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智人 第六章 三分鐘

    從隨息居出來，就到了手術監控室，原來安排的手術排程計劃一切順利，無論是醫生還是設備都按步就班地進行著，哪怕是急診手術也都按排得有條不紊。德林只是時不時地抽查著手術的數據。由於安媞娜也在監控室，德林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他的工作躺椅上，而是讓安媞娜半躺在那裡休息，而自己則是帶上追蹤器，讓手術數據可以根據追蹤器的位置發送過來，讓他無論走到監控室的哪裡，都可以隨時接收到，並投射在他的視覺中樞上，這樣手術監控和照看安媞娜就可以兩不誤了。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所以到目前為止，德林應付起來也是駕輕就熟。

    每次安媞娜來到他的監控室，事情就特別多，德林非常清楚安媞娜的想法，所以儘可能地讓她感覺他並沒有在工作，至少讓安媞娜感覺他的主要注意力還是在安媞娜身上。可是安媞娜並不買賬，喝水、上廁所是她的的慣用伎倆，而且每次說：「爸爸，能幫我再倒一杯水嗎？」的時候，總是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德林。這種直勾勾，直到可以讓德林清晰地看到眼球內部的每一絲虹膜血管。更重要的是，安媞娜像是能控制眼角一樣，那美麗的天生的微微上翹的眼角在這時也能變得微微向下。所以德林即使知道她剛剛已經喝過兩大杯水，再喝水又得上廁所，而且是蓄意的，但還是說不出「不行」這兩個字。

    這次也不列外，已經上過兩次廁所的安媞娜又喝過兩杯水後，收斂這上嘴唇，翻著下嘴唇，頭微微向下低著，但眼睛又向上看著德林說輕聲的說：「爸爸，我要上廁所……」

    德林雖然搖著頭，但上揚的面部表情還是那樣寬和，「走，爸爸帶你去。」在監控室外設置的廁所總是曲里拐彎，還像每一次都不一樣，而且安媞娜發現，甚至是一次來回，過去的路徑和回來的路徑也不完全一致。所以安媞娜來到這裡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不停地喝水上廁送。雖然每次的路徑也就只有路徑，兩邊是又白又整潔的高牆，甚至都微微反著光亮，

    突然一個應急請求傳送過來，德林看了一下位置，在曼哈頓，「哼，藝術家的天堂啊。」德林尋了一下，又看了一下請求的情況介紹：一位孕婦在臨產前突然從二樓樓梯上跌落，導致多處大動脈破裂，生命體徵非常不穩定，而同時生理宮縮以及開始。

    德林確認了請求，並同時申請到了優先通行權。在回監控室的路上，德林加快兩步，把安媞娜送回去，並讓她繼續在工作躺椅上坐下，蹲下身輕輕地說：「爸爸馬上回來，乖乖地別動哦。」邊說邊把跟蹤器取下，順手放在了躺椅上，就去了手術現場。「馬上回來」，的確可以說「馬上回來」，因為在德林的評估里，這樣的情況雖然複雜，但是他只需要大概三分鐘來處理，前提是分娩方案由方由蓉來完成。果然當到了手術現場，方蓉已經準備就緒，而於此同時，德林興奮地發現浩二到了現場。

    三人交流了一下手術方案，「我負責全部的創傷修復，你負責分娩部分，麻醉交給你了。」德林確定地分配著任務，完全不再問浩二的麻醉方案。而對於方蓉的方案，德林還是問了一句」你的方案需要我做什麼？」

    」你儘可能讓患者恢復體徵，我需要會在手術一分鐘以後啟用生物機能重組方案。」方蓉的一句話，就讓德林和浩二安排好了接下來所有的工作順序，當然同時德林也恍了一下神，然後注視了下方蓉那自信的臉龐。

    德林申請遷移權總是有最高優先順序，所以都可以理解為遷移權的申請和通過是同時的。

    手術就在第四空間展開，全身掃描數據已經都出來了，血管壁的修補也就能精確地開始實施，而且德林確認完方案後，完全不需要過多的介入，設備都按照設計的方案自動運作著。只是雄安浩二的麻醉方案讓德林和方蓉乍舌。

    他這次是用的設備是分散在孕婦周圍的細小漂浮顆粒。當然，原本浩二製造這些顆粒時沒想過他們能夠漂浮，而是附著在患者身上，只不過這位孕婦需要鎮痛的，除了分娩帶來的痛苦外，還有全身的創痛，需要鎮痛的點太分散，如果只是附著在孕婦身上會涵蓋不了。好在在設計這些細小顆粒的時候，浩二在控制器中增加了弦振動頻率控制，使得這些細小顆粒的電荷性質可以隨意偏轉。只要調整到和顆粒感受到的電磁極性相同，就可以漂浮起來。

    這些顆粒可以偵測到當神經末梢感觸之後產生的應激性生物電流，並尋找到糾纏的粒子，從而可以從新還原出生物電流的值，並提前一步在神經中樞上過濾出這部分傳導過來的信號，並傳到到一個體外收集器中。雖然這是浩二第一次在臨床上使用這樣的技術，但是在之前的大鼠實驗上，生物疼痛信號最多可以被過濾掉99.83，雖然不能100地過濾掉，但是這已經足夠，因為浩二本就需要調節篩排量。正是這種極小部分的疼痛信號，給予心理一個可以接受的，但是又相對真實的感覺，這也正是浩二會放棄他之前發明的前兩種方案。不過這次的情況有點複雜，因為從往常的經驗來看，分娩的疼痛比創傷的疼痛數值大得多，幾乎相差兩個數量級，而如果採用一級篩排算法，要麼分娩的疼痛感仍然保持很高的量，要麼創傷的疼痛和手術的疼痛無法被感知。所以浩二這次臨時更改了算法，設置了二級篩選，為的是能甄別和篩選出來自創傷、治療時和分娩時產生的不同疼痛，並加一分級處理，只不過篩選剩下的數據來不及處理，只能先在緩衝存儲器中存檔，等手術完成後，再來抽樣壓縮。

    第一階段的處理很順利，德林負責的部分只用了42秒就完成，並快速輸入了類血紅蛋白交換劑，這些交換劑可以循環使用50次，然後盡數排出體外，不產生任何排異反應。這個過程中孕婦有輕微的收縮臉部肌肉，但整個表情還算是坦然。

    接下來的手術就是屬於方蓉的了。孕婦失血的確非常多，雖然現在已經進行了動脈血管修復手術，並且已經輸入了的類血紅蛋白交換劑，但時間太短了，以至於這些交換劑還沒有被輸送到身體的器官，所以要她的肌肉和盆底肌收縮來進行自然分娩，顯然是不可能調動得動的。這點在方蓉設計方案時完全考慮到了，所以她在德林給孕婦進行創傷修復的同時，在腹腔內，子宮壁外利用重力牽引技術利用孕婦自身身體內部的蛋白質，製造了5000台分子發動機，又在子宮內運用重力牽引技術把內部的氣體分子密度重組，形成一層非常潤滑的保護膜，這一配合著孕婦自然的宮縮，在局部分子發動機的推擠運動下，很快嬰兒的頭部已經被推出孕婦體外。這時孕婦的臉部肌肉已經擠壓在了一起，但是眼瞼並沒有完全閉合上，也沒有發出太多呻吟的聲音。

    孩子出生了！方蓉撤銷了重力牽引器，一切都非常順利。媽媽有些許渙散的眼角微微上揚，嘴角也以同樣的幅度上揚。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們了。」德林先把遷移權授權給了芳容，退出了第四空間，又獲得了優先通行權，趕回到監控室，此時距離它離開那裡，只有三分鐘。而在他眼前的是安媞娜似乎睡著了。

    「可能是太無聊了。」德林尋思著，走近兩步，想伸手準備去撫摸安媞娜的頭，可是瞬間他定格了，雙眉拘結在一起，原本要去撫摸安媞娜的左手也懸停在空中。

    以德林豐富的急診經驗，安媞娜肯定不是睡著了。所以，他的眼睛非常快速的左右閃爍著，「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