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生活照舊。不過王辭華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書信,王賢良在包袱里發現里花餅與果脯,很感謝妹妹的用心,之後又談及他的近況,學業與生活看起來都很順利,王賢良還寫到上回看見妹妹喜愛用冷食,恐是對脾胃不好,信里都是一些生活瑣事,但王辭華看得很感動,她真切感受到兄妹間的溫情。
在信的最後王賢良道,花餅與果脯大半被同窗與老師搶光了,他們讓王辭華來書院玩,就當這些吃食的報酬了。王辭華看到這裡,差點把茶水都噴出來。
信後還有一段話是陸臨江寫的,直白地讓王辭華再寄些好吃去。王辭華笑語道:「才不給你吃呢。「說完還是吩咐繡錯,讓她將最新研製出的果糕立刻寄到書院去。
放下書信,王辭華不禁憧憬起紋築書院的生活,但也只是想一想就丟開陸。書院每年只收五個女學子,她不可能考進去,即使考核通過,她也不會離開王家。她還沒有得到前世失去的東西。
王辭華提筆也回了一封信,請哥哥照顧好自己身子,另說了寫了許多閒話,透著兄妹間的玩鬧,讓繡錯也與果糕一同包起來了。
果糕有許多,繡滿近期對新鮮的糕點產生了深厚的興趣,研製出了不少,繡錯與王辭華吃得都要躲了。王辭華看著桌上一盤盤顏色素雅的糕點,想了想,對繡錯道:「你可知道芬姨娘喜愛吃什麼口味的?」芬姨娘到底是哥哥的親生母親,雖是在王夫人名下,但芬姨娘對王賢良的關懷可是一點也不比其他母親少。她也必是想念親生兒子的吧。
繡錯聞言,想了半天還是沒有什麼印象,王辭華道:「那每樣挑一些吧。紅豆粥還有沒有?」見繡錯點頭,王辭華道,「那也拿一盆去,給芬姨娘暖暖身子。對了,把咱們新研製出的泡腳劑也帶上。」
芬院就在月院旁邊,是幾個院落中最小的。王辭華對芬院有些印象,但真進去看見了,還是不禁感觸。王家幾個女人各有不如意之處,可只有芬姨娘是從一開始就默默承受著自己的命運。縱然是王夫人,也是爭取過,努力過,方才心死,閉門不出,與世隔絕,寄託於書境之中。
芬姨娘是王夫人的陪嫁丫鬟,並不是從小陪著王夫人長大的丫鬟,而是在臨成親前,買的丫鬟。之後,王夫人一年無所出,硬是被王老夫逼著娶妾,便讓芬姨娘開了臉。她倒是好生養的,很快懷上王家的長孫,但她從來都沒有得意猖狂過,依舊默默服侍王夫人,讓自己的孩子喚王夫人為母親,什麼都沒爭過,只是一味妥協。最後,所有人都忘記了她,王家長孫的親生母親。
芬院蕭條,廳里一切擺設皆無,一桌一椅子,其餘竟沒有其他的了,牆上甚至還裂出了幾條縫。現在已經進入了冬天,南方濕冷絲毫不比北方暖和,屋裡只有一隻暖爐,王辭華覺得還不如在外曬著太陽溫暖呢。
芬姨娘抬頭,見是王辭華來了,慌忙放下手邊的針線,起身道:「小姐。」言語中還帶著驚訝。
王辭華忙是安撫道:「芬姨娘不必慌的,我院子裡多做了些糕點,便想著分些給姨娘嘗嘗。」她拉著芬姨娘坐下。
芬姨娘雖是坐下,但顯得很彆扭,她不習慣和小姐同桌坐著。
王辭華只是讓繡錯將果糕和紅豆湯拿出來,又盛了一碗給芬姨娘,笑道:「姨娘嘗嘗,我吃著還好,不知姨娘可喜歡?好吃,我下回讓繡滿再做。」
「小姐,這,怎能讓小姐給我盛的。」芬姨娘慌了手腳。
王辭華笑著按住她的手,邊說道:「今個兒哥哥給我寫信了。他在書院裡過得一切都好,等再過一陣子就能放假回家了。」
芬姨娘聽見兒子王賢良的名字,一時就停住了手,入神地聽王辭華講下去。在聽到王賢良在書院過得好,接著就能回家時,不禁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王辭華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覺得這位姨娘真是不易。她也理解母親對芬姨娘的複雜情緒,不過既然存在了,而芬姨娘對他們姐妹都是很不錯,就是看在哥哥的面上也照看著吧。
王辭華坐了一陣,覺得手都要凍僵了,而芬姨娘在她進來時,還在做女紅,桌子上擺滿了剛做了一半的披風。王辭華冷得搓了搓手,芬姨娘瞧見了,忙是找了炭火添暖爐,王辭華跟過去看了,發現已經沒多少了,頂多是尋常院子半日的用度,而她記得繡錯在昨天還說過,這個月的炭火來了。這才發了一日,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姨娘可要怎麼過?
王辭華皺眉不顧芬姨娘的阻攔,讓繡錯去他們院子再拿一個暖爐來,還有他們這個月的一半煤炭。王辭華道:「姨娘院子裡的炭怎是如此少?」
芬姨娘支吾了一陣,也並不說出什麼來。王辭華也是能大抵猜出來,府里下人踩高捧低,林姨娘是眾星捧月,而芬姨娘卻是眾星踩月,王辭華從前也是受過這樣的苦,但隨著王年晝對王辭華開始重視起來,加之王辭華也自強起來,讓下人不敢小看,便再也沒有這樣的事了。
王辭華還發現坐到現在,芬姨娘院子裡的丫鬟居然一個都沒有出來。王辭華沉聲道:「芬姨娘,平時就是這般的嗎?」
芬姨娘看王辭華有些生氣,又是連連道:「沒事,今天丫鬟回家去看望母親了。」
等繡錯與小廝搬來暖爐和煤炭,王辭華對繡錯道:「請錢媽媽幫幫忙,給芬姨娘尋個手腳麻利的丫鬟吧。」繡錯應了,芬姨娘又是一陣拒絕,王辭華笑道:「姨娘不必推的,你這些年照顧我與母親,我本該是要為你儘儘心的。」
芬姨娘這才不拒絕,而是默默按了按眼睛,王辭華笑道:「姨娘以後有事就對我講,紅豆湯與果糕姨娘先吃著,我明天再來看你。」
回到月院,錢媽媽正料理完王夫人在外的田產事宜,一段時間不見就像是蒼老了好幾歲。錢媽媽見著王辭華才露出笑容,道:「咱們小姐看著又長高了,氣色也好,看著就讓人歡喜。」
王辭華拉著錢媽媽一併坐下,繡錯從裡間端出紅豆湯來,笑道:「媽媽快吃吃看,這是小姐自個兒做得,一共就兩碗,自個兒捨不得喝,一碗已經送到夫人那兒去了,還有一碗便是留著給媽媽的。」
錢媽媽聞言捧起碗,感慨道:「小姐這樣念著老奴,老奴就是拼死也要守住小姐。」
王辭華笑道:「媽媽說什麼呢,什麼死啊活啊的,媽媽將來可要陪著辭華一起嫁人的,以後就和母親一起安安穩穩地養老。」
「好,老奴以後就陪著小姐嫁人,不讓小姐被其他不知什麼來路的賤婢欺負了去。」錢媽媽欣慰地笑道,而後半句明顯是咬牙切齒。
王辭華一早看出來錢媽媽心中不悅,此時正好問出來,「媽媽這回去料理產業,也是碰著了什麼難事,把媽媽氣著了呢。」
「氣著我卻是無妨,卻是這個,簡直太過分了。」錢媽媽從包袱里掏出賬本,遞給王辭華道,「原這些事,我是不與小姐說的,但夫人不管這些俗事,小姐卻是長大了。」
王辭華接過賬本,田產賬務的事她是不懂的,只是從頭看到尾,發現一年比一年少,今年的量竟然不到頭一年的一層,而聽繡滿無意中道,今年的收成特別好,糧食瓜果尤其豐收,味道更是一頂一的。
錢媽媽憤憤道:「這些人是把主子當什麼!若是我家的那個來了,定是要好好治治他們。」王夫人成親時在京城,成老爺給的嫁妝中的田產便多是在京城,本城這些產業也是後面置辦的。錢媽媽的夫婿權衡之下留在京城守著產業,而本城這些產業平常只是找了其他人下人,錢媽媽每一季度則是去巡視一番。
王辭華安撫錢媽媽道:「京城那些才是大份,價錢也高,守住了就是守住了我們的根基。父親被派在外,總有一天是要回京城的。」
錢媽媽也是覺得有理,但還是氣憤難忍道:「我回頭再找人。」
王辭華卻是淡淡道:「再找人還是一樣的。總歸是我們這房不能讓依靠。」所以被默認成王夫人這房的芬姨娘即使生了王家的長孫,卻連基本的生活都不能安穩,丫頭就敢對主子囂張。
自從趙氏教訓王夫人之後,王辭華想了許久,連著前世發生的事,一樣樣閃過腦中。她發現,她還是走錯了,只一味的韜光養晦並不是對的,可能在成事之前,就被打入泥土,那所謂的韜光養晦也變成了妥協,不抵抗。
現在在府里,只有讓旁人看到他們這房還有指望,才能漸漸靠攏起來,形成力量已對付香姨娘,林姨娘。
王辭華說完,又對錢媽媽道:「媽媽,芬姨娘那兒還缺一個人服侍丫鬟,錢媽媽閒了便是買一個來吧。」
錢媽媽聞言不解道:「還要買做什麼?她那兒不是有丫鬟嗎。」繡錯在旁將芬院的情景與錢媽媽說了一遍,她卻是不屑道:「這有什麼的,原本她就是買來伺候夫人的,現在當了姨娘已是天大的運道了。」
哎,連錢媽媽都這樣想,莫不說是旁人了,芬姨娘也不知承受了多少。王辭華在心中想到,又不動聲色地笑道:「錢媽媽這樣想卻是相岔了,芬姨娘縱使是從前是母親的陪嫁丫鬟,現在卻是府里的正經姨娘,而且她還生了哥哥。哥哥雖是記名在母親之下,但她到底是哥哥的親生母親,過得太簡陋於哥哥面上也無光。」
王辭華見錢媽媽有些鬆動的面容,繼續道:「且錢媽媽還記得我剛才說過什麼?」
錢媽媽想了想,似是明白了少許,遲疑道:「小姐說得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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