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 第36章 彌留

    『風過留聲，燕過留痕。這一路，或波瀾或平淡，在老之將至的那一刻，你會回憶這一生到底留下過什麼，那時候也許還想再多看一眼這世俗人間。』

    我為汪焱結婚生子而開心，也為武濤和林如玉結成連理而歡喜，但事在我身上就不那麼淡然了，哪怕黃琦的影子在我心中漸漸淡化，但心裡也還是裝不下其他人，可能是沒再遇到過對的人吧。

    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成家立業，我們也就聯絡的越來越少，各有各的事兒，原本的一個月幾頓聚餐，自從他們有了家庭之後我們一年也聚不了幾回。

    我發現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所謂的大不了單一輩子的想法竟然沒那麼堅定，各自踏上自己的生活軌道後我竟感受到莫名的孤獨和心慌，身心需求也有所攀升，但這並不代表將就，我還是沒有辦法說服我自己和一個自己沒感覺的人天天生活在一起，這畢竟是往後幾十年的事。

    算一算在廠里工作已經有幾年了，今年我二十六，這個年齡段左右在父母親人眼裡是成家的黃金年齡。在廠里雖如機械般運作，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公司跟各大專業院校合作，每年都有大批的青年小男女來廠里實習。說是實習實則壓榨，聽說他們到手的工資與我們能差好幾千，而且一實習就好幾個月，我雖與他們差不了兩三歲，但卻在性情上不如他們活力，我看到他們和那會兒的我很像，面對新鮮的事物，眼睛裡總是閃著光的。

    在我看在要不了多久，他們眼珠會熬黃，皮膚也會熬到油膩，而眼裡的光也會一點點消失的。

    一日，奶奶給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你奶奶就剩下一個願望了，就是想看一眼重孫，我知道我孫兒孝順，奶奶的這點願望我孫兒肯定會完成的，對吧。」

    我不知道怎樣回答好，只是頻繁的點了點頭。

    時光稍縱即逝，每長一歲就越愛回憶，看見街市里上躥下跳無憂無慮的孩子眼中除了羨慕，還有就是希望他們長得慢些，也看到了那時候的自己，總也忍不住嘆息。

    「叔，叔」

    須彌之中我隱約看到是一個身影熟悉的年輕人。

    夢醒了，我該走了

    我努力的想睜大雙眼，終於我大概看清了是那個好心的年輕人，我準備抬起手來，確是怎麼也抬不起，眼皮也逐漸沉重。

    慢慢的周圍的人影重疊模糊起來，我想再努力睜開眼，卻是怎麼也睜不動了。

    這一刻，我害怕了，我想再活會兒，我想再多看幾眼這世界。

    模糊中突然走出幾個人影。

    蘇歡一臉暖笑的張開雙臂奔赴過來，李曉曦追在蘇歡的身後，還有一頭灰發的的父母也高興的從暗處走了出來，純白頭髮的爺爺奶奶相互嘀嘀咕咕的步履蹣跚的出現，看到我皆是笑容滿面。

    我發現我回到了三十多歲的那個年紀。

    我也趕緊沖了過去一把抱住蘇歡，蘇歡挽住我的脖子，雙腿後翹。我抱緊了她轉起了圈圈。

    「爸爸，我好想你。」李曉曦哭著鼻子高高的將手伸起在原地跳了好幾下。「我也要爸爸抱抱。」

    「好好好，我的寶貝女兒。」我抱起李曉曦。

    我們三人，緊緊的擁在一起。

    「看看，你們仨，都成淚人了。」

    四人也圍了過來，我們一大家子終於團聚了。

    我抹乾眼淚，此時才發現這裡像是混沌未開，天地不分的地方，迷霧繚繞，周圍一片漆黑，雙腳像是踏在虛空，能隱隱從腳下的迷霧中隱隱看到躺在老屋床上的老頭，床邊一個年輕小伙，還有幾位白大褂，面目緊張

    「爸爸，你跟我們走好不好，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

    我往身後迷霧之下看了看，微皺眉頭，心中些許微妙。

    「斯言，曉曦可想你了，每天都在問你怎麼不在，我只能騙她說爸爸在完成一項很重要很重要的使命，等他完成了，他會來找我們的，她卻是每天都支棱著小腦袋在我們來的那條路口盼望著。」

    「那你呢？」我撫著女兒的頭髮，看著蘇歡的眼睛。

    「你覺得呢？」說著她十指緊扣的挽著我的手，頭倚在我肩上眼淚一下子涌滿整個眼眶，然後如泉水般溢了出來，我也忍不住的雙眼淚流不止。我的淚水打濕了她的頭髮，她的淚水濕了我的整個肩膀。

    「不哭了，孩子們，看我們現在不是團聚了嘛！」幾位長輩也是眼眶泛紅，奶奶眼含熱淚的笑著說。

    「爸爸媽媽，我們走吧。」李曉曦調皮的分開我和蘇歡的手擠在中間，用力的甩了好幾下。

    「小曦乖，讓爸爸再待會兒吧。我們等等爸爸好不好？」蘇歡一臉柔情的捏了一下女兒充滿膠原蛋白qq彈彈的小臉蛋。

    「好的呀。」李曉曦說完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我。

    我對她溫情一笑，轉身看去。

    這一生我做過什麼，好像什麼也都沒擁有過，對我來說這一場人生是局失敗的遊戲，曾經無數次的沒有勇氣卻想做的事，今天終於來臨我卻又有點不舍。

    我看了這個小伙良久，覺得身上有些熟悉的影子，除了這些就是這個小伙的真誠善良有些打動了我。

    我明白此時此刻所有的景象都是假的，但我還願意沉浸其中，因為此刻我身邊的這些人都是我最深刻的家人。

    迷霧之下的真實，我遊蕩過的人間，雖然一生無碌，卻是實在的走過一生，付出過的感情，遇見過的人，我所有的回憶都是屬於這裡的，讓我現在抽離還是有些突然

    突然之間鼻息之中有些酸，眼淚不經意的從兩側滑落，我看到那個老頭微閉的雙眼也是滑落淚痕，我擦掉了兩行晶瑩，轉頭看向大家。

    「走吧！」

    「下輩子，我還去找你。」

    我拉住了蘇歡的手往前方的暗處，「好，我會等你，一直！」

    我開心的嘴角上揚。

    大家也跟著說：「下輩子，我們還做一家人。」

    我能感受到，那個老頭他也笑了。

    一群人隱入在黑霧中，我也終於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眼皮沉了下去，我感受到我在一點點消失，這種感覺很輕盈。

    光在暗淡，漸漸的漸漸的周圍黑下來，直到我與這黑暗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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