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夜三更姐弟兩人出城過驛館買了一輛馬車後又是一路向西,先說這張九天一行人施展身法迅速出了城,直到確定了後面無人跟蹤,方停下腳步。
韓鯤鵬累的氣喘吁吁,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將肩上已經昏迷的韓有魚放下,平復了一下近乎紊亂氣息,開口問詢著張九天道:「師叔祖,咱們這就回武當?」
張九天冷眼看著韓鯤鵬,並未接他話頭,倒是張九清冷哼一聲,道:「瞧你倆做的好事!有魚做出來這等混賬事情也就罷了,你也跟著瞎胡鬧。我武當門規全當作擺設了不成?」
韓鯤鵬自知理虧,低頭不語。
張九清續道:「你弟弟放浪形骸不求上進,你這個弟子中的翹楚怎得也如此隨波逐流,當真是想被山門逐出不成!」
韓鯤鵬諾諾道:「只是怕有損武當名聲方才出此下策,哪成想夜三更他們也攪進了此事。」
張九清鳳眼一瞪,斥道:「還敢狡辯,我武當名門正派,即便未有夜家姐弟,也不該濫殺。」
韓鯤鵬沒了言語,不敢說話。
張九天開口道:「現下再如何說他倆也為時過晚,事情也都發生了,回了山中便依門規處置。鯤鵬,你回城裡去把馬兒牽來,我們在此等候。」
韓鯤鵬不敢怠慢,好忙答應一聲,轉身回了城。
韓鯤鵬剛走未多久,卻是韓有魚忽然醒來,「嚶」的一聲坐起身來,揉著胸口也不說話,神態里是難受還極盡委屈。
韓有魚不言語,張九天與張九清兩人也懶得跟他多話,三人一坐地上倆站旁邊,再加上道士裝束,引得偶有行人側目觀瞧。
韓有魚心下思緒紛亂,自知若是回了武當,絕對沒有好果子吃,門裡懲戒濫殺弟子是逐出師門送官發落,韓有魚也知道有自己師爺再怎麼著也會從輕發落,可再如何從輕也還是要發落,這讓得從小就沒受過罪的韓有魚越想越是苦惱。
眼珠一轉,韓有魚心中小九九盤算起來,又是哎喲幾聲,開口道:「師叔祖,我胸口疼。」
張九清打心裡厭惡這作風不正做派齷齪的徒孫,連看也不看他,扭頭向了一邊權當作沒聽見。張九天只是回頭瞧了他一眼,也未有言語。
韓有魚掙扎著起身,捂著胸口裝模作樣道:「師叔祖,我哥呢?」
張九天兩人對他仍舊不理。
韓有魚自討沒趣,表情頗為痛苦的走到路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消停沒一會兒,又開口道:「師叔祖,我想如廁。」
張九天兩人還是置若罔聞,看也不看他。
韓有魚胸口也不捂了,兩手摁著肚子,哎喲連連「我實在憋不住了。」
張九清看看張九天,後者終是開口道:「我跟你去。」畢竟這徒孫鬼心眼太多,張九天也不得不防備著。
或許是礙於身份,與韓有魚進了路邊樹林張九天便停了腳步,看著他小跑到樹後寬衣解帶,只留了半邊身子在外面。如此過了盞茶功夫,張九天見那樹後韓有魚也無甚動靜,喚道:「有魚。」
「師叔祖再等一下,馬上就好。」韓有魚倒是答應的痛快。
又過了些許光景,張九天又喚了一聲,這次卻沒聽到回話。張九天皺眉,又是一聲,樹後動靜一點也無,張九天腳尖點地身形一晃而過,再看樹後哪還有韓有魚人影?只留那件麻布青衫掛在支棱起來的枯樹皮上。
「賊黃子,如此戲弄與我!」張九天怒極罵道,這幾個時辰發生的事饒是像他這般寡淡心性也壓不住心中火氣。掃視一圈樹林深處,莫說人影,如此清冷天裡就連個活物也看不到,氣的張九天一把扯下那件麻布青衫擲在地上。
張九天回神掠出樹林,碰上張九清投來的目光,冷聲道:「一不留神叫那小子跑了。」
張九清也是蹙眉,「我就知道這小子心術不正,一肚子的鬼心思,現下如何是好?」
「總比讓人一斧子劈死好。」張九天說的恨恨,很難想到這個平日裡對所有事都一副淡泊樣子的大德也會如此急躁,「等等鯤鵬再回山里。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這黃子難道還能跑到天涯海角不成?」
約摸也沒到兩刻鐘,韓鯤鵬牽馬回來,看了一圈沒見到弟弟人影,也猜出個八九不離十,試探著詢問道:「師叔祖,有魚他…」
「哼!」得來的卻是張九天一聲冷哼。
韓鯤鵬還是第一次見到張九天生氣,當下縮了縮頭。張九清插言道:「先回武當再說。鯤鵬,家室可都安排妥當了?」
「謝師叔祖掛念,已囑咐內人在娘家多待些日子。」
張九清上前牽來馬,將韁繩遞到猶自憤憤的張九天手中,關心道:「別多想了,回了山里告知掌門師兄讓他定奪就是。」
張九天想是也不喜歡張九清掛念他,佯裝輕鬆道:「沒事。」
韓鯤鵬忽然插嘴道:「對了師叔祖,剛才回去我看到夜三更姐弟二人拿著行李向西去了。」
張九天側頭看向韓鯤鵬,沉思片刻,猜疑道:「難不成是要去武當?可曾見到那個使斧的少年人?」
「不曾。」
張九天翻身上馬,「我們快些趕回去,告知掌門聽聽他有何說法。」
三人上馬向西去了。
且說張九天三人剛走不久,離著那件麻布青衫不遠的一棵大樹上,韓有魚漏出半個腦袋,盯著那三條馬上人沒了蹤影方才下來。
「哼,想抓我,門都沒有。」拍拍手上塵土,韓有魚頗為得意,「小爺才不會跟你們回去。」
彎腰拾起地上那件全是巨斧劈開口子的單衣,來回翻看也是一臉嫌棄,索性扔了,雙手一背,也向西去了。
再說夜三更駕著馬車行了幾日,姐弟兩人一路曉行夜宿走走停停,這日到達一座名為安駕的小城。
城不大,由城門口夜三更便能望見兩側的城牆拐角。
「天也不早了,咱們先在這城裡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好。」
天已過黃昏,路上行人了了,順著打聽來的路,夜三更趕著馬車不消片刻便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棧,鳳來儀。看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夜三更不免輕笑出聲。
「笑的什麼?」剛撩起門帘的姐姐聽到弟弟聲音,疑問道。
「這名字起的不錯。」夜三更伸手打橫抱起姐姐,將她安穩放到地上,道,「鳳來儀,難不成這小小縣城裡還能有鳳來儀?」
「你怎就知道窮山惡水不出美人?」姐姐一手扶著夜三更的肩膀一手拉著夜三更的胳膊,說道,「也不定是這裡老闆夫妻兩個舉案齊眉連枝比翼啊,有道是:乘龍快婿,蕭史弄玉,笙簫相和,有鳳來儀。」
「讀書人就是不一樣,一個客棧名都能和出一闕。」夜三更玩笑打趣道,「佩服佩服。」
姐姐抬手打了夜三更腦袋一下,嗔罵道:「再取笑我就把你嘴縫上。」
領著姐姐走進客棧,店小二躬身前迎,客氣道:「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一間上房,備上四菜一湯,清淡些。」
「好來客官,兩位且稍待,小的這就給您安排。」店小二頗為熱情,先是安排兩人坐下又是端茶倒水再小跑著去錢櫃給兩人安排房間。
好歹也是這小城上最大的客棧,一層大堂里人流集中也無空桌,食客三五成群談天論地也是好不熱鬧。夜三更來回掃視一圈,看到一個披大氅模樣俊俏的盤頭女子在大堂里轉了一圈,店小二恭敬地喊著「老闆娘」,有些相熟食客也是打著招呼。夜三更身旁一桌上三個似是常來這裡光顧的老客待得這個一臉高傲的女子離得遠了就低聲討論著那大氅下即便厚實衣物也掩蓋不了的玲瓏身段,毫不避諱。
夜三更也是仔細打量一番,總覺得這女子似是相熟,想了半晌忽的開口道:「看到這老闆娘忽然想到一個好去處,我該帶你去轉轉。」
「哪裡?」眼盲的姐姐安穩坐著,她本不喜熱鬧好清淨,對這嘈雜環境本能的有些牴觸,有些侷促的樣子,再加上旁桌上那些個些微露骨的葷話,著實有些坐不住。
「揚州。」
似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夜三更嘴角噙笑,續道:「揚州瘦西湖邊有個小店,店面不大,裡面有個寡居的老闆娘帶著個十五六歲扎著兩條羊角辮的小姑娘,不做別的,就做蛋炒飯。每天裡客人絡繹不絕,說是衝著那俊俏老闆娘去的,可我看來,其實就是衝著那碗每人只能點一份的蛋炒飯去的。客人里販夫走卒漁樵耕讀什麼身份都有,據說天子爺下江南還讓人去買了一份,那也是唯一被帶出店的一份。要我說那老闆娘不會做買賣,一份就一錢銀子,假如那些個食客有誰能說幾個奇聞趣事,引個滿堂彩,還能免了這份錢。」
「要我說這是個妙人吶。」姐姐接過話頭,「又能有何事比得上這不出門便知天下於家中就看百樣人來的暢快?讓你這麼一說,真該過去認識認識這老闆娘。」
「我當初去的時候啊,還碰到了個妙人,和老闆娘差不多年紀,他說他是真衝著老闆娘來的,蛋炒飯的確好吃,可在他眼裡都不及老闆娘萬一。他說他就想著娶了老闆娘,然後每天看她炒飯,每天吃她炒飯。我就問他,吃不膩啊。你猜他怎得說?」
「怎得說了?」姐姐也被弟弟吊起了胃口。
「他說啊,娘子倩倩,佐酒下飯,娘子是禪,秀色可參。」
姐姐被這十六個字勾起了興趣,笑道:「這人好玩,好玩的緊。」
「可他是個和尚。」
「那又如何,廟裡和尚整日敲鐘打坐念經參的是禪,寺外僧人出世入世芥子須彌悟的也是佛,沒什麼不同啊。難不成一山一水兩個傢伙就只是個癩禿瓢?」說到最後,因提及口中被稱作一山一水的兩個傢伙,姐姐想到了關於這兩個活寶好玩的事,笑了起來。
「他們兩人可沒法跟那人比,那人可是自在寺的。」
「那個傳說中一代傳一人、一禪悟一生的自在寺?」
「那可不是傳說。」弟弟輕笑,「可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那要是按傳言裡他們這古怪門規,這一代自在僧悟的可是秀色的禪?」
「的確的確。」夜三更點頭,「只是不知道那自在僧娶沒娶那老闆娘,不過想來這些年,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該長成大姑娘了。」
姐姐滿臉笑意,嘴角掛上一絲頗為玩味的笑意,「要不要我這個當長輩的去給你提親啊。」
一口水沒下肚的夜三更「噗嗤」全噴了出來,手忙腳亂的擦著嘴,「瞎說什麼呢你。」
客棧樓上扶欄後,恰恰隔住一對盯著樓下姐弟兩人的陰鷙目光。
客棧上樓扶梯拐角處,一雙眼睛正盯著樓上那人,只是那人腰間一條麻繩束腰,極煞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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