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南郊,養豬場。一筆閣 www.yibige.com
閉目養神中的李世民忽然睜開雙眼,冷笑一聲:「又來了。」
&
話音剛落,只見鄭屠戶奮力拽著兩隻大肥豬往這邊走過來。
&出欄的兩頭大肥豬,賊雞兒壯,八百斤一個,小敏你悠著點,別被他們拱了。」
&的,放心吧。」
李世民騰的一下站起身,接過兩隻肥豬,將它們拴在樹上。
待鄭屠走遠,烈瑕又從桌子底下鑽出,
&子,此番謀劃成了?」
李世民拍了拍手,自信一笑,指著其中一頭毛色發白的豬道:
&山王楊林——在民間聲望太高,楊林一死,必生民變。」
說罷他眼神一亮,看向另一頭眉清目秀的豬道:
&文拓,似你。」
他哈哈一笑,負手踱步起來:
&師宇文拓——殺伐果斷,又多有奇謀,可惜不知人心向背,不懂得拉攏民心。」
頓了一頓,又道:
&二人為隋庭二柱,都有缺點卻互為補益,一旦合璧,天下可定。所以我們必須二去其一!」
見二豬趴在地上不動,李世民隨手抓起一顆石子,狠狠砸向楊林豬頭。
肥豬噗嘰一聲跳起,搖著尾巴四處亂拱起來。
&刀殺人,讓宇文拓當著群臣的面來一招殺伐果斷。如此,宇文拓必然被百姓所唾棄,連唯一支持他的寒門士子也會對他口誅筆伐,楊廣再是信任他,也會心生嫌隙。到時我們再造勢說他意圖謀反,眾叛親離之下,我倒要看他如何收場!哈哈哈。」
&此一石四鳥的完美計策,只有公子才能想得出來。」
李世民輕笑一聲,看了一眼拱來拱去的兩頭大肥豬,又看了一眼笑得酣暢的烈瑕,心道:
何止一石四鳥......
......
沈落雁剛邁入含元殿一步,就感受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氛。
她左右看了看,心中疑惑道:往日上朝,可沒有這麼多人啊。而且一個個面色發黑,如同見了鬼一般。
大殿正中,一鬚髮皆白的老漢,光著膀子,顫巍巍努力挺直著身子,立於太師之前。這人是誰?
她看向老漢手中半截龍頭形狀的碎拐。這是囚龍杖!楊林?
沈落雁心念電轉,腦中將所有可能過了一遍,再結合太師遞過來的眼色,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剛要說話,卻是楊林先開口,他瞥了一眼沈落雁,有些難以置信道:「蒲山公之子,李密,反了?」
&王爺,」
沈落雁頓了一頓,待眾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時,才一字一句道:「李密謀反無疑,不光是他,從瓦崗寨中搜出的書信來看,反賊勾連甚廣,且互相盟誓。粗略估計,至少有十八路人馬。」
&麼?!」群臣一片譁然,十八路之多,天下已經亂到如此程度了嗎。
&至——」
沈落雁陰冷一笑,看向幾個老不死的世家大臣,緩緩道:
&不少勛貴大臣也牽涉其中......只是,此事還待御史台加以查實,不宜宣之於眾......」
順著她的目光,眾人偷偷看向剛才開口附和幾人,正是幾個世家的勛貴老臣,滎陽鄭氏、太原王氏、趙郡李氏幾個家族族老。這幾人平日賦閒在家,就算是上朝也是打打醬油,怎麼今日這麼積極了。
青年仕子已經開始紛紛議論了起來,老油條們則是不著聲色地挪動步伐遠離幾人,大殿之上頓時空出一塊不大不小的地方。
幾個世家族老先是一愣,趕緊相互給了個眼色,幾人都是聰明之人,決定行龜縮之策。畢竟人家並沒有明說,自己站出來解釋,反而更像是做賊心虛。
幾人縮了縮脖子,齊齊擺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臉上分明寫著一句話:沒有、我不知道、和我無關。
天塌了有老王爺頂著呢。
&位將軍,似乎另有所指啊?」楊林轉過身,上下打量了一眼沈落雁,語氣溫和道。
在他的記憶中,中原已有百年未出過女將了,眼前之人英姿颯爽,不輸男兒,他的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愛才之意。
沈落雁行了一禮,朗聲道:「末將的意思是,王爺,您又要立功了。」
&
楊林面露奇色:「你倒說說,什麼功勞。」
&然是大功。」沈落雁淺笑一聲,面色轉為陰冷,一字一句道:
&隋!開!國!之>
「……什麼>
&爺您雙腿殘廢,難道雙目也不能視物了嗎。您去外面看看,如今的大隋江山是個什麼樣子,數年間反王四起,天災連連,四野凋蔽,民不聊生。若不是太師力挽狂瀾,大隋早已滅國!你此番處心積慮針對太師,若能扳倒之,豈非為世家和反賊立下天大功勞!!」
所謂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偏偏沈落雁反其道而行之,一番揭短又打臉,氣的楊林滿面通紅,如同要爆炸的鍋爐一般。奈何沈落雁字字句句都極為在理、無處反駁。
大家其實都明白,大隋的這個爛攤子,要不是宇文拓撐著,就憑著楊廣的瞎折騰,估計早就被人掀了。
&爺可曾想過,您在宮中與太師發難。京外各路反賊便開始準備造反。這難道是巧合嗎?
依末將所見,搬弄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幕後黑手,定是慫恿王爺彈劾太師之人。無論成敗,您與太師二人必去其一,介時天下反王再趁機出兵,大隋必亡……」
說道此處,沈落雁言語變得平靜,眉頭皺起,換上一副思索的表情,
&人躲藏在背後,沒有出半分力氣,三言兩語便傾覆了天下,堪稱是謀算無雙……」
沒有添油加醋,只是站在旁觀者角度的平鋪直敘,然而沈落雁這一席話卻如同一柄寒光凜凜的刀子,深深插進楊林的心中。
&是,如此積極地謀劃,卻不像世家,誰能從改朝換代中獲得最大利益……此人必定是控制軍權的門閥中人。」
最後這話卻有些無頭無腦了,朝堂上眾臣面面相覷,都表示聽不懂,謀劃?世家?門閥?怎麼越扯越遠了。
可是,此話聽在楊林耳中,卻有一種振聾發聵的效果。今日之局,無論如何,都是他得利啊,李閥的那個孩子,看似忠厚老實,竟然如此陰險,老夫竟被他矇騙,差點淪為他的棋子,可恨!
半晌,楊林深深吸了口氣,向群臣拱了拱手,
&軍說的有些道理,看來今日之事,的確是——」
此時,楊林已確信自己被人利用的事實,正欲順著沈落雁的話語找個台階下,『誤會』二字還未出口,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胸口如同刀絞一般劇痛。
&啊——」
痛呼一聲,他的身軀剛要倒下,卻被莫小樓閃現扶住,莫小樓伸手探脈,臉色劇變。
只聽噗地一聲,楊林吐出一口黑血,噴在莫小樓的袍袖上,
&哪,太師,靠山王不能殺呀!」
&師,我等願為老王爺代死!」
&文拓,你殺了老王爺,會遭天譴的啊!」
楊林雙眼緩緩睜開,看了一眼齊刷刷跪在地上的眾臣,突然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狠狠將莫小樓推開。
&
接著,整個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救了,此刻他心中只剩一個念頭:
我不能死在這裡啊。
我不能死在宇文拓手上。
我死在這裡,會害了楊廣。
我要爬出去死!
他雙手扶地,想要撐起身體往外爬,卻完全使不上力氣。
莫小樓心中一動,嘆了口氣,上前扶起了他,握住楊林的手,莫小樓將真氣灌輸進他的心脈,讓他稍微感覺好受了一些,
老王爺雙目含淚,慘聲道:
&師.......老夫對不住你......」
&李建成.......」
&毒.......」
楊林臉色慘白,看了一眼莫小樓,雙眼又緩緩掃向群臣,胸口猛烈的起伏起來,
&議者......」
&
&
&
一連說了三個殺字,楊林終於鬆了一口氣,
抓著莫小樓的手卻似乎握得更緊。
&隋......」
&兒......」
&託了.......」
楊林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只是嘴唇在動。
終於,隨著手中半截囚龍杖『咣』的一聲掉落於地,
一代老將,慘然而去;
半隋江山,轟然倒下。
洛陽城外大風驟起,如同奏響一曲悲壯蒼涼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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