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巨頭企業總部被攻陷之後,在城中各條戰線與構造體進行鏖戰的首府集團軍也終於支撐不住了。
在構造體集群無視傷亡的推進面前,防禦陣地被一個接一個敲掉,硝煙瀰漫在城市的各個角落。
各支部隊被接連擊潰,撤退後還沒來得及重新組織防禦,又被浪潮般的工蜂構造體再度擊潰,一刻不歇遭到驅趕。
最終,首府各個城區盡數淪陷,從四面八方潰退的幾十萬首府殘兵被擠壓到了最後一道壁壘——上庭議會總部。
這裡是世界政府的最高行政機構,是權力運作的中心,也是這個人類目前惟一合法政權的心臟。
如果上庭議會總部淪陷,就意味著曙光元年之後、在這156年間引領人類重建文明的世界政府徹底滅亡。
上庭議會總部外圍有著極其堅固的防禦陣地,按理說非常易守難攻。
然而每個集團軍士兵都知道,他們只是在負隅頑抗罷了。
首府全城已經淪陷,三大巨頭企業總部也被擊穿,集團軍各部在潰退中損失了大量重火力與裝甲單位,後勤線也被完全切斷。
現在退到上庭議會總部附近的殘軍看似還有幾十萬,其實是一支被死死圍在中間的孤軍。
沒有補給,沒有支援,甚至連槍都不齊,真打起來搞不好要抄起板磚上去拍,拿牙齒去咬。
從高處望去,周邊地區到處都是構造體集群所組成的黑色浪潮,它們組成了一堵死亡之牆,向著上庭議會總部不斷推進。
這世界上有那種捨生忘死、意志無論如何都不會潰敗的人嗎?
當然有。
但只是少數。
即使是首府集團軍這種頂尖精銳編制,士兵們也不是毫無感情的戰爭機器,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家庭。
有士兵遙望著遠處滿是硝煙的淪陷城區,飽含淚水哽咽道:「我們的家人怎麼樣了」
這番話點燃了眾人的思家之情,有人閉著眼睛為淪陷區的家人們顫聲祈禱,也有人抱頭坐在地上黯然啜泣。
眼下這種場合,即使是督戰隊的憲兵都再難履行職責,因為他們的家人也陷在城中不知安危,此時一個個都抿緊嘴唇一言不發。
「嗡——嗡——」就在這時,尖銳的警報聲撕裂長空,預示著敵人已經進入預設的交火區。
首府集團軍士兵們看著不遠處的構造體集群,用顫抖的手緊握槍械、軍刀、工兵鏟、乃至是地上撿來的石頭和木棍,企圖進行最後一搏。
但預想中的戰鬥並沒有立刻爆發,構造體們並非像原先那樣發動極致冷血的死亡衝鋒,而是圍繞著交火區邊界停住了。
緊接著,極具震撼性的一幕上演。
這些工蜂構造體沒有自己的思維,所有行為都受更高等的存在所操控。
而此時,蜂后操縱著每一個個體做出了同樣的行為。
所有構造體同時開口,他們的話語以完全一致的頻率交織在一起,猶如驚雷般響徹長空。
「皆是同胞,繳械不殺!」
這番齊聲吶喊聲勢之浩大,讓周圍的防禦工事都出現微微顫抖,整座首府城市上空都在激盪著這八個字帶來的迴響。
集團軍士兵陷入震撼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久久沒能回過神。
很快,又一令人震撼的場景上演了。
構造體集群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列隊,讓出了一條條可供行走的過道。
漸漸的,漫漫人影從構造體們的陣列間出現,從穿著來看,他們毫無疑問都是首府平民,大人攙扶著老人,子女緊貼著父母,正小心翼翼走出。
這些平民都被保護得很好,幾乎看不到帶傷的,最多就是灰頭土臉衣服有些髒。
構造體沒有傷害其中任何人,甚至有許多孤家老人沒人照顧,附近的工蜂們就主動上前攙扶著他們行走。
如果說,先前那句「皆是同胞,繳械不殺」在士兵們看來只是勸降的話術。
那麼當茫茫多淪陷區平民完好無損出現在這裡,士兵們心中最後一道防線終於被瓦解了。
拂曉時分的朝陽灑在滿目瘡痍的戰場,沖淡了空氣中瀰漫著硝煙和死亡氣息,士兵們陸陸續續從防禦工事後探頭,那一雙雙眼睛裡充滿茫然。
很快,有一名士兵在人群中看到了家人,他丟下槍械衝出掩體,衝過去緊緊抱住自己的母親。
「媽!」他的聲音帶著顫抖,飽含熱淚地打量著母親,仿佛是在確認這是不是夢。
那名母親臉上掛滿淚水,用手搭住兒子的臉頰哽咽道:「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
在母親的懷抱中,士兵感受到了那久違的溫暖和安全,所有的痛苦和絕望都在這一刻釋放,緊抱著她嚎啕大哭。
漸漸的,嘈雜的人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士兵們接二連三放下槍械從防禦工事中跑出,那些平民們也一同跑向他們。
兩股人潮交融在一起,眾人都在尋找自己家人的下落。
「爸爸,爸爸我在這裡!」
「哦上帝啊,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瑪麗安,你還好嗎?!」
「嗚我們家當時被炮彈炸塌了,是這些人衝進火場救出了我,如果不是他們,我可能就」
在此起彼伏的慶幸聲中,許多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團聚在一起相擁而泣,臉上滿是劫後餘生的神情。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幸運。
有很多士兵早在先前的戰鬥中犧牲了,那些奔走的平民們怎麼找都找不到,或是從其他士兵口中得知家人死訊,一個個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在這最後的戰略據點,重逢的喜悅和失去的痛苦交織在一起,有人因失而復得慶幸,有人在永別的悲痛中哀哭。
就這樣,戰爭結束了。
預想中血流成河的殺戮沒有爆發。
那隻蜂后汲取過「人類文書」中的一切知識,她比任何人都理性,會毫不猶豫做出對己方利益最大的決斷,哪怕要殺出一片屍山血海。
與此同時,她又比任何人都柔情,知曉著眾生的脆弱與不易,會竭盡所能去呵護每一個人的生命。
戰爭結束了。
沒有勝利的歡呼。
沒有失敗的懊惱。
只有團聚或永別的淚水,還有那永遠刻在倖存者心裡的傷痛。
人類輸了。
人類贏了。
構造體集群兵臨上庭議會總部,這場最後的戰役以首府集團軍全員繳械放棄抵抗而落幕。
之前掀起一場又一場冷酷攻勢的工蜂構造體們,此時在蜂后的操控下紛紛投身後勤崗位,開始幫忙救治傷員、安頓民眾、維持秩序。
不多時,起義軍的核心骨幹也現身了。
蘇默帶著蘇墨瞳,和三批前往巨頭企業總部執行任務的同伴完成了會合。
芬里爾、咚咚、希貝爾、諾白這四人都受了不少傷,但她們要麼有超速恢復能力,要麼血條長得離譜,脫離戰鬥後歇了一會就又生龍活虎。
上官離則先回到後方做手術去了,她身體狀況還行,只是需要摘掉那雙負擔太大的天啟1級義眼,換上低配組件。
蘇默走進駐點營地時,看到了首府集團軍最高指揮官路楊明。
這位將軍從最開始城牆攻防那會便在,目睹了整場戰爭的經過,也是少數有幸打滿全場還活下來的人。
最後首府集團軍自發繳械,他也沒有命令督戰隊執行戰場紀律,默許了大家的投降。
蘇默走來時,路楊明正坐在地上抽菸,目光有些空洞。
路楊明知道蘇默來了,但沒有看他,只是喃喃道:「現在想想,打得這麼激烈,死了這麼多人,為了什麼呢?」
「我們什麼都沒能守護,似乎也本就不用守護。」
這場首府攻防戰打到後面,其實很多士兵都知道自己這邊要輸了。
之所以還在前仆後繼地打,跟對世界政府的忠誠基本無關,無非只是想保護身後的家人。
可現在看來,這種擔心恰恰是多餘的。
蘇默搖了搖頭,從路楊明身邊走過:「沒什麼好說的。你是軍人,你盡責任。」
蘇默帶著同伴們來到上庭議會總部正門處,此時已過破曉時分,這棟參天建築如利劍般直刺蒼穹,遮蔽東方升起的朝陽,在地面投下了巨大的影子。
蘇默從同伴們手中接過三把來自巨頭企業總部的殘鑰,將它們拼到了一起。
這把鑰匙是曙光原劇情中必須通過主線獲得的物品,用於獲取第六大通關道具「瀆滅寂劍」。
這把鑰匙分成三個主體,由三大巨頭企業總部各自保管。
在原劇情里,這是三場必須要打的boss戰,打的正是漢森、亞當、月見里伊織三人。
而在現實中,這三人都由蘇默交給自己的同伴代打了,他從頭到尾沒出手。
倒不是非要置同伴於險境,而是他即將要去面對只有自己能對付的強敵。
在那場戰鬥中,他不僅要贏,而且必須贏得迅速。
所以在那之前,他的身體不能有所損耗。
畢竟現實跟遊戲不同。
遊戲裡無論是耗血、藍、還是精力,休息點坐一下就回滿了。
現實可沒這種機制。
現在,三把殘鑰集齊,蘇默也要走向自己的命定之路了。
蘇默:「你們各自去修整吧,墨瞳跟我進去就行。」
他拿著鑰匙,帶著蘇墨瞳進入了上庭議會總部。
剛進大廳,就看到一群人正等候於此。
這些人穿著整潔的西裝,代表上庭的徽章別在心口處,在大堂中排成了一行行整齊的隊列,宛如在迎接貴賓的衛兵。
他們全都是上庭議會要員,每一個人手中都有無與倫比的權力,隨便簽發的一份文件都足以決定百千萬人的生死。
然而就是這麼一批高高在上手握權力的人,在看到蘇默的那一刻集體下跪,用最卑微的姿態俯首在他面前。
為首者是世界政府首腦,他的雙手和額頭都貼在地上,就像面對主人的奴僕,聲音卻依舊沉重而富有力量。
「蘇默先生,作為世界政府領導者,我們在位期間為巨頭企業做了太多慘絕人寰之事,我們不會祈求任何憐憫,並願意接受一切審判。」
「但在那之前,請允許我向您闡述現狀。」
「從曙光元年伊始,人類從末日戰爭的廢墟上艱難站起,無數人為了重建文明前仆後繼,用自己寶貴的生命貫徹了那句話——人類存亡高於一切。」
「可現如今,延續了156年的新生文明又一次來到了滅亡邊緣,而象徵毀滅的開關就握在你的手裡。」
「那把鑰匙可以打開通往地下最高儲藏室的大門,但當那扇門開啟的一刻,天空城的巨頭領袖將啟動針對全人類的終極保險,進入滅世倒計時。」
「曙光時代只有短短156年,可人類的歷史卻不止於此。」
「追溯到舊時代,追溯到遠古時期,追溯到人類這一物種第一次出現,那便已經有200萬年的歷史。」
「200萬年,蘇默先生,足足200萬年,人類在漫長的歲月里風雨兼程,卻要在現如今面臨終點。」
「唯一可以阻止這一切的人只有您,只有您在此刻停下,停止這場戰爭,並從這個世界上就此消失,才能阻止人類的毀滅。」
「我們一直以來做過太多的錯事,但請您相信,接下來的請求絕非出於個人,這是我們第一次站在整個人類種群的角度向您提出請求——」
世界政府首腦將拳頭撰緊,聲如洪鐘:「為了全人類,請您自裁!」
所有上庭要員保持著跪地姿態,在此刻齊聲發出同樣的請求。
「為了全人類,請您自裁!」
「為了全人類,請您自裁!」
「為了全人類,請您自裁!」
嘹亮的聲音響徹大堂,層層疊疊迴蕩,仿佛化作一堵堵無形的牆從四面八方壓向蘇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
「嗒,嗒,嗒」首腦聽見腳步聲緩緩來到面前。
一隻手輕輕搭住他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
他抬起頭,看到了蘇默的臉。
沒有被冒犯的憤怒。
沒有作為勝利者的傲慢。
也沒有不堪重負的茫然。
只有平靜。
那是一種仿佛早就洞悉一切,如水一般的平靜。
「為了全人類。」
蘇默說。
「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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