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片土地 第62章 勞動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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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高認真地聽著廚師說完話，正要發自內心地談點對此事的看法，不曾想，根寶卻又來了，他提著一個仿佛是幾十年前的帆布包，打眼一看，裡面裝著他的勞動工具，有摸子，橡膠榔頭，水平尺，線繩線手套等，他笑著問志高：「吃飽了沒？沒吃好的話還有白面饃饃，飯不限量，吃飽為原則，做飯的阿姨是大好人，」

    廚師問他：「咋沒見你吃飯，這下連惡水都倒了……」

    「你看這阿姨，剛說你是好人，咋給我不留點飯，」根寶俏皮地眨眨眼睛說。

    「還能餓著你，」廚師忙揭開冷卻的蒸籠，從裡面拿出一個雪白雪白的蒸饃：「給！要油潑辣子不？」

    根寶「嘿嘿」一笑，伸手把饃擋回去：「不吃了不吃了，我還有點事，謝謝阿姨了，」他又問志高：「你吃飽了沒？」

    「飽了飽了！我飯量又不大，平時也就一碗飯，」志高還不忘夸一下廚師：「阿姨的飯做得好得很！香得很！」

    「你是不知道，人家阿姨麵條做得最有特色，又長又細又堅柔，」

    「就是的，你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根寶從上衣口袋裡取出煙盒，開始抽菸。

    「工地嘛，就是這樣子，你有啥感想？高中生，」

    「沒啥感想，以後別再說高中生三個字了，沒點意思，」志高覺得在這種環境裡，說自己是高中生，那是很傷臉的一件事。

    根寶一呲牙，向志高做了個鬼臉，隨後，他讓志高下午就上班，先感受感受幹活的節奏也好，就給一個姓張的匠人當小工，說這個匠人脾氣好，不像其他匠人難伺候，動不動就罵人。志高點頭答應，心想，反正現在也沒事幹，閒著也是閒著。別看根寶看著像馬大哈，有些事還是想得挺周到。

    下午兩點多，日頭正熱烈，天空中沒有一片漂浮的雲朵，四處一看，地面是白花花的一片，刺眼地讓人想流淚，志高心中有種懼怕感，在農村老家，這麼熱是不幹活的，就算是收麥子，也得等太陽最毒的時間過去。農人們往往躲在樹蔭下喝涼茶，這種感覺再好不過，然而，這裡畢竟不是老家呀！他意識到自己真正意義的打工生涯開始了。

    他來到地下室，把自己來時穿的時興衣服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換上一套破舊的幹活服。在這個過程里，他在思考一個問題，上班聽起來是一個很時髦的詞，到底是幹些什麼活呢？怎麼幹呢？

    帶他的匠人是一個瘦瘦的穿著喇叭褲的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聽說來自本鄉的劉家溝，以前是在村里當民辦教師的，曾給小學二年級娃娃教語文和數學，後來因為嫌工資太低，索性不幹了，就去學修自行車，發現這活也不掙錢，再後來，有人建議不如去城裡打工，而且還能見個大世面，他一想，有道理呀，也不知咋回事就到這個包工隊來了。喇叭褲學了半年的粉刷他下午要給五號樓一單元五樓做內粉，志高就給他當小工，供應水泥砂漿。

    下午兩點半左右，在這個被綠色塑料網格包圍著的工地里，工人們滿臉不情願地陸續上工了，工隊領班發給志高一把嶄新的圓頭鐵杴，還囑咐他，這是新鐵杴，人在鐵杴在，人不在鐵杴也要在，這玩意兒就是你吃飯的家當。志高一聽這話，覺得很不舒服，心想，不就一把爛鐵杴嘛，還人在鐵掀在，這話聽著咋這麼刺耳呢。

    怎樣的一個程序，第一步怎麼做，接下來做什麼…… 這一切他都不熟悉，他想問問喇叭褲，但又覺得問這樣的問題顯得自己太過笨拙，還是自己想辦法吧！工地上的人像螞蟻一樣你來我往，各行其事，他就去問一個看上去挺面善的老漢，那老漢說，你他就看別人怎麼做，自己照貓畫虎嘛，於是，志高先是在卷揚機下推了一粘滿了水泥沙漿的兩輪車，這車推起來又笨又重，到水泥棚里用盡全力搬了一袋子水泥，推著向前走了半截路，卻找不到五號樓一單元在哪裡，很禮貌地問了一個人，那人往前一指：「往前面走，」但順著人家手指的方向去，發現並不是五號樓呀，那五號樓在哪裡呢？

    正在急切地尋找時，卻聽得有人在他身後大聲喊到：「你為啥不戴安全帽，為啥不戴安全帽，我問你？你們的頭難道是鐵打的？你是誰的人？」志高回頭看時，面前這個人身材高大，穿著乾淨的白襯衣，還繫著深藍色的領帶，臉蛋又白又嫩，他皮鞋亮得油光可鑑，看樣子是個領導吧。

    志高也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在這裡他只熟悉根寶。就說：「是根寶把我引來的，」那人不耐煩地說：「什麼他媽的根寶，寶根的，都是些窮鬼，把安全帽戴上去，記住，下次在這樣，我就罰款，」志高一聽，心裡瞬間騰起一股怒火，但一想到自己有錯在先，同時又不知道人家是多大的官，萬一得罪了怕是不好辦，說了聲「好」就去地下室了。

    等他規規矩矩地戴上安全帽出來，自己辛辛苦苦搬的一袋水泥也不知被誰拉走了，心裡那個氣呀！別提有多惱火了。沒辦法只得又連忙去水泥棚……

    等他和好砂漿找到五號樓一單元五樓時，喇叭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好我的兄弟哎！你這是回老家背水泥去了，半天時間都沒了，一摸子還沒摸呢！老闆知道了，要罵人的，哎呀，你這工作效率……說良心話，我帶過的小工沒有你這樣的吆，」

    志高又氣又惱，心想，我這都夠努力的了，你還說這些傷人心的話，但他一句話也沒說，臉上水泥和汗水混織在一起，簡直成了大花臉，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右手食指還被門框碰掉一塊皮，他都顧不上疼，他又開始往橡膠桶里鏟砂漿……並提到「喇叭褲」跟前。喇叭褲無奈地嘆了口氣。

    到晚上吃飯前，志高的手掌已經磨出了好幾個血泡，手稍微一彎曲就是一股鑽心的疼，就這，喇叭褲在旁邊還說志高幹活太慢啦，他以前用的小工攢勁的很，一個小工能供三個匠人哩。志高說，我剛來，還不熟悉，人總得有個適應過程嘛！喇叭褲似驚訝地說，出死力氣的活，有啥熟不熟的，志高就不再說什麼了，心想說多了也沒用，說多了，人家還說你幹活不行廢話倒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