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城市中的喧囂已漸漸平息。
人民醫院,住院部,八樓。
拐角的一處病房裡,擺放著三張病床。
每張床之間都隔著一層薄薄的帘子,為每個病人營造出一個相對獨立的小空間。
呂小聞的床位在病房最里側,靠窗的那個位置。
從電影院出來之後,他在女友的陪伴下回到了醫院。
果不其然,收穫護士長一頓唾沫橫飛的斥責。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外面細菌那麼多,萬一感染了怎麼辦?!」
「什麼電影這麼好看啊?命都不要了還跑去看?!」
「這幾天你就別想著下病床了,好好療養!」
呂小聞知道,護士長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他偷偷跑出去,護士長恐怕也急瘋了。
所以他只是嬉皮笑臉地沖護士長插科打諢,閉口不談自己出去的原因。
「那可不,那電影可好看了!我覺得吧,起碼排得上龍國近十年國產電影的前十!」
護士長嫌棄地對病床上的他擺了擺手:「懶得聽你吹牛,趕緊休息一下,明天給你安排做檢查!」
說完這句話,護士長端著藥品走了。
趁著另外兩位病友還沉浸在夢鄉之中,呂小聞總算找到了和鍾麗麗獨處的機會。
他凝視著鍾麗麗眼下的青黑,心疼極了:「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
可鍾麗麗在這件事上出乎意料地執拗,她堅定搖搖頭:「不回,今天我看著你睡。」
呂小聞心裡嘆了口氣。
從電影院出來之後,女友雖然什麼都沒有問,卻始終緊握著他的手,仿佛生怕他下一秒消失。
哪怕回到醫院,她還是不肯放開手。
「小聞,你跟我說實話...」
轉瞬間,鍾麗麗的眼眶已經溢滿了淚水:「你今天是不是...是不是...」
那兩個字,她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
那是她最害怕面對的結果。
她可以陪著呂小聞吃苦,但是不能忍受自己失去他。
密密麻麻的痛意包裹住呂小聞的心臟。
他抬起手,輕輕為女友擦去淚水。
「想什麼呢,我就是在醫院憋得太難受了,想出去透透氣。」
見女友還想再追問,他趕緊轉移話題:「你知道嗎,我今天看的那部電影,就是在替白血病人發聲呢。」
「真的?」鍾麗麗咽下了哽咽,隨即又替呂小聞高興起來:「那真是太好了!」
呂小聞抱著讓女友開心一點的目的,見機打開了話匣子:「是呀,而且還有個你很喜歡的歌手在裡面演唱了一首歌呢!」
鍾麗麗立馬興奮起來:「是不是葉寒?!我早就聽說他給《不是藥神》寫歌了,而且這次還是他自己演唱的!」
她很喜歡葉寒的歌,特別是那首在直播間唱的《人世間》。
最喜歡的是裡面那句「祝你踏過千重浪,留在愛人的身旁」的歌詞。
鍾麗麗總是時不時拿出來聽兩遍。
聽著聽著,心就靜下來了,日子好像也有奔頭了。
可以說,葉寒創作的,演唱的每一首歌曲,她都如數家珍。
雖說這次不知道葉寒給電影寫了一首怎麼樣的歌,但鍾麗麗還是很期待。
呂小聞看著明顯開心起來的女友,笑得十分溫柔:「這首歌叫《只要平凡》,特別好聽,我們一起聽好不好?」
「嗯嗯!」
鍾麗麗用力點點頭。
或有意或無意,二人都避開了剛剛那個敏感的話題。
呂小聞打開音樂軟體,點開了那首歌。
舒緩的旋律在月光下緩緩流淌出來。
鍾麗麗躺在一旁的摺疊床上,側向呂小聞所在的方位,一隻手還執著地拉著他。
而呂小聞仰面躺在病床上,心情無比平和。
與其說是電影讓他開了竅,不如說是這首歌為他徹底打開了心底那扇門。
他想開了。
人生就幾萬天,哭哭啼啼是一天,嘻嘻哈哈又是一天。
他何必每天悲春傷秋地發愁呢?
起碼這樣,身邊的人會高興。
兒打敗病魔的最好方式,就是蔑視它。
也許就如那句讓他恍然大悟的歌詞一樣。
握緊手中的平凡。
此心此生無憾。
歌曲旋律流轉過兩遍,鍾麗麗的呼吸已經逐漸平緩了下來。
她睡熟了。
呂小聞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的臉龐。
他給鍾麗麗蓋上被子,又在她腦後墊上一個軟軟的枕頭,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最後,輕柔地撫摸了一下她細膩的臉。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努力活著吧。
為他們,更是為了自己。
做完這一切,呂小聞才心滿意足地躺回病床。
閉上眼,他腦海里依舊想著電影裡的一幕幕。
忍不住打開手機,登錄了社交媒體。
頭條上,幾乎全是跟《不是藥神》有關的內容。
呂小聞隨意點了一個進去,瀏覽起來。
也許是因為情之所至,很多人都在發布自己的感慨,分享自己的人生經歷。
「我是一個骨癌患者,我今年22歲,我想活下去,加油!」
「從沒想過自己的病和吃的藥會被拍成電影,吃藥四年,停藥兩年,對於疾病的恐懼和藥物的依賴以及藥反的痛苦,可能真的只有患者我們才能理解吧..以前吃藥,每個月要花兩三萬,真的承擔不下去。」
「爺爺2年前查出淋巴癌,父親怕爺爺受不住,用不納入醫保的特效藥,高價醫藥費一年二十多萬,那時樂觀的父親一下變得孤言寡語,後來我走上學醫的路,跟這個也有很大關係...」
「說實話,到現在白血病還是治不起,我們村一個小孩在家活活疼死了,真的特別慘,白血病是身上一點點的爛,十幾歲小孩,嘴都爛了,沒辦法吃東西,天天在家喊,媽媽疼,你們知道什麼感受嗎?」
「身為ICU醫生,天天接觸生命垂危的病人,有些病人沒能救活,不被家屬理解,被罵...無數次想辭職、想放棄。可每每在崩潰邊緣,一個患者或家屬的感謝,我又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我是不會放棄的!」
呂小聞才知道,原來文字也有聲音,原來文字也能震耳欲聾。
這人間,真的太苦。
可依舊有很多人,努力地拼搏著,掙扎著。
既然這樣,他又有什麼理由放棄呢?
他也發了一段文字。
「剛確診那段時間,萬念俱灰,天天想死,對家人發脾氣,不配合醫生治療,不肯吃藥...現在想想,何必這麼折磨自己呢。今天去看了電影,忽然覺得人生也就這麼點事兒,能堅持一天是一天唄,沒什麼大不了的。」
發完這句話,呂小聞似乎卸了身上的擔子,心裡一下子輕鬆了起來。
困意來襲,他放下手機,沉沉睡了過去。
...
與此同時。
燕京市。
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
這裡充滿了機遇和挑戰,吸引著無數人前來追逐夢想。
有人曾經開玩笑說,在這裡隨便扔一塊磚頭,都可能砸到一片處長。
然而,在這座城市的中心,權力最為集中的地方,立著一棟獨特的建築。
它屬於醫療總部。
即使在深夜,這棟樓依然燈火通明。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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