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於世的美麗花朵 124. 鳳凰之羽 (2)

    要到達傳說中見過鳳凰的險峻高山，需要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

    傳說這片樹林中常常有鬼怪在逡巡。

    阿爾法沒有看到逡巡的小鬼，倒是見到了「巫術」。

    這是阿爾法第一次見到「巫術」。伊西斯的巫術。

    她呢喃著不知名的咒語，從她的太陽穴抽出綠色的光，那些光在她的手中凝結成實體的枝條一樣的東西，接著扭曲、結合，匯聚成了長劍的形狀。

    在她的揮砍之下，前面那些不知道何時擋在眼前的扭曲荊棘，全部像粉末一樣灰飛煙滅了。

    「這一切都只是幻術。」莉莉絲解釋道，「傳聞只有堅定和虔誠之人，才能見到鳳凰。在他眼前的道路，是一片坦途。」

    「但若不是這樣的人，就必須要經歷重重考驗。」伊西斯接著道，「而這就是我們的前路。所以，還請務必小心。」

    夜幕再次降臨之時，他們才來到山巔。傳說中見到鳳凰的地方。然而，此時，這裡卻只有一座四層高塔。

    「這就像是憑空出現」

    阿多尼斯終於開口，他的聲音無比地動聽，又充滿辨識力。莉莉絲立即就意識到，他是誰——那位自遠方而來，在酒館中表演的吟遊詩人。

    「這定是幻化出的高塔。它既是實，又是虛。」伊西斯點頭道，「只有通過，才能得到鳳凰之羽。為了教會永恆的榮耀，還請各位務必盡心竭力，勿要自惜其身。」

    語畢，她已率先進塔。

    ***

    大門緩緩在他們身後關閉，漆黑一片的空間中，響起「噗噗」之聲，蠟燭的火焰依次燃起，空氣中飄散著塵土的味道。

    「這是多久沒人來了。」阿爾法在心裡默念。

    所有的人都沉默地如同閉口的蚌。他們只是默默地邊走邊觀察。

    如果這是冒險小隊——阿爾法自得其樂地想，恐怕一定是一隻最不團結的隊伍。

    在燭光的照耀下，眾人可以看到古典而優雅的家具，牆上掛著的油畫。油畫上的內容都是歌頌神明的，當然，並不是永生教會所崇拜的神明，而是他們所不了解的神明，有星辰在神明的周身旋轉，神明的面貌則是模糊不清。

    ——這是代表，他們心中的神明，並不相同嗎？果然是貌合神離的一隊啊。

    就算是伊西斯和阿多尼斯，看來也沒有足夠堅定的信仰，來將他們所謂的「神」帶到這裡呢。

    「等下。」

    當他們沿著樓梯向上時，伊西斯出聲，停住了腳步。

    在他們的面前，剛剛空空如也，仿佛要一直螺旋向上的樓梯，突然出現了一扇門。

    這是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門。門上漸漸浮現出了血紅的字跡。

    「往前，是絕路；回頭，有坦途。」

    然而，字跡漸漸散去，門自然洞開。

    伊西斯又是率先進入，阿爾法連攔都攔不及。

    「這不先商量一下怎麼應對嗎？」

    阿多尼斯也跟著伊西斯瞬間就進去了。他們進去後，剩下的就是一片黑暗，仿佛消失在其中。

    「這是惟一的路。」莉莉絲道，「抓緊我。」

    阿爾法感覺到臉發燙，但是他仍然依言抓住了莉莉絲。

    當他們一踏進門，後面的路就完全消失了。而在他們面前，燈光亮起，先進入的伊西斯和阿多尼斯已經坐在了他們的位置上——伊西斯的面具消失了，還戴上了羽毛頭飾，手裡執扇，換上了華貴的長裙，裙上綴著的寶石閃閃發亮，長長的裙擺拖地。莉莉絲認出來，這是伊麗莎白，村里貴族的女兒。而阿多尼斯，穿著色彩明亮的上衣和長褲，但臉上的面具已經完全被移除。他站在舞台之上，他在這裡的角色不允許他掩蓋面容。他確實是那在酒館中演唱的吟遊詩人。他來到希納，果然也是為了追求長生藥。

    而轉眼前，阿爾法就來到了最高處的王位上，他的面具也被移除，露出藍色的雙眸，沉靜的面容。他的頭上戴上了王冠，禮服上刺著金線，雖然他出身高貴，但自從來到希納，已經很久不做如此打扮，因此，顯得格外陌生。

    而莉莉絲，她還是原來的模樣。但讓人意外的是，在這滿堂賓客之中，沒有人因她的格格不入而驚奇。

    一切看起來都很普通，但很快，莉莉絲就發現，除了她，其他三人的行動都像是按照劇本一樣，不斷地重複著這一幕——阿多尼斯表演，伊西斯帶頭讚賞，阿爾法宣布宴席結束。

    她跟阿爾法說話，阿爾法根本就不理會。伊西斯和阿多尼斯也是一樣。除了她，這裡的所有人，都沒有自己的意志。

    怎麼才能破壞這個循環？她試著去叫醒他們，推攘他們，都完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每個人都只是對著她微笑，繼續沉浸在阿多尼斯的表演之中。而阿多尼斯——她根本無法觸碰他。他的周圍就像是有一層透明的屏障，是在這個宴會廳中，她惟一無法觸碰的人。

    解謎的關鍵，一定在阿多尼斯身上。他的演出，一定是這場循環的關鍵。

    繼續在宴會廳也顯然一無所獲，莉莉絲決定離開這個宴會廳——在宴會廳後，是一條迴廊，在迴廊上，她看到了一幅奇怪的肖像。那上面的人似乎是阿爾法，又似乎不是他，他的衣著很奇怪，有著無比冰涼的、陌生的、卻似乎有哀戚的神情。繼續向前走，又看到一幅肖像，上面似乎還是阿爾法。

    沒有想到，所有迴廊上的肖像，都是與阿爾法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年。但每一次都有細微的差別，而少年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冰冷，哀切。

    最後的兩幅肖像，一幅中，他有著銀色的長髮，冰冷的神情，雙手之間糾纏著銀色的絲線，血色的月亮在他身後升起，甚為不詳。

    另一幅中，他上身是人，下半身蠕動著無數觸手。在這幅中，莉莉絲看到了長得像自己、打扮卻完全不同的少女。她被怪物擁在懷中，一同被一柄長劍貫穿。

    「現在放棄離開這裡，一切還來得及。否則，這就會是你們的未來。」

    「——誰在說話？」

    「一切還來得及。」陌生的聲音繼續響起，機械地重複著同樣的話語，紅色的字跡浮現在所有的畫像上，更顯詭異。

    「不知道你是誰，又如何虛構這一切。但我既不信命運，也不會回頭。」莉莉絲無視這聲音，話音落後，紅色的字跡全部消失，一把豎琴出現在她眼前。

    她不通琴律，但她立刻就伸出手，握住了琴。

    被她握住的那一刻，火焰從琴上猛地燃燒起來，整個琴變得滾燙如烙鐵，她的手立刻就被灼燒，鑽心的疼痛，皮膚損毀，幾乎拿不住琴。

    但她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了琴。手指上的手泡紛紛破裂，又燙起來，鮮血滴滴嗒嗒地流下來。

    莉莉絲轉過身，毫不猶豫地回到了宴會廳。

    一見她拿著琴到了宴會廳，那些聽眾一下子臉色就變了，紛紛站起來，就要衝上來。

    但已經晚了。

    琴弦和琴弓相接觸，和諧的音樂被破壞，一切再也無法循環。

    那些憤怒地人奔過來，卻在還沒有接觸到她時，就化為了泡影。阿多尼斯停止了歌唱，驚訝地望著手握著琴的莉莉絲。她就像是抱著一團火。

    那火燒傷了她的手臂、手、胸口。

    接著，一切都融化了。等到一切都恢復正常，他們又回到了山巔之上，高塔早已不見蹤影，只有風，呼嘯著穿過他們。

    伊西斯、阿爾法和阿多尼斯，都恢復了原來的裝束。

    而在莉莉絲傷痕累累的手中，那把琴不知道何時，化為一根鳳凰之羽，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