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領著姐姐在店小二帶領下上了客棧二樓,安排了最裡面一處極為僻靜的房間。兩人略作收拾,店小二便將簡單的四菜一湯端進房來。以前也是吃遍山珍海味品過瓊汁玉液的姐姐,後來跟著弟弟江湖行走也食過羹藜含糗飲過淡水粗茶,早就沒有當初在家時老饕似的嘴刁,對這幾個清淡小菜也是食之有味。
按下夜三更姐弟兩人不表,客棧後院裡,一身白衫的韓有魚忽然出現。
韓有魚這幾日裡也是一路向西走走停停過得好不快活。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在他想來,那個被自己叫做師叔祖的老道士就算回了武當告了自己狀,也不會猜到自己正在回武當的路上。
不得不說,韓有魚這算盤打的極好。
於是乎這幾日裡白天騎馬遊山玩水似的往武當方向走,夜裡便就近找個小城尋尋樂子解解乏,過得好不愜意,完全沒了頭幾日裡的狼狽。就這麼一路走一路玩,昨日裡韓有魚便到了這安駕小城,沒成想還過不了幾日便碰到了讓自己看到就上火的夜三更姐弟。
在他看來,這才真叫得來全不費工夫。
本來韓有魚打算在這安駕城裡呆上幾日再走,一是整裝二來休息,可他真真沒想到會碰到屬於他這輩子的夢魘。
這也就罷了,躲一躲還是能躲掉的。
另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剛來客棧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個讓他走不了的人。
客棧老闆娘。
韓有魚當時看到這女人眼睛都直了,身著黑色曳地大氅,肩披灰褐貂絨,內里那件嵌著大紅牡丹的白色束縛裹著似乎快要掙開的兩團胸脯,恐怕這才是讓韓有魚拔不動腳的癥結所在。
那老闆娘年齡也不大,可在韓有魚這種花叢老手眼裡卻能看出不一樣的韻味,第一眼就給了個極品的評價,再加上刻意打扮下這一番妖嬈模樣,當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在一錠碎銀的作用下才從店小二口中得知這老闆娘是外地大戶人家子女,隻身領著幾個下人來此地謀生,因家底充足便盤下了這間客棧過活,也只是偶爾才會露面,其他時間都是在後院裡後來增蓋的小樓里足不出戶。
真是意想不到,這偶爾的露面便讓韓有魚走了狗屎運碰了個正著。
本來前幾日在夜家那女人身上沒有發泄出來的貪念這次又讓這妖媚老闆娘勾了起來,韓有魚打算哪怕就是在這裡多待幾天也要把這女人拿下。
事與願違,韓有魚從昨日下午便藉機去後院那棟小樓里找尋那老闆娘,奈何下面丫鬟只是攔著不讓,認韓有魚如何威逼利誘都打發不走那兩個被他心裡罵作看門狗的丫頭。
一直到得今日下午,韓有魚用一錠銀子收買的店小二悄悄告知老闆娘出來了,韓有魚便趕忙整理一番便去見那朝思暮想到讓自己昨夜都沒睡安穩的心中可人兒。
巧不巧的,出了自己那間臥房沒幾步,隔著那道木柵欄,韓有魚是怎麼也想不到,這都分開多少天了還能如此巧合的碰上、讓自己現在打心底有些發憷的姐弟倆。
即便化成灰也是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
此中怨恨也就只有韓有魚切身體會。
好在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韓有魚心裡雖不承認卻也是頗為僥倖。
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自己趁這兩人不防備的時候使點小伎倆,到時候對付他們還不手到擒來?
韓有魚心裡算盤也是敲的明白,可他卻沒沒注意到當時自己在二樓的舉動全被自己現下最想見的那個女人看在眼裡。
韓有魚見到夜三更兩人也沒了去找老闆娘的心思,當下回屋盤算著要不要今晚使點迷香之類的玩意兒去對付那兩個想起來就牙根發癢的人,卻忽聽得有人敲門,開門便見到這兩天來總是把自己拒之門外的丫鬟。
丫鬟留下一句「我家小姐想要見你」的話也不管對方作何反應便轉身走了,韓有魚先是一愣,瞬即喜笑顏開,把剛剛正考慮的下三濫法子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連房門都忘了關,慌不迭的向外跑。
過了後門進了小院,韓有魚想是感覺第一次見人姑娘如此慌張有失風致,看著不遠處那棟小紅樓,放緩腳步整理一下外衣,感覺衣服整齊沒有褶皺這才走近小樓。
門口丫鬟讓韓有魚剛剛那幾個做作舉動惹得捂嘴輕笑,引著他上了二樓房間門口便自行退下。
韓有魚又是自感良好的理理衣領方才禮貌叩門,要麼說韓有魚也是大家大戶出來的公子哥兒,待人接物也是頗有風範,聽得屋內傳來「請進」的酥酥聲音方才推門而進。
屋內擺設也是引人,紅木桌椅床凳讓韓有魚一眼就看出價格不菲,幾個古樸蛇勁花瓶不插花反倒是插著幾卷字畫,牆上也是掛著幾副珍本古卷,讓韓有魚這個為了討好小姑娘曾在字畫上下過一些功夫的公子哥兒粗略一瞧也知是真跡,不得不對這個店小二口中來歷不明的老闆娘有些刮目。
這房屋風格讓韓有魚感覺更傾向於那些個書香門第家的閨秀一些,真真不搭眼下穿著暴露半裸酥胸的嬌媚女子。
老闆娘正於床頭衣架上取下一件繡花短襦,慵懶披在肩頭,正好擋住門口韓有魚那雙碰到雪白山丘便一動不動的視線。
「公子不進來嗎?」老闆娘聲音也是嬌媚,像是小貓撓癢一般喚回韓有魚紛亂思緒,「風都進來了,好不容易攢下的溫度又沒了。」說著話,老闆娘便是輕移蓮步走到一旁火爐旁又添了幾塊木炭。
韓有魚趕忙回手關門,緊走幾步,「我來我來。」搶過女子手中火鉗又續了幾塊。
「一看公子就不是幹過粗活的人,添這麼多柴火,火都要熄了。」老闆娘又拿過韓有魚手中火鉗夾出幾塊。
期間少不了指膚碰觸,又引得韓有魚心如鹿撞。
不得不說,這女人媚骨渾然,幾句話幾個動作,有意無意的碰觸下就讓韓有魚這種花叢老手都有些吃不消。
「公子還沒吃飯吧。」嬌媚女人放下火鉗,「我吩咐丫鬟弄了幾個小菜,公子不嫌棄的話一起吃些吧。」
韓有魚當然不會嫌棄,可即便這時候像是被豬油蒙了心也還是泛起了些疑問。
倒不是這個女人知曉自己沒吃飯的疑問,畢竟自己是在她店裡,吃沒吃飯問問店裡夥計就知。韓有魚疑問的是自己這兩天自討沒趣的熱臉貼人冷屁股,人家對自己理都不理,今夜裡怎得還主動約了自己,而且這有意無意的舉止話語,讓自己這種流連春色縱橫花叢的箇中人物肯定是能感覺出她的暗中撩撥。
韓有魚肯定不會相信是自己的王霸之氣吸引了她,那這女人態度如此極端的轉變又所為何來?
圖財?不可能,出門在外財不露白的道理他還是懂得,這兩日裡自己也沒有大氣闊綽的顯擺,除了這顆算是有些價值的羊眼南紅,哪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圖色?不可能,自己昨日加上今日倒貼似的找她人家都不理,圖什麼色?
難不成這兩日是對自己的考驗?
也就有這麼些小心思的韓有魚想到這裡有些竊喜,思忖間就跟著嬌媚女人落了座,這才注意到桌上擺了幾份精緻小菜,外帶一壇還未開封的陳年竹葉青。
嬌媚老闆娘輕啟泥封,瞬時間整個屋裡酒香瀰漫,爾後又輕欠起身將酒倒入一個寬口細頸大肚的銀質酒壺裡,這動作下來恰恰把那半抹酥胸丟到了韓有魚眼裡,看的後者又直了眼神,心裡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算盤就又不知拋到了哪裡去。
那老闆娘怎能感覺不到對面那火熱眼神,也不避諱,還似是又大了些動作,嘴上說道:「這可是我家父珍藏多年的好酒,平日裡小女子也不好這口,今天有緣得遇公子,當要好酒款待。」
韓有魚明知故問道:「怎得也沒見令尊令堂?」
嬌媚女人略一欠身將酒壺放在一旁紅泥暖爐上晃了幾下,屋內香氣又濃了些。這老闆娘嘆氣坐下,眼帶愁容,「前些年裡家逢變故,我父母…」
生意人就是精明,說話只說一截,剩下的就讓聽話人猜去,這可就讓韓有魚思緒連連浮想聯翩,再看著對面女人那副我見垂憐的樣子,韓有魚登時什麼心思都沒了,語氣頗為疼膩道:「你看我這嘴糙不糙,淨提那些傷人事。姑娘莫要瞎尋思,來,喝酒喝酒。」說著話,韓有魚起身取過酒壺一人一杯倒進那對子母鴛鴦爵里。
嬌媚老闆娘想是也覺得這有些壞了氣氛,當下展顏一笑,道:「小女子先干為敬,謝公子賞臉來小樓一聚。」倒也豪氣,杯倒酒干。韓有魚也不含糊,陪了一杯。
這就一下肚便是熱烘烘的,嬌媚老闆娘臉上不自覺的浮上兩朵紅雲,煞是誘人,開口又道:「這兩日裡小女子有些事情耽擱,要不昨日裡公子來時就讓進來了,公子莫要怪我。」
「不會不會。」對面尤物可人模樣早就刺激的韓有魚軟了身子,當下只是順著嬌媚老闆娘話意往下說,哪還會盤算這話里破綻百出的漏洞。
「還不知公子貴姓,怎得來了我們這個小城上。」說著話,那老闆娘就又倒了一杯,勸著韓有魚喝了。
韓有魚兩杯酒下肚,話匣子也打開了,「我是韓有魚,師承武當,現下在外遊歷,路過這裡先歇息幾日。」
對面女人當然不去計較韓有魚所說真假,道:「這幾日裡來我們安駕小城的外地客商真挺多,倒是熱鬧了我這裡。」
「姑娘這裡生意好自然是賺錢。」韓有魚恭維一句,不想讓話題停在自己身上,問道:「只是我聽店裡跑堂說姑娘也不是本地人吧,怎得聽不出姑娘是何處口音。」
嬌媚女人輕抿著子母鴛鴦爵里的鴦爵,不在意道:「走南闖北轉的地方多了,哪還有口音一說,都混了。」
韓有魚呵呵一聲,又問道:「姑娘祖上何地?」
「祖籍西北沙城,離西域很近。公子去過否?」
「我這才出山多久,以後有機會肯定要去看看姑娘祖籍,感受一下姑娘當年的情趣。」
這兩人一句一句,表面上也是相當的熟稔親近,若是旁人在還真覺不出這話里那些法不傳六耳的門道。
嬌媚老闆娘只是輕笑,道:「到時有機會可要陪公子一同回去看看我老家模樣。」
不得不說韓有魚說起這肉麻話是手到擒來,再加上他這縱慾過度的白面模樣,怕是一些小姑娘早就投懷送抱了。
可這老闆娘絕對不是那些初經人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姑娘,韓有魚心裡也是能清楚一二,只是這美色當前,還是要先下嘴為強!
韓有魚心裡算盤打的叮噹響,對方又何嘗不是心裡暗暗譏笑著他鬼話連篇的噁心樣子?只是厭惡歸厭惡,說到底還是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目的。
心機深者自叫人勞神。
各自心懷鬼胎嘛,各自有各自的晦澀與皎潔,就看哪個願打哪個願挨,哪個敢舍一身肉就等這一刀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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