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散去之後,文修之才走過來。他的臉色有點不好,在飯店的霓虹燈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看著文老的汽車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他轉過身,聲音卻是有些低沉:「走吧,老弟,我送你回賓館去。」
一路上,文修之的情緒顯得有些低落,像是有些心事,一直沒說話。駛了好久,文修之才悠悠地嘆了口氣,神情有些蕭瑟,他問許岩:「老弟,你說,我該不該聽老爺子的呢?」
&文修之這樣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許岩還真不知道怎麼答他——今晚文老爺子訓斥文修之訓了好多回,文修之這樣突然問,他到底問的是哪件事?
許岩含糊地說:「這個,老爺子的經驗豐富,見識也多——聽他的,該是沒錯吧?」
文修之憤怒地哼了一聲:「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情報部。。。老爺子想我去基層帶兵當主官,但我覺得自個不是那塊料。」
這時候,許岩才明白過來,文修之在煩惱什麼。許岩說:「文哥,我倒是不明白了,你為什麼不願意下基層呢?今晚老爺子說的事,連我這個外行人都聽明白了,聽說情報部的事情,很複雜是吧?」
文修之嘆了口氣:「老爺子說得沒錯,部里因為權限大,經手的事情也多,人員背景複雜,所以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多。有些事情,確實是將來不好說清楚的。」
&樣的話,文哥你為何還想留呢?下基層部隊去,當個帶兵首長。那不是更好嗎?」
文修之搖頭:「我也知道,要在部隊裡發展。野戰部隊裡帶過兵的當然比較有前途。但怎麼說呢?我這個性,真不適合下基層去當部隊主官——當基層部隊的主官。很累的,忙不完的煩瑣事,操心的事太多,我這個人啊,圖的就是個輕鬆自在,喜歡刺激,不喜歡處理那些日常繁瑣事務。
比如吧,你讓我搞個案子,我可以連續三天三夜不休息。抓人審人連續加班,剷除了一個間諜,我覺得很有成就感,但下基層帶兵。。。你讓我下去當個參謀長,每天忙著做訓練計劃,然後檢查驗收,天天審閱文件,我實在提不起這勁頭來。
而且,我們國家現在對外沒有戰事。這樣忙活忙累,做的都是無用功,沒有成就感,還不如我在情報部有意思。」
許岩搖頭:「加緊訓練。提高部隊的戰鬥力,這怎麼會是無用功呢。。。。。。萬一國家有事時候,部隊不就用得上了?」
&說的是大道理。我也懂——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起碼一二十年之內。我們國家不會遭遇大的戰爭。這樣的話,我在基層部隊。是沒用武之地的。」
許岩笑笑,但旋即,他的臉色僵住了,他想起了朱佑香關於天災的預測。想了一陣,許岩斟字酌句地對文修之說:「文哥,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聽老爺子的說話,到下面基層部隊去帶兵好了。」
文修之在後視鏡里瞅了許岩一眼,看到了許岩那認真的表情,他感覺有點異樣——在文修之的感覺里,許岩性情很溫和,也不喜歡管閒事,他很少用這種語氣來勸說自己的。
文修之想了一下,把車子緩緩降速,停在了道邊的路邊。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香菸,從裡面抽出一根來遞給許岩,許岩搖頭謝絕了,於是文修之自己點上了香菸,他打開了車窗,讓那煙霧慢慢地飄散出去。煙霧迷漫中,文修之問道:「岩老弟,你勸我下去帶兵。。。恐怕是有什麼原因的吧?」
&哥你開玩笑了,哪有什麼原因。只是,文老爺子聰明睿智,經歷又多,他既然覺得你下基層更好,那當然是下基層比較好吧。」
文修之笑笑,他認真地看著許岩:「不對!老弟,你小看文哥了呀——你自己或許沒感覺,但你在扯謊的時候,左邊眼角會微微跳動——」
許岩大驚,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想摸摸自己的眼睛,但手抬到一半,看到文修之那戲謔的眼神,許岩卻是陡然意識過來——對方是在詐自己的,自己上當了!
許岩放下了手:「文哥,你是在騙我的吧?我該不會真的那麼笨吧?」
文修之很爽快的承認了:「對,我是在蒙你的——不過你也是在蒙我吧,不是嗎?」
然後,文修之笑容一斂,他沉聲道:「岩老弟,其實,就是不用看你眼角跳動,文哥也知道,你有許多事,都沒跟我們說實話。
但這次調動很重要,關係到我的一生前途。老弟,你若是知道些什麼還捂著不肯給我透個底,那就太不夠意思了吧?」
許岩沉默了一陣,他側頭望向街上車水馬龍一般飛快駛過的汽車光影,英俊的臉隱藏在陸離的光暗之中。文修之望著他,也不加催促,只是安靜地抽著煙,那菸頭一亮一暗的,像是夜空中閃爍著的星辰。
過了好久,許岩才緩緩說道:「文哥,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理論嗎?」
文修之挑了下劍眉:「還是那理論?就是說這些f病毒狂化症患者,都是來自陰間的陰邪怪物來著,他們奪舍了正常人類的身體,使得他們變成了那種怪物——老弟,你的這個理論,我們討論過好幾回了吧?你的這個說法,缺乏過硬的證據啊!」
許岩笑笑:「文哥,我不是逼迫你,但問題是,我們接下來的談話,必須要建立在這樣的前提上——你必須要相信我的話,這樣,我們接下去才能繼續談。」
許岩咄咄逼人,文修之微微蹙眉,他無奈地攤開手:「好吧。岩老弟,就當我相信你的理論。你繼續說下去吧——這個案子,怎麼又跟我的前途扯上關係了呢?」
&哥。我問你個比較具體的問題吧——具體從f病毒專案組成立以來,你們處理過多少件這種類型的案件呢?全國的發案總數,又有多少呢?」
文修之搖頭:「全國發案的總數,你就不要問了,這是機密。但我們專案組處理過多少件,我倒是可以跟你說的——到目前為止,包括王中茂案,一共是三十一件。專案組成立三個月了,這三十一件案子。要不是我們親自到現場去處置,要不是我們派員過去指導當地警方處置,總之是我們專案組這邊有詳細記錄的——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麼?」
許岩沒回答,反而繼續追問:「文哥,如果,接下來,f病毒狂化症發病率突然激增,三個月內不是爆發三十一件。而是變成了三百一十件,你覺得,形勢會變得怎麼樣?」
文修之一震,他說:「三個月爆發三百件?平均每個月一百件的架勢。。。這樣的話。光靠我們專案組,那肯定是應付不過來了,各省市都要組建自己的應急特警來專門對付這些怪物了。。。這樣的話。事情肯定就捂不住了,引起社會的恐慌是難免的。」
&若。這種怪病的爆發再增加十倍,變成三個月內三千起了呢?」
&就更麻煩了。。。這樣的話。各地級市甚至縣市都要組建應急特警隊來對付,中央領導人必須要公開講話,要發安民告示了。」
&果,這種怪病再增多十倍,變成三萬起呢?」
文修之神色冷峻,他沉聲道:「三萬起事件,那是什麼概念?平均下來,那是每個地級市每天都要出一個王中茂啊!到這個地步,這已經不是警方能應付的問題了,軍隊必須要介入了,全國的大部分城市都得進入緊急狀態,軍隊要進駐城市實施戒嚴了——」
看著許岩還想再說,文修之擺擺手,阻止了許岩:「岩子,你不要再說了——三個月之內,爆發三萬起f病毒事件,這已是我們國家現在的國力能應付的最大極限了。如果再多的話,那我們就得進入全國一級戰備,開始動員全體預備役軍人來應變不測了。。。岩老弟,你該不會跟我說,將來有可能出這樣的事嗎?」
&哥,我不知道。。。將來,可能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也有可能,事情比我所說的更加嚴重。文哥,你知道王中茂,感覺他怎麼樣?」
文修之頓時蹙起了眉頭:「這傢伙很強,那是全面的強大——無論是力量、速度、體能,他都超過最好的特種兵。可怕的,是他的生命力和復甦力,普通的輕武器幾乎無法消滅他。最麻煩的是,他還保持著基本的智力和判斷能力,一旦發現不利,他還知道躲避。倘若不是岩老弟你出手,我真不敢想像,我們要犧牲多少人才能除掉這個禍害。」
許岩冷冷地笑了下,他說:「文哥,附體在王中茂身上的怪物,只是那些怪物中最低級也是最弱小的種類,而將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更強大更高級的怪物也要紛紛降臨我們這個世上——那時候,你覺得怎麼樣?」
文修之臉色大變,他微微蹙眉,眼睛眯起了一條細縫。然後,他望著車窗前的街景,手指輕輕敲打著方向盤,顯然正在進行著認真的考慮。許岩看著文修之,也不出聲打擾他的思考。
恰在這個時候,車窗的窗戶咳咳地被敲響了,文修之和許岩都是一震,倆人齊齊望出去,卻見車窗外站著兩個穿著反光衣的交警,他們手上拿著電筒。文修之降下了車窗,一個中年交警向他敬了禮,很嚴肅地說:「先生,這條街是不能停車的——請拿出你們的駕照來。」
文修之翻翻口袋,從口袋裡掏出一份證件遞過去,低聲說:「不好意思,我們是情報部的,我們在執行任務——岩子,你也給證件他們看看。」
許岩順從地拿出了證件,遞了過去。兩名交警看了證件,神情顯得客氣了很多,他們把軍官證遞迴給文修之:「謝謝,首長。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不過。這條路確實不方便久留的,還請二位注意了。」
文修之收回了證件:「謝謝。我們知道了。我們不會逗留很久的,很快會離開的。」
&的。首長,那我們就不打擾您們了。」
兩名交警認真地敬了禮,離開了。看著他們披著反光帶的身影漸漸遠去,文修之長吁了口氣,他很認真地問許岩:「岩老弟,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你的意思是,在不久的將來,有可能出現大批強大怪物出現在地球上,我們國家將會面臨重大的災難和危機。甚至可能會社會秩序崩潰——嗯,那時候,軍隊將成為抵抗那些怪物的中流砥柱了。你是想讓我下基層帶兵,就是這原因嗎?」
許岩暗暗佩服,自己只是說了開頭,文修之馬上就領會自己的用意了,跟這樣的聰明人談話,那真是輕鬆又愉快。
&哥,這只是我的猜想。沒有任何證據,也提不出什麼依據——最好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大家平平安安過日子,這也是我希望的。」
文修之望著許岩。濃眉緊蹙。然後,他什麼也沒說,平靜地發動了汽車。
從接下來的路程直到回到賓館。文修之一句話都沒說,開車的手穩得跟機器一般。安靜得讓許岩都有點毛骨悚然了。
直到把車子停在賓館門口,文修之下了車。文修之才問他:「明天你有些什麼安排?我陪你遊玩下京城吧!」
許岩想了下,還是謝絕了他:「這個,還是算了吧,文哥你事情又多又忙,我就不好耽擱你太多時間了。倒是我去日本的事,還請文哥幫我抓緊點安排吧。」
文修之笑笑:「小朱真那麼厲害,把你逼得那麼緊啊?好的,這件事我記得了,抓緊就辦——明天就把申請給報上去,看能不能走通這個程序,這兩天就讓你過日本去。」
他笑得很開朗,但許岩能看得出來,在他眉宇間,籠罩著淡淡的一層陰蔓,像是他心裡藏著很深的心事。
倆人的賓館的前庭揮手道別,看著文修之駕車走了,許岩這才向賓館裡走回去。許岩走進大堂里,正想向電梯那邊走去呢,卻是迎面走來了三個人,倆男一女的三個人。
打頭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敞領的深色西裝,濃眉國字臉,高個子,身形魁梧壯碩,裡面是白襯衣,沒系領帶。不知是因為疲憊還是焦慮,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憔悴,衣服也有些凌亂了,但身上依然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看他的體型和氣質,許岩一眼就知道了,眼前的這位肯定是個官員,而且還是級別不低的官員。
而他身邊的婦人相貌清麗,身材苗條婀娜,淡妝淺抹,身上的衣裳看著也很淡雅,一看就是高級貨——這兩個,一看就是屬於上流社會的人士。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個年青一點戴著眼鏡的,看著像是跟班或者秘書之類的角色。
看到這三人擋住了自己的去路,許岩微微蹙眉,他不動聲色:「幾位勞駕,麻煩讓一下。」
三人沒讓開,最年青的那個隨從出聲了,他滿臉堆笑:「請問,您是許少校嗎?」
許岩微微蹙眉——倘若以前,還是個宅男大學生時候,有人這樣問自己,估計許岩不會有什麼意見;但現在,自己也算有了點小小身份和地位,許岩也開始對別人對自己的態度敏感起來了,對這種詢問別人時候自己卻不先報上身份的問話方式,許岩很厭惡,他也不答話,卻是冷漠地反問道:「你們是誰?幹什麼的?」
許岩此話一出,年輕隨從臉露尷尬,而那位中年男子也蹙起了眉,顯出不悅。
年輕人擠出了笑容:「你好,許少校,這位是中央經濟部的丁司長和他的愛人陸女士,他們有些事情想跟許少校您商量一下,方便的話,能抽出幾分鐘時間來跟他們談下嗎?就在大堂的咖啡廳,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的。」說著,他仿佛已經確定許岩接下來一定跟他們過去一般,微微側過了身子,伸手向著咖啡廳的方向做了個請的動作。
聽到「丁司長」這個姓氏,許岩心下便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他再看看丁司長站在幾步外不出聲地望著自己,仿佛已經很有把握許岩一定會照他說的去做。
看著對方那居高臨下的眼神,許岩心下惱怒,他淡淡說:「我沒時間。有事想找我的人,提前給我的助理打電話預約吧——就這樣,麻煩讓開。」
&許少校,這個。。。」
&有,要跟我說什麼事,麻煩他自己本人來說——自己明明在場,沒必要派個代表過來。」
許岩心下冷笑——明明是丁司長有求於自己,這時候了還放不下官員的臭架子,求見都不肯親自過來說話,而是派手下的人過來請自己過去——對方這到底算什麼臭毛病和心態?這是求人或者道歉的態度嗎?
說罷,許岩便轉身向電梯那邊走過去,那個年輕隨從愣了下,他下意識地伸手出來抓住了許岩的衣裳,失聲道:「許少校,你不能走啊。。。」
許岩頓住了腳步,冷冷地看著他抓住自己衣服的手,他冷冷說:「放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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