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背著大提琴跟那個坐在櫃檯後面的老闆交談著,程玉里沒有仔細去聽,就在那仔細觀察著櫃架上那些陳舊的木雕。
她一向對精緻的東西都很感興趣,做舊的也一樣。
有一個灰黑色的像是鹿角形狀一樣的小巧雕飾吸引住了她的眼球,跟其他的東西比起來,這件東西要顯得不起眼的多,但程玉里就是喜歡在那些邊邊角角的地方,搜集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只要是她喜歡的,她對很多人要求的收藏價值一點都不同,她只是想讓自己開心而已。
「你看起來很喜歡那個東西?
一直把頭埋著忙著手裡雕刻的人抬起了頭,他有著西方人特有的濃密胡茬,還有一雙棕色的眼睛,不笑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像是某種獵物的眼睛。
程玉里有些好奇的說道:「是的,它看上去很神秘的樣子,我可以拿起來看看嗎?」
那個人放下手裡的東西,眼睛依舊嚴肅的說道:「你可以試試。」
他這樣說會很奇怪,不過程玉里只當是自己英文不好理解的不是很透徹,完全把目光沉浸在這個一眼就吸引住自己的小玩意。
她很喜歡穿過大街小巷收集一些看起來很順眼或者很有趣的玩意兒,只要不是很貴,她都會買下來作為收藏。
她輕輕的把它拿起來,很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仔細的觀摩著。
這件飾物不算重,放在手心占半個手掌的位置,很有質感,像是某種植物的根莖,也像是某種動物的骨骼,不過很少有動物的骨骼長的這麼奇怪,所以程玉里直接把動物這條給避除了。
上面有著奇怪的紋理,整體看起來跟鹿角頗為相像,兩個頂尖的位置都有很均勻的兩個小孔,在蹲座的位置也有一個,三個小孔都打磨的很均勻,像是人為,又像是天然形成的磨洞,因為程玉里順著小孔看的時候,居然看到了凹凸不平的痕跡。
程玉里把整個物件小心的把玩一遍之後,抬起頭看哪個做雕刻的男人道:「做的真是精緻,你的手藝真的很不錯。」
「謝謝!」他笑了。棕色的眼睛微笑的時候顯得很優雅,但又像是動物找到滿意獵物一樣的神情。
「冒昧的問一句,你這個東西賣嗎?我很喜歡,想買回去作為收藏。」
他擦了擦手,說道:「擺在櫃檯上的東西,哪有不賣的道理。」
程玉里露出暖人的笑臉,高興的在口袋裡翻出錢包,隨機剛露出的笑臉又垮了下去,把包里的錢全部拿出來攤在櫃檯上道:「抱歉,我只有這麼多錢,不知道夠不夠買下這個?」
那個人微微一笑,滿不在乎的把那些零錢全部扒拉到大手裡,放進沾滿木屑的白色襯衫口袋裡面,有坐下戴上手套繼續程玉里剛剛進店時的那個雕刻動作了。
挑到了自己喜歡的東西,程玉里這才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來的,卡里還在跟店老闆交涉著,看他歡快的笑臉應該是事情辦成了。
程玉里走進一聽,原來這兩個傢伙也聊的正嗨呢,估計也是把程玉里拋在腦後了。
見到程玉里過來,卡里這才仰著他陽光的笑臉對她說道:「走吧,尼克已經同意我們使用他的鋼琴了。」說著還用手示意程玉里那位絡腮鬍就是自己口中的尼克。
程玉里微笑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便跟著卡里來到蛋糕房後面後面一點的位置。
角落裡陳放著一架看上去很陳舊的木質鋼琴,三條腿的木質支架竟然沒有一條是完好的。
「可別被這家鋼琴的外表所迷惑,這是一名制琴大師在很多年前親手製作的,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它完美的音質卻保留了下來,用它彈出來的音樂,都會有歷史的味道。」
卡里仿佛沉醉在自己幻想里,久久沒有回神。
這架鋼琴的確如卡里所說的一樣,彈出來的音樂足以讓人感到震撼,這當然跟他的琴技密不可分,連路過蛋糕店的行人,都忍不住駐足傾聽。
卡里一曲完畢,做在椅子上並沒有起來,挺直的腰板撫摸著黑白琴鍵,那雙手修長,白皙,彈琴的時候卻鏗鏘有力,天生就是一雙藝術家的手。
程玉里當然不會放過這一幕,拿起相機,留下這震撼過後的餘韻。
其實她已經拍了不少卡里的照片,在廣場上拉著大提琴的時候。
兩人並肩走在剛剛夜色的路上,程玉里道:「剛剛你彈得那首曲子很好聽。」
「謝謝。」他笑著回答。
熟識一點之後,他似乎很喜歡笑,單純的笑意總是會讓程玉里聯想到名家筆下描繪的那一抹清泉,甘甜,無暇。
「但我好像從未在什麼地方聽到過?」按理說,這麼優秀的音樂自己再怎麼不熟悉自己也應該有所耳聞才是。
他暫緩笑意,又慢慢的變成有些尷尬的笑:「在維也納,這種音樂,到處都是,沒有人會注意。」
程玉里看著他的眼睛,沒有放過他眼中的任何一絲情緒,包括最後的那片刻落寞。
「不。」她說:「那段音樂非常好,至少我就很喜歡,還有剛剛你在彈琴的時候,每個路過蛋糕店的人都會停下腳步把它聽完。」
「謝謝你,程。」他又露出那標準的紳士的微笑。
程玉里感覺很無力,她不知道該怎麼給這個年輕人鼓勵的安慰。
「剛剛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卡里望著不遠處建築物上的霓虹燈道:「我還沒來得及給它命名。」
那首曲子,像是磅礴的山川河流,給人震撼;又像是父母偉大的愛,給人感動;緩和之處又像是情人的喃喃細語,讓人沉醉;結尾處又像是遲暮的老人,守著夕陽,回憶起自己的一生。
音樂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總是會不知不覺勾起人的很多隱藏在人內心深處的情緒,程玉里想。
那天晚上,卡里把他送回住處,門口的時候,程玉里還是對卡里道:「我不是隨便許諾的人,但我向你保證,有一天,我一定會回到這裡,再次聽你彈那首曲子。」
卡里笑了笑,從黑色的外套里襯內掏出一個小本子,翻開,從裡面撕下兩頁遞給她。
「這是什麼?」
「你說過你喜歡鋼琴和小提琴,很難得會有人這麼欣賞我的音樂,這是今天我彈得那首曲子,送給你,就當是我們相識的禮物。」
程玉里看著手裡密密麻麻的琴譜,小心的守在包包里,「我會好好收著,並努力練習好它,雖然可能永遠都超越不了你。」
他笑了笑沒再說話。
「對了,還不知道你多大了。」程玉里有些好奇。
「十六歲。按著你們華夏人的傳統,我還應該叫你一聲姐姐。」
他笑的很孩子氣,程玉里則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偶買噶,程禹也差不多跟他一樣大吧,還除了做飯什麼都不會呢,這個少年居然就已經精通這麼多樂器,而且還會自己譜出這麼好的曲子還不滿足。
還沒等程玉里反應過,卡里已經轉身背著大提琴跑掉了,邊跑還邊朝她喊道:「程姐姐,我很喜歡華夏,我有一天一定回去那裡找你的。」
程玉里好笑的聽著他彆扭的中文,那句程姐姐,他是用華夏文說的。
他跑了幾步又停下來朝她喊道:「看看你的手機,我有留下你的號碼。」
程玉里拿起手機看了看來電記錄,果不其然,在一個小時前,打進過一個陌生號碼,如果沒記錯,那是剛剛從蛋糕店出來的時候這小子曾借過自己的手機,程玉里還以為他是要打電話,還特意給他翻到撥打號碼的那一頁,反正阿拉伯數字是全世界通用的,不怕他不認識,沒想到他卻是為了留自己的電話號碼。
等程玉里再次抬起頭,卡里已經跑不見了,她這才笑笑,轉身上樓回到住的地方,臨睡前,還在為自己的白目而感到好笑,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跟一個中學生討論了一整天的音樂和理想。
真白痴啊,自己竟然沒有看出他的實際年齡!連夢中,程玉里都在為自己的白目而感到懊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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