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遂遠剛傳完這句話,山門外頓時如同炸開了一般,喧譁聲大作。
「什麼不應戰?這不是耍人玩呢嗎?」
「啊?我等可是從杭州過來的,顧鍊師不是開玩笑嘛!」
「杭州來的?我是從京城來的好不好?馬不停蹄跑了三天!」
「不會吧?莫非真如《君山筆記》所言,顧鍊師不敢戰?」
還有些脾性差的當場就破口大罵起來。
「姓顧的,爺爺在你們家門口等了兩天了,你居然說不打?信不信我們衝進去把你顧氏山莊踏平了!」
「姓顧的鼠輩,連大師兄上門都不敢應戰,還大言不慚要戰江掌門?你怕不是豬油蒙了心!」
「鏡玄散人文章里不是說了麼,顧家都是一幫慫貨,從祖上就慫到現在,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上千人中,大部分都是低階修士,其中更有數百散修,壓根兒沒什麼高人風範,有的只是好勇鬥狠、只嫌事情不夠大的痞勁兒。
數百人一起鼓譟,頓時聲震如雷,群情洶洶,顧遂遠聽得頭皮發麻,不敢多言,連忙縮了回去,飛腳向顧南安稟告。
也不知誰帶了頭,山莊前的呼喝聲漸漸匯聚成一句號子:「大師兄登門挑戰,顧南安出門試劍!」
另有好事之徒掠到最高的樹梢之上,取出木鼓銅鈸之類原本就預備好的看熱鬧專用神器,隨著號子的節奏敲打起來,反過來又帶動著號子聲更加整齊有律。
漸漸的,人群中又出現了領喊者:「大師兄登門挑戰!」
「大師兄登門挑戰!」
領喊者:「顧南安出門試劍!」
「顧南安出門試劍!」
領喊者:「大師兄威武雄壯!」
「大師兄威武雄壯!」
領喊者:「顧南安膽小怕死!」
「顧南安膽小怕死!」
呼號聲中,趙然從錦囊里取出一套桌椅板凳、紅泥火爐、茶壺瓷盤,現場支應了起來,請魏致真坐下歇息。又取出一把特製的大傘,在魏致真頭頂上撐起一片天空。
魏致真贊道:「致然想得周到!」又沖青衣示意:「看看人家致然,學著些。」
青衣道人翻了個白眼,扯過張椅子坐在旁邊,取出紙筆繼續琢磨她的稿子。
四人落座,就這麼大大方方堵住了山莊大門。
顧遂遠趕到顧南安房中,見顧南安好整以暇的坐在桌邊喝茶,桌上有本翻開的書,他品一口茶,翻一頁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顧遂遠不由嘆了口氣,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老人家還有工夫喝茶看書?這是喝茶看書的時候麼?
湊到跟前道:「叔父,樓觀的人在外頭叫門,形勢實在是有些緊迫,您聽,那些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亂,都在跟著起鬨呢。侄兒擔心,萬一有居心叵測之人挑動…….」
顧南安抬起頭來冷哼一聲:「怎麼?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闖我山莊?我看誰敢!大陣守護,就這幫低階之輩,我倒真想看看誰有能耐!」
「讓他們這麼罵下去,總也不是辦法……」
顧南安噌的從椅子上起來,手指門外:「讓他們罵兩句,咱們就出去比斗?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是激將法,懂麼?」
一邊說著,一邊在屋中來迴轉圈,一邊轉圈,一邊手指門外大聲道:「我要是真受了外頭那些人的鼓動,跑出去跟魏致真比試,以後見了江騰鶴怎麼辦?你告訴我,見了江騰鶴我怎麼辦?」
顧遂遠小心翼翼道:「叔父出門把他打發了就是,樓觀弟子行事乖張,叔父幫江騰鶴教訓弟子,說出去也是長輩的風範……」
顧南安不屑道:「你說得輕巧,咱們是這麼想的,別人會這麼想嗎?《君山筆記》你也看過了,你說一句話,人家就會給你截頭去尾,寫出來的意思驢唇不對馬嘴。我告訴你,我真要出去跟魏致真打,甭管咱們說什麼,外頭傳出去肯定變樣!」
顧遂遠不得不承認,叔父的說法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現如今外頭紛紛攘攘,又該如何應對呢?
「那叔父你看,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他罵他的,咱們過咱們的,該喝茶喝茶,該讀書讀書,心平氣和,不和他們一般見識,罵累了,等得無趣了,自然就散了!」
顧遂遠看了看桌上那本《君山筆記》,不動聲色將其調了個方向轉正,然後道:「知道了叔父。」
剛出屋,就聽顧南安在後面斥了句:「你們這些後輩子弟,但凡有一個出息的,都能替我出去打發了魏致真,現而今倒好,哼……」
挨了一通訓斥,顧遂遠也有些發狠了,幾步來到自家院中,將同輩的師兄弟召集過來:「有人欺負到咱們顧家頭上來了,叔父礙於身份卻不方便出手,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不能眼睜睜看著顧氏的名頭被打落下去,我意出門迎戰,你們怎麼說?」
顧氏在浙江乃至周邊散修世家中大名鼎鼎,並非浪得虛名,二代這九位弟子中,除了顧遂遠外還有一個金丹,其餘人則為黃冠、羽士不等,至於三代弟子,則還上不得台面。
加上老一輩中的修士,顧氏擁有兩位鍊師、一位大法師、兩位金丹法師及一批黃冠、羽士和道士,比一些偏遠地區的道館也差得不是很多了。
而在散修界中,擁有鍊師級數以上高修的,可謂鳳毛麟角,超過一半的散修宗門和世家都沒有修士結丹,擁有金丹法師境界的修士坐鎮,已經是頂樑柱的散修宗門,如衢州的牛斗宗、西河派,也就是一位金丹法師坐鎮。因此,顧氏能拿出這樣的陣容,基本上可以碾壓浙江一帶所有散修宗門和世家。
也正是因為具備如此雄厚的實力,又有著祖上「正統名門」的傳承,顧氏才可以和游龍館成為世交,才能被帝室一系所倚重。
但今日遇上魏致真這種高水平的大法師挑戰,顧氏卻感到很是窘迫。
執掌門戶的顧南安不願意應戰,另一個鍊師級數的長輩又不知去向,唯一那位和魏致真同級別的大法師卻已垂垂老朽,如今只是在熬日子而已,真要將他老人家請出來,誰都不認為他能勝出。
剩下的,就是顧遂遠為首的二代弟子了,這該怎麼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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