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巫記 第十四章 刑天就是刑天

    村落里的祭祀已經結束了，死去的族人在一片火光中化為了灰燼。

    至此以後，他們只剩下刻在木牌上的名字，與祖先們一起陳列在族祠之中。

    星空璀璨，宛如嵌滿珠寶的帳篷，每一顆珠寶都是伸手可及一般。在這樣美麗的夜空中，巫神殿顯露出更加神秘的美感……

    刑天與那無名老者，就像是兩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隨意地聊著天。

    兩人天南海北地一頓亂侃。

    那老者博古通今，見識極其磅礴，在旁人眼中屬於傳說神話般的故事，在他那裡卻像是史書記載的一般清清楚楚，前因後果明明白白，見聞多得已經達到令刑天瞠目結舌的地步；而刑天雖然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臥牛村，但憑藉前世廣泛的知識面，以及超級士兵計劃硬塞進來的知識，硬是跟得上老者的思維節奏，更在關鍵處不時展露自己新穎的世界觀，每每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從另一個完全想像不到的側重點提出一個完全可行的辦法，令老者嘆服不已。

    暢聊了兩個時辰，雙方終於緩緩沉默下來。

    再飲一碗茶，老者輕呼一口氣，突然道：「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改進了【莽牛勁】的功法。」

    老者的眼中仍是不能置信的神色，但現實就在眼前，忍不住連連唏噓。

    經過一番談話，刑天雖然沒有推斷出對方的身份，但心中確認了兩件事情：第一，這個老者對自己和自己的部落沒有惡意，甚至還有許多好感；第二，老者來歷不凡，只是那些莽荒世界的知識，以及對蠻武和蠻巫職業的理解，就遠超巫醫老阿嫲許多倍……

    結納這樣的人物，對自己的事業大有裨益。

    想通此點，刑天不免心中一暢，豪氣頓生，嘿然笑道：「老丈，想聽我說實話嗎？」

    老者盲目中精光一閃，點了點頭。

    「不過我說了，估計你也不會相信。」

    「先說說看！」

    刑天瞥了對方一眼，緩緩說道：「其實對於這【莽牛勁】，一直以來我也是不得要領。別說改編功法了，就是習練都不得其門而入。不過……一次夢中偶然有怪蛇傳授，實驗之後，竟然真的有了極大的改變。只因此事太過稀奇，所以沒有對外解釋，故而才有我改編功法的傳言。」

    「怪蛇傳授？你快跟我講講……」老者驚呼一聲，連連詢問。

    刑天將自己那晚夢到大蛇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不過隱瞞了自己是異世生命，那怪異大蛇是與他一起穿越過來的事實。

    他曾經從老阿嫲那裡聽聞過一些上古大能們的奇聞異事，其中包含了幾宗遠古祭神顯靈，重新尋找圖騰之子，燃起圖騰之火，再興上古部落的故事。

    既然有了上古大賢給自己打先鋒，刑天不認為透露怪異大蛇的事會給自己惹來多少麻煩，甚至心底還有幾分期許，萬一祭神顯靈的神跡落在自己頭上，豈不起到了最好的宣傳手段！？

    當年劉邦起義，還弄個什麼斬白蛇、赤帝之子這類的傳說，自己半真不假的這麼一說，希望能造成同樣的效果。

    「竟有這種事情？難道是祭神顯靈？」老者果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又是有些激動地問道，「在那之後，你還遇到那條怪蛇了嗎？可曾跟其他人說起？」

    「沒有見過，也不曾跟別人說起。我就算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刑天裝出一臉疑問的表情，問道：「會有什麼不妥嗎？」

    「那倒不會。如果你說的屬實，那極有可能是你的血脈純度達到要求，喚醒了血脈中的某個先祖祭神。只不過……按道理說，你們青兕部的祭神應該是頭青兕啊，怎麼會是條青色怪蛇呢？難道你血緣上還有祭拜蛇形圖騰的先祖不成？」老者沉思起來，如同木雕一般動也不動。

    老者沉思片刻，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刑天小子，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就有辦法喚醒你血脈靈魂中的祭神，雖然時間短暫，但你卻可以親自與祭神交流一番……」

    刑天頓時大為猶豫，疑惑道：「見祭神？那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絕對不會。」老者堅定搖頭，道：「祭神、圖騰之火、圖騰之子，其實三者本為一體。世上本來先有圖騰之子，身具圖騰血脈和力量，之後發展成部落，也只是為了有更多的人供奉圖騰，延續血脈，讓圖騰之子的力量更加強大。祭神能夠選中你，便是選你做了它的圖騰之子，它與你本是一體，又怎麼會加害呢。」

    刑天如此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見那大蛇的時候，有種極為熟悉、不知畏懼的感覺。

    可那顆小山般的怪蛇和頭顱，到底是什麼來歷呢？刑天不由得暗自嘀咕。

    也許，真的可以去問問它才是真的。

    「如此……就拜託老丈了。」

    「放心，一切有我！」

    老者低頭在口袋裡尋找一番，最後掏出一個純黑的石球，鉛球般大小，直接塞在了刑天手中，低聲道：「用雙手握住巫晶，靜心斂慮，平穩呼吸即可……」

    刑天依言為之，很自然地選擇了盤膝而坐，雙手握著巫晶，置于丹田位置。呼吸之間，便達到了日照清空的心法境界，老者看得眼睛一亮，對刑天的坐姿和入定之快大為驚訝，不過也只是好奇一點，每個人都有自己澄空思緒的方法，他並未對此太過追究，而是將手掌放在刑天頭頂，身上魂力一引，倏然灌輸而下。

    刑天只覺得頭頂一股熱流入體，頓時血脈賁張，渾身充滿了力量之感，同時手中那顆叫做「巫晶」的石球一熱，耳畔呼呼火焰升騰般的感覺再次出現，這一次比之被蠻士盯住更加熱烈萬倍。

    腦海中轟的一聲，刑天神識便來到了一處漆黑的殿堂之中。

    而此時的外間，刑天手中巫晶球放射出如同太陽般的光明，駭得老者大吃一驚，慌忙引動技能，黑色濃霧將二人裹挾在內，防止一丁點光芒的泄出。

    濃霧下，老者滿頭大汗，忍不住喃喃道：「如此熾烈的精血之力，那被喚醒的祭神強的超乎想像，比青兕強大不止百倍。到底是什麼祭神能有如此威力？蛇形祭神，蛇形祭神……典籍當中記載的都是南方叢林部落的圖騰祭神，而且也遠沒有如此強大啊！難道它不是上古祭神，而是洪荒時期的？」

    老者頓時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大跳，整個心臟不受控制地咚咚劇烈跳個不停！

    此刻的刑天，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小山一般盤踞的巨蛇，對方那兩條鯉魚般的長須，如靈蛇般擺動，雙目如炬，緊緊盯著自己。雖是蛇類，但卻有一股熾熱撲面而來，雙眼也沒有蛇類的豎瞳，而是如燈籠一般，散發出溫和的光。

    「我的後裔啊，是你喚醒的我？」巨大的蛇頭伸到刑天跟前，一個荒古粗啞的聲音在腦海深處直接響起。

    「你是誰？」刑天依舊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就在刑天滿臉疑惑，正仔細思索對方話里的意思之時，那怪蛇嘴角露出一彎微笑的弧度，輕輕呵出一口水氣，一片青雨憑空生成，緩緩將刑天環繞，每一個雨滴落在刑天的身上，他就感到後腦里的某個部位微微發癢。

    當所有的青雨全部進入刑天體內之後，一段記憶憑空生成，再次出現在刑天的腦海之中。

    吼！

    一聲狂怒暴虐的吼叫聲衝破喉嚨，刑天的面目瞬間變得猙獰，漆黑的世界頓時引起陣陣漣漪，周圍氣息凝固，一時間殺氣沖天，豪情萬丈，放佛身處浮屍百萬的修羅戰場！

    時空震動，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幅荒古戰場，天地間紫氣騰羅，飛沙走石，一處高山之下，溝壑重重，黃土翻天，赤野萬里。

    自己獨在天地的中心處，渾身甲冑破爛，右手巨斧，左手巨盾，單膝跪倒在地，靠著杵在地上的斧盾，才能保持身體屹立不倒。

    千里之外，金盔金甲的神兵天將，排列整齊，從地面一直羅列到了雲端，數量足有百萬計，鋪天蓋地，將自己圍了個水泄不通。

    天地之中，一輛黃金戰車燃燒著耀眼的光焰，四條五爪神龍拉著戰車，上面一人神情複雜地看著匍匐在地的自己。

    心中一股悲怒充盈胸壑，刑天吐出一口混合著內臟碎片的血水，奮力挺起身軀，手中巨斧猛地一磕巨盾，聲震天下，遙指那神人怒喝一聲：「姬軒轅！！！可敢與我刑天一戰——」

    萬丈豪氣沖天而起！

    「姬軒轅！！！可敢與我刑天一戰——」

    聲音引人發聵，餘音繞樑，久久不絕。異象在此時消失，重回黑暗的世界，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刑天……

    他，終於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是刑天——

    不止是超級戰士刑天，他還是那個「一息尚存、戰鬥不息」，「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刑天！

    同時，一套名為【干戚殺訣】的殺戮戰技，深深烙印進了他的腦海之中。

    在傳承給刑天這一切之後，那條巨蛇，變得委頓不堪，虛弱地匍匐在地，隨時都有可能陷入昏迷。

    「我的後裔啊！牢牢抓住這個機會吧……燃起圖騰之火，我便可以真正與你合二為一！去吧——」

    聲音落時，刑天身軀一震，再次緩緩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