受傷的人員直接解僱,死亡的給個百十塊大洋意思意思,要不是能撈油水,鬼才來當這個生兒子沒腚眼的巡捕。
「大家不要聽他蠱惑。」
鄺福安注意到了他們的異動,及時提醒了一句,又嗤笑著說道:「生田先生好謀劃啊,沒了金條,你買賣情報的事也就沒有了證據。
再說你是不是把我們當成傻子了,就算是你不給,我們就不能自己去拿嗎,你昨天晚上被抓捕,貴國領事館的人應該還不知道吧。」
這.有道理啊。
守衛們眼睛一亮,反正知道對方的地址,直接過去拿不就行了,何必冒險去通知日本領事館呢,就算被人知道大不了分出去一些。
想明白之後,他們看向生田隆喜的眼神更加不善,這是把在場的人當猴在耍啊,幸虧有鄺探長的提醒,否則就中了這傢伙的計了。
鄺福安見守衛們反應過來,緊皺的眉頭稍稍鬆了松,要是這幾個人真橫下一條心,自己還真有點麻煩,不過也僅僅是有麻煩而已。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猛地回頭問道:「生田先生,你說老豆給你了五萬大洋的金條,就是為了買一份貴國外務省發來的電報。
你說的那封電報我看過,並沒有敏感的內容,我也清楚在滬上情報市場,五萬大洋能買到什麼級別的情報,根本花不了這麼多錢。
你那些黃金,不是一次交易獲得的吧,而是長時間買賣情報獲得的收益,你這是拿我當傻仔①了啊,兄弟們,給生田先生提提神。」
鄺福安咬著牙說出了這些話,心中判斷生田隆喜估計跟那些文件脫不了關係,思考了一會,便在對方的慘叫聲中走出了單人牢房。
他快步走到自己辦公室,帶齊了手下的巡捕們,立刻開著車前往生田隆喜的住所,金條作為重要的涉案證據,必須儘快進行保全。
警車飛快的從總巡捕房開出,朝著虹口區開去,沒用多久就到達了一片民宅區,這裡跟長谷良介的別墅區沒法比,多是一些平房。
「警戒,開門。」
鄺福安下車看了看周圍的動靜,小聲跟一個精瘦的巡捕說道,此人有一手高明的開鎖手藝,這種情況下,技術開鎖是最好的選擇。
不然將周圍鄰居驚動了,肯定會搞得沸沸揚揚,約翰·愷自威想要低調處理此事,那自己就按照對方的要求辦事,沒必要節外生枝。
「是,探長。」
精瘦巡捕賊頭賊腦小聲回道,然後用細長的手指從口袋裡掏出兩根鐵條,緊貼著大門操作了十幾秒,隨著咔嚓一聲門鎖應聲而開。
巡捕們立刻推開門走了進去,將院子和屋裡翻了個底朝天,問題是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生田隆喜所說的價值五萬大洋的花旗金條。
谷瞑
難道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鄺福安眯著眼睛在屋裡走了一圈,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地面以及家具,同樣沒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奇怪了,金條長腿飛了不成。
至於生田隆喜是不是在騙人,這個可能性不大,戲耍審訊人員倒霉的是他自己,一個情報人員不會如此不智,除非有充足的理由。
而且屋裡不光沒有黃金,也沒有武器和危險品,這就排除了對方想要藉機脫逃的可能,除非那傢伙想用雙腿跟子彈比一比誰更快。
「探長,你來看看。」
這時,一個巡捕過來匯報:「生田隆喜的書房有點奇怪,書架上和抽屜沒有一張文件,那小子不是領事館官員嗎,這未免太乾淨了。
就是我們有時都要帶著公文回家,何況是一個官員,他是不是有另外的住所,這幫特務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很可能在玩狡兔三窟。」
「走。」
鄺福安沒有輕下決定,去書房仔細查看了一圈,確認情況跟手下說的一樣,別說是領事館文件,裡面連一張多餘的紙都沒有看到。
他轉身走到天井,看著院子裡種的桃樹入了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看來只能回去問問生田隆喜了,於是對手下揮了揮手喊了句。
「收隊,回巡捕房。」
鄺福安率先出門上了車心中暗自發狠,生田隆喜啊生田隆喜,要是查出來你在胡說八道,那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此時,城市的另一邊。
極司菲爾路75號里,左重踢了踢腳下的木箱子,抬頭看了看鄔春陽:「金條都在這了?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吧,不能小瞧巡捕房的人。
這些人長期跟漕幫和黑道的人打交道,對於雞鳴狗盜的事情很了解,一旦看出了破綻,那下面的戲就不好唱了,小心陰溝裡翻船。」
「放心吧,副處長,銅鎖那小子動的手,撤退時我親自檢查了一遍,物件擺設和相關痕跡都做了清理及復原,巡捕房絕對不會察覺。」
鄔春陽一邊說,一邊笑眯眯的打開了箱子:「除了古科長給生田隆喜的這些金條,我們還把他藏在屋裡的現金帶回來了,錢還不少。」
喲呵,有意外收穫。
左重搭眼一看,箱子裡有厚厚幾沓的美元、日元和英鎊,五六千大洋的樣子,一個名門望族的女婿就這點積蓄,我呸,真是個廢物。
他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全部發給弟兄們當獎金吧,大傢伙這段時間忙活的夠嗆,行動結束之後,給他們留下半天自由活動時間。
這點錢雖不多,但好不容易來了趟十里洋場,回金陵總得給家裡的老婆孩子帶點洋服和零嘴吧,咱們不能既讓馬兒跑不讓馬吃草。」
「謝謝副處長。」
旁邊的小特務眉開眼笑,一百多人分,每個人至少能分五六十大洋,足夠給家人買幾套成衣皮鞋了,還是副處長心疼自己這些人。
「別謝我,要謝就謝生田隆喜吧,辛辛苦苦存了這麼多年,這下全都便宜了你們,好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春陽,你在這留一下。」
左重開了個小玩笑,讓小特務們出去,帶著鄔春陽坐到沙發上,小聲問道:「生田隆喜住所里的文件拿來了吧,有沒有重要的情報?」
「沒有。」
鄔春陽搖了搖頭,從懷裡拿出一個文件袋:「我在路上看了看,都是領事館的日常往日公文,沒什麼值得關注的內容,這也很正常。
日本人對於涉密文件的管理很嚴格,根據以前對日諜的審訊,他們工作中需要使用的文件,在下班的時候都需要交回保密室保管。
生田隆喜能將外務省的電報帶出來交給古科長,可能是電報的密級不高,不然哪怕他是松本家族的女婿,也不可能把東西帶出來。」
「恩,我同意你的猜測。」
左重聞言微微頷首看向他:「沒有就沒有吧,巡捕房對這件事情產生懷疑就行,你們要盯緊對方的動作,還有,下面的計劃要做好。」
「是。」
鄔春陽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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