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4月。
左鈞來到山城已經有一個月,這期間左重趁著閒暇時帶著他將周圍有名的景點都逛了一圈,至於程丹莉和羅永英於則在半月前出發去往西北。
她們有了軍統開具的路條,胡長官那裡應當會給好基┴友老戴幾分面子,況且以程家大小姐的身份,也沒人敢真對這兩個女孩怎麼樣。
這天下午,初春的陽光下,左重和左鈞慢步在磁器口古鎮的青石板小路上,兄弟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起了左鈞回紐西蘭的安排。
左家就只有兩個年輕男丁,一個又要留在民國,全家的重擔都落在了左鈞的肩膀上,他不能在國內停留太長時間,必須早些返回。
十幾個小特務在周圍巡弋,左重背著手看了看情緒有點低落的弟弟,嘴角露出笑意,說出自己給對方制定的路線並且八卦了兩句。
「小弟,回去你就不要從滬上走了,這些天你跟在我身邊,說不定就有人注意到,還是坐飛機直接前往東南亞比較安全。
況且前兩天程小姐不是從西北城來了電報嘛,讓你等她一起回國,你們正好可以做個伴,不過你小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程小姐和羅小姐都是不錯的女孩,有知識、很聰明,你可千萬不要當負心漢,有句話叫最難辜負美人恩,聽明白了嗎。
現在也不是前朝了,娶姨太太和偏房這種事你想都不要想,父親、母親不會同意,看中了誰,儘快決定不要優柔寡斷。」
聽到這些話,左鈞面色羞紅,不好意思道:「我與程小姐和羅小姐只是朋友,絕沒有男女之情,大哥,你說的我聽不懂。」
「啪~」
左重拍了對方腦袋一下,似笑非笑道:「想在我面前說謊,你小子還嫩點,你不就是對兩個女孩都鍾意,卻又不知道如何選擇嗎。
左鈞,你我生活在這個時代是種無奈,因為我們背負了太多,國家的,民族的,家庭的,最後才是自己的,有的事要儘快決斷。
程小姐家世好,娶了她,你至少能少奮鬥幾十年,況且她為人處世甚為妥帖,有了程小姐看著你,我這個當大哥就可以放心了。
羅小姐呢,天真爛漫,活潑可愛,心底存有一片赤子之心,面對強權仍有救人之心,亦不魯莽,確實是個不錯的交往對象。
何去何從,你要問你自己的內心,剛剛我說的是玩笑話,咱們左家雖不如程家,但錢嘛,夠用就好,並不需要你與人聯姻。」
他沒有告訴弟弟該找誰,不該找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左家這個傳統和新潮並存的新時代家庭並不重要,重要是自己喜歡。
兩人談完話,左鈞一臉若有所思的回招待所去了,左重坐上汽車來到羅家灣29號,剛下車就聽到身後有人喊道。
「左副局長,局座讓您和我們去他的辦公室,有急事。」
左重回頭一看,原來是老戴的秘書李衛,旁邊是神出鬼沒鄭庭炳和卑鄙小人李齊五,奇怪,這三個傢伙怎麼搞到一起了。
尤其是李衛和李齊五,一個是局長秘書,一個是主任秘書,職權上有所衝突,向來水火不容,是什麼讓他們盡釋前嫌?
還有鄭庭炳,成天忙活著他的買賣,像商人更像過官員,聽說長江上的走┴私船有十分之一都是這位軍統副局長的。
心中疑惑的左重露出笑容,熱情的跟三人打了聲招呼,四個人一同走進大樓,來到了戴春峰的辦公室。
「哦,慎終你們來了啊,快坐,等我幾分鐘。」
正在處理公文的老戴看到幾人到來指著會客區說道,隨後低下頭寫寫畫畫起來。
「是,局長。」
左重笑著回了一句,放鬆地坐到沙發上,心裡卻勐的一沉,李衛剛剛說老戴有急事找他們,既然是急事,為何不直說。
老戴這類似下馬威的舉動到底在針對誰,是鄭庭炳還是李齊五,又或是他,莫非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左重感受了一下空間中的英國米爾斯手雷,慢慢恢復了坪靜,大不了帶著這幾個傢伙一起下地獄吧,黃泉路上大家做個伴。
忽然,他注意到李衛三人互相使著眼色,鄭庭炳的眼珠子都快甩出來了,李齊五更是憋的滿臉通紅。
一番擠眉弄眼後,李衛咳嗽一聲開口說話:「左副局長,聽說您的弟弟來了山城,怎麼不說一聲,局裡也好招待一下嘛。」
恩?怎麼扯到左鈞身上了,幹這行的,誰也不想牽扯到自己的家人,李衛作為軍統老成員,應當知道這個規矩。
左重不免有些不快,但隨即想到了一種可能,目光快速掃過鄭庭炳和李齊五,只見兩人臉上赤果果寫著兩個字——貪婪。
盤尼西林暴露了!
他立刻明白了今天這齣戲是什麼意思,肯定是青黴素的情報泄露了,怪不得這三個人一起出現,這是看到了藥品背後的巨大利益。
有錢能使磨推鬼,這句話說的沒錯,對了,這估計是老戴的主意,便宜老師怕是不好意思直接討要青黴素,於是就讓李、鄭出面。
左重餘光一瞥,發現老戴正微微側頭,豎著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果然,對方可能聽到了什麼消息,這事瞞不下去了。
想到這,他點點頭:「李秘書消息靈通的很,是的,舍弟奉老爺子的命令從國外回來看我,順便帶了點西洋的時新玩意。
由於是小事,也就沒通知李秘書,現在看來倒是左某的過錯了,這樣吧,過兩天我擺上一桌,請局座和諸位一起到場。」
李衛聽到聽到堂堂副局長跟自己道歉,曉得是之前的話得罪了笑面虎,連忙擺手表示受不起,接著乾笑兩聲蹲到一旁。
旁邊的鄭庭炳見狀急得抓耳撓腮,想到「包┴治百病」的神藥就在眼前,哪還能忍得住,情急之下將李衛推到一旁焦急問道。
「左副局長,我的個性你是知道的,有什麼就說什麼,我想問問,令弟是不是帶回來了一種叫盤尼西林的藥?
另外,這種藥是不是真的能治療肺炎或者傷口發炎,左兄弟,老哥哥手裡有幾條藥品銷售渠道,保證不讓你吃虧。」
他的話還沒說完,跟左重一直不對付的李齊五也湊了上來,厚著臉皮想要分一杯羹,也不知道此哪來的臉。
「是的,是的,李某同樣有賣藥渠道,左副局長你吃肉,就讓弟兄們喝點湯吧,委座都說了要我們精誠團結嘛。」
李齊五話里的挑撥之意很是明顯,又是吃肉,又是喝湯的,還把某人給抬了出來,分明指責左重私心太重。
面對這種情況,左重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鬆了口氣,對方似乎不清楚盤尼西林是左家生產的,看來出問題的不是歸有光。
當天左鈞跟他談話時,車上就三個人,要是掌握軍統情報系統最高武裝力量的歸有光出了問題,那他的麻煩就大了。
從鄭庭炳的話分析,情報或許是從凌三坪手下泄露出去的,那些人只知道有藥和藥品大致效果,並不知道藥的真正來歷。
定然是有人察覺到盤尼西林的珍貴,又沒辦法從自己這裡獲得足夠利益,便將消息散播出去,準備從中渾水摸魚。
暗恨不已的左重衝著對面三人攤開手:「鄭副局長,李主任,舍弟確實帶了一點藥品回來,名叫盤尼西林,效果如何我還真不清楚。
此藥是美國幾家製藥公司的最新科技,左家在機緣巧合下獲得了部分樣品,老爺子擔心我在前線受傷,便派家弟冒險送到山城來。
據說能治療大部分細┴菌感┴染和炎症,由於真假未知,所以我將它們交給了仁心醫院研究研究,準備等有了結果再向局座詳細報告。
李主任,不是左某說你,咱們做情報工作的,做事情一定要謹慎,不能聽風就是雨,要是都像你這樣,你讓下面的兄弟怎麼辦差。」
扣帽子嘛,誰不會,左重駕輕就熟地給李齊五穿了雙小鞋,論捅刀子,對方在他面前就是個弟弟。
「哈哈,大家討論的很激烈嘛。」
這時戴春峰放下左重幾年前送他的金筆,笑呵呵的來到會客區,雙手下壓讓準備起身的眾人坐下,然後一屁┴股坐到了主座上。
派頭十足的老戴扶著沙發扶手,轉頭看看恭敬的左重,又看看坐立不安的其他三人,聲音低沉道。
「有人說慎終有事情瞞著我,我是不信的,這是無恥的挑撥,你們作為軍統的高級干┴部,絕不能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既然慎終說了要等藥品的試驗結果出來,你們就等一等嘛,不要如此心急,如果這個叫盤尼是叫盤尼西林吧?」
說著他的目光瞄向左重,見左重點頭後再次開口:「要是真那麼有效,我相信慎終會妥善處置的,千萬不要窩裡鬥,讓外邊的人看笑話。」
高,實在是高,左重真想給便宜老師豎個大拇指,好話、壞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當然是愉快接受了。
況且藥品賣誰都是賣,不如賣給老戴和鄭庭炳,至少能把對方搜刮的民脂民膏賺回來,四捨五入也算是實業救國。
回憶著戴、鄭兩人在銀行的存款數目,左重拍著胸脯保證不讓老師和老同事失望,試驗一有結果就立刻向二人通報。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戴春峰、鄭庭炳開懷大笑,房間裡氣氛瞬時一變,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至於某個撲街,還是去淪陷區擔當重任吧,左·大度·從不記仇·重看著面色鐵青的李齊五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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