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團結束了第一輪談判,並沒有實質成果。
這就像高手過招,最開始的必然是試探,也只能是試探。於情於理,都不會有什麼成果,只有彼此對底線的試探。
不過在正式談判之後,還有一次私人會見。
由沈明安代表齊玄素與聖廷的相關代表見面。
其實齊玄素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裡了,他的心思隨著幾次通話飄到了玉京,飄到了紫霄宮。
他真恨不得現在就返回紫霄宮,親眼盯著地師才好。
談判結束之後,齊玄素回到自己的籤押房,坐在書案後,無心去看卷宗和檔案,而是怔然出神。
小殷很閒,在他眼前亂晃。
齊玄素收回思緒,耐著性子說道:「小殷,你能不能出去晃?」
小殷說百無聊賴道:「不能,好無聊啊。」
齊玄素隨口說道:「你要是閒著沒事幹,那就再去把左人鳳打一頓。」
說到這個,小殷一下子來了精神:「我打聽了,左人鳳好幾天不見人影,不知道在憋什麼妖呢。」
齊玄素嘆了口氣。左人鳳應該是故意躲起來療傷,雖然小殷造成的傷害不大,但侮辱性很高,把兩個烏眼青的陰氣祛除之前,他是不會露面了。
以左人鳳的性格,不會貿然找齊玄素報仇,一定先弄清楚前因後果,然後才會謀定後動。
就這幾天的工夫,應該足夠左人鳳把事情查清楚了,畢竟那天晚上的事情不僅參與者多,而且見證之人也不少,以掌府真人的權勢,搞清楚來龍去脈根本不算難事。
說到底,這件事是左人鳳不占理,無論是左人鳳幕後指使,還是左人鳳御下不嚴,工作不到位,都對得起這個結果。
如果左人鳳還有點自知之明,就會選擇打落牙往肚子裡吞,就此小事化了。
不知不覺間,齊玄素的注意力又從小殷身上轉走了,就連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遠去,聲音、光線、時間、空間。
齊玄素進入到一種神遊物外的狀態之中。
然後就聽齊玄素喃喃自語道:「今天是地師上京的日子。」
小殷只覺得莫名其妙,大聲道:「老齊,你說什麼?」
對於齊玄素而言,小殷的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天外傳來,縹緲,微弱,還帶著重重回音。
齊玄素已經開始想像地師的座船從地肺山萬壽重陽宮起飛,跨越萬里雲海,最終降落在玉京瑤池
一場大雨落在瑤池的湖面,濺起萬千漣漪。
滾滾水氣化作白霧向四周升騰擴散。
一艘「應龍」降落在瑤池,掀起層層碧波,湖水甚至要湧上堤岸。
一架舷梯被放下。
堤岸上列隊的儀仗靈官齊齊舉起手中的儀式長槍。
一襲黑衣出現在舷梯的盡頭,十三道黑影在黑衣表面瘋狂遊走,宛若活物。
此乃全真道代代傳承的仙物「陰陽仙衣」,也是地師的標誌性仙物。
從「陰陽仙衣」往上看去,是一張青銅面具,遮擋了面容,然後是象徵全真道大真人的魚尾冠。
地師獨自一人緩緩走下舷梯。
不知是不是錯覺,雖然地師只有一人,但好像一道黑色的大潮,從天海一線的盡頭湧來,又好像黑沉沉的烏雲從九天之上壓下,天地間驟然一暗。可抬頭去看,分明一輪太陽高懸當空,天地間一片明澈,沒有半點陰影。
不過仔細去看,太陽卻是有一種虛假的感覺,而且沒有溫度,透出蒼白冰冷的意味。
地師整個人就像一張陰影大幕,席捲而至,遮住了天地,所過之處,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
那些站得筆直的靈官,威武雄壯的靈官,在地師的面前,顯得如此渺小,仿佛是一個個小到不能再小的黑點。
靈官面具下的面龐已經沒有血色,甚至忍不住顫抖,只是艱難支撐。
當地師遠去,一切又豁然開朗,沒有陰影,沒有壓抑,沒有寒冷,一切與平常無異。似乎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紫霄宮的一眾人員如臨大敵,紛紛行禮:「見過地師。」
這位所謂的三人議會成員之一,走得不緊不慢,似乎一點不顧及那邊有大掌教和紫霄宮掌宮大真人正在等候。
當地師走到小紫霄宮的正門位置,四名靈官合力推開殿門,紫霄宮掌宮大真人齊教正從裡面迎了出來:「地師,大掌教正在微明殿等你,請隨我來。」
地師並不跋扈,也不傲慢,上身微微前傾,示意齊教正領路。
因為齊玄素還不是大掌教,所以此時的紫霄宮中並沒有伏兵百萬,顯得有些過於安靜,腳步聲格外清晰——地師可以挪移,可以飛天遁地,不過從始至終,她都是步行,一步一步腳踏實地。
進到微明殿中,大掌教就在這裡,沒有坐在書案後,而是站在門前,以示對前輩的尊敬。畢竟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大掌教只是全真道的二號人物,地師才是全真道的領袖,兩人也算是上下級的關係。
此時微明殿中只有三人,誰也沒有帶秘書。
大掌教說道:「夫人不在,今天只有我們三人,都是全真道多年的舊相識了,我看就不必客套了,不妨隨意一些。」
地師微微點頭,沒有意見。
還是歷經了三任大掌教的小茶几,重開陸地商路就是在這裡議定的。
三人不分主次坐下。
地師說道:「今天的紫霄宮好安靜啊。」
齊教正微微一怔,小心問道:「地師這是話中有話?」
地師笑了一聲:「今天的氣氛讓我意識到,還有一位客人,未便出席,卻分明又同我們在一起,這個人是誰呢?就是齊玄素。」
大掌教和齊教正對視了一眼。
這番話印證了一個猜測。齊玄素和地師的矛盾並非齊玄素一廂情願,而是矛盾雙方心知肚明的。
地師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齊玄素遠在東婆娑洲,文章卻落筆在玉京。來勢固然不小,未免過於天真了一點。嗯?」
大掌教不得不打了個圓場:「地師言重了。」
地師倒也沒有糾纏,話鋒一轉:「大掌教欲要彌合道門分裂,任重道遠。除了三道之爭,還有新老之爭。所有的勝利者、既得利益者都會逐漸成為老保守派,這樣能最大程度維護自己的利益。
「所謂老保守派,其實不看意識形態,這些都是假的,只有世家貴族和寒門平民的區別。老保守派最防範的就是寒門子弟,而那些新保守派,恰恰就是寒門出身。
「這就是齊玄素和李家的矛盾所在。李家是世家,是老保守派;齊玄素是寒門,是新保守派。同樣都是保守派,可這裡面存在一個新老之爭。」
「新保守派會打出一個與老保守派相似的旗號,做出與老保守派風格類似的事情,以此來挖老保守派的根基,這是老保守派萬萬不能接受的事情。可因為雙方看似主張相同,又很難分得清,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就壞在這裡,具體表現為內訌。
「新開明派和老開明派也是差不多的關係,不過老開明派本質上是上次鬥爭的失敗者,沒什麼根基讓新開明派去挖,兩者在反對老保守派上又是利益一致,所以暫時不會有矛盾,看起來是合流了,甚至讓人忽略了這裡面的新老之爭。
「開明派的新老兩派團結在一起,保守派的新老兩派卻在內訌,此消彼長,開明派自然所向披靡,保守派節節敗退。
「把這種理論對應道門的具體情況,就是兩派合流,玄寂聯手蘇止生在選舉中擊敗了清微真人李至清,成功升座大掌教。」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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