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記 第三十五章 所謂天顏

    水仙說完,忐忑不安地等著太后的回覆。

    太后停了一息,才笑罵道:「你們這些丫頭,自己搗鼓還不算,還要拉上我做什麼?哀家老了,折騰不起了。」

    水仙一聽太后笑了,心一下放回肚子裡。哪個女人不愛美呢?太后自然也不例外。連忙道:

    「太后您才不老。您只是平日裡太節儉素淨了。您要是裝扮起來,看起來起碼得比安喜宮那位年輕十歲。」

    「大膽!這話也是你說的?」牡丹早就看不慣水仙和香玉的輕狂樣了。剛才看太后興致高,才沒有教訓她們。現在水仙越說越不像話,因此出言喝止。

    水仙連忙跪下請罪:「奴婢多嘴了。請太后責罰!」

    「罷了罷了。也是我平時寵慣壞你們了。牡丹你一會兒好好教導她就是了。」太后雖然這樣說,臉上卻沒有惱怒的神情。

    「是。多謝太后仁慈。」牡丹和水仙同時回話。

    水仙的話看似輕狂,卻何嘗不是投劉太后所好?

    安喜宮的金鈴兒,年齡也五十往上了,卻仍是霸著皇帝不放。和皇帝在一起的情形,母子不像母子,夫妻不像夫妻。

    金鈴兒早年容貌確實不錯,清爽里夾雜著幾分英氣。她一直十分注重保養容貌。

    但保養歸保養,畢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這次七夕宮宴,如果太后看著比她都年輕,看她的臉往哪裡放。

    水仙沒有猜錯。劉太后晚膳之後傳召張惟昭。張惟昭拎著她的彩妝匣子去了寢殿。

    七夕中午,皇帝陳見浚來太后的長樂宮看公主們過乞巧節。說是公主們過乞巧節,其實是太后愛熱鬧,大家都來捧場罷了。

    陳見浚現在膝下只有兩個女兒,一位是四歲的仁和公主,另一位是兩歲的德清公主。既然是過節,宮裡其他有頭臉的妃子也來湊趣,有兒子的也帶著兒子,所以比較重要的人物幾乎都到場了。

    這是張惟昭入宮之後第一次看見皇帝和他的妃嬪。

    皇帝和後宮嬪妃平日裡常來給太后請安,只是這種時候張惟昭往往在後院自己屋子裡閉門不出,不到正殿湊趣,因此並沒有「得見天顏」的機會。

    她對皇帝和妃子沒那麼大好奇心,並不想沒事找事去給人下跪磕頭。她不像這些本土居民那樣深信皇帝天賦異稟,乃是上天之子,自帶光環。她覺得人和人的構造沒有什麼不同。皇帝也只是一個職業,只是因為社會結構問題,這個職業比較特殊,權力很大,實行終身制和世襲制。

    但是今天,她必須隨侍在太后身側不遠的地方,因為她要隨機給太后補妝。

    昨天晚上,她就用特質的玫瑰花水浸濕細棉布,給太后做了一回面膜。細棉布揭下來之後,太后只覺得面頰柔滑,鼻端幽香繚繞,很是舒適,內心大悅,給了張惟昭不少賞賜。並且告訴她說,以後制香粉胭脂,若還需什麼原料,儘管找香玉開庫房去拿。

    這讓張惟昭很開心。要知道,她現在財富積累得越多,將來出去就能有更大的本錢,去推行她的健康醫療理念,比如說出書、或者開培訓班。哪怕是在宮裡,都有很多醫療誤區,比如她有一次聽說有年長的姑姑給年幼的小宮女吃活蝌蚪的,就是為了治療她腿上長的膿瘡包。簡直把張惟昭嚇出一身冷汗。活吃蝌蚪沒病也要吃出病好不好。

    太后做了面膜,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上午,張惟昭來給太后上妝。太后體態稍為豐腴,因此肌膚狀態也比較好,加上昨天面膜的功效,看起來很有光澤和彈性。

    張惟昭給太后使用了冷色系的眼影,眼角提亮,讓太后的五官看起來更鮮明,但又不浮艷。額頭、鼻樑和下巴用亮粉打了高光,這有點像大炎宮廷流行的三白法,但是張惟昭諳熟骨骼肌肉結構,手法自然,使人的面孔看起來立體很多。


    太后今天穿著寶藍色秀金常服,頭戴翠翹鳳冠,領子上扣著孔雀開屏藍寶石領扣,衣飾與妝容十分搭配。裝扮好了之後,太后望向鏡中的自己,真似年輕了十歲,覺得十分滿意。

    只是到底是夏天。雖然這時候的氣溫,與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張惟昭經歷過的酷暑簡直不能比,但到中午的時候,還是會出汗。張惟昭就拿了一個化妝包,站在香玉和水仙的後面,今天全當是充任太后的隨身化妝師。

    因為就在太后近旁隨侍,所以她第一次正面看到當今天子的模樣。

    陳見浚今年三十六歲,比他姐姐豐慶長公主小一歲。張惟昭目測他大概一米七出頭的身高,在這個時代算是中等水平。整體偏瘦,面色蒼白。肩膀稍稍向內扣,有點含胸,整個人都不是很舒展。

    其實他的五官長得甚好,尤其是眉眼。但人的顏值和氣場是成正比的,他的蒼白和萎靡減少了他五官的飽和度,並不能給人丰神俊朗的感覺。

    一個後宮,宮女加妃子幾千名,除了長輩,剩下的名義上都可以算是他的女人。想到幾千名女人爭搶這一個病弱的男子,都巴不得和他共度春宵生兒女育,張惟昭不禁在心裡大出冷汗。

    皇上,您多保重!

    接下來再去看皇后。皇后于氏比皇帝小兩歲,消瘦、蒼白,看起來就像個背景板上的紙片人。穿著棕色的皇后常服,頭上並沒有著冠,只簡單挽了個圓髻,插了一隻九尾鳳釵。進殿之後一直微微低著頭,也很少開口說話。這是一個儘量減少自己存在感的人。

    相比之下,在宮裡總是能夠成為眾人八卦焦點的金貴妃,氣場就強大多了。她穿著暗紅色的貴妃常服,頭戴八寶金鳳冠,臉上的胭脂從顴骨斜上掃到眼尾。

    雖然裝飾華麗,卻掩飾不住蒼老。粉和胭脂浮在面孔上,仔細看,脖頸上,手背上,青筋凸起,盡顯滄桑。只一雙眼睛,非常明亮犀利。

    張惟昭知道先帝和太后被囚禁在南宮的時候,是當時做宮女的金貴妃一力守護住了陳見浚,有好多次死裡逃生。想來她早年吃了不少苦,所以才積累了這麼多的風霜之色。

    張惟昭並不像這時候的人們那麼在意女大男小。前世的時候,她見過法國總統和大自己二十四歲的妻子牽手秀恩愛的新聞照,也見過人生贏家鄧文迪和小她二十一歲的小男友在豪華遊輪上迎風而立的場景。

    既然當年八十二歲的諾貝爾獎得主楊振寧,可以娶二十八歲的知識女青年,那麼大女人和小男生的搭配也沒啥了不起。

    只是,她很不喜歡的金鈴兒狠厲的表情。金鈴兒的眼光無論掃視到誰,都帶有一種陰寒的冷意,仿佛滿殿的女人都是她的敵人。她只對著皇帝的時候眼睛才有幾分溫暖。

    在皇帝身後兩步站著的,是太子陳祐琮。陳祐琮穿著淡青色的夏季常服,頭髮在頭頂簡單束了一個髮髻,戴了一頂玉冠。因為這幾日睡眠比前段時間有顯著好轉,眼睛下面的青黑色消失不見,氣色也看起來好了很多,又恢復成了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只是看起來還是有些消瘦。

    張惟昭打量陳祐琮的時候,陳祐琮也忽一眼在花團錦簇的宮女群裡面看到了仍然是一襲藍色道袍的張惟昭,頗為有些詫異。因為平素在請安、晚宴這些場合是見不到張惟昭的。見張惟昭微笑向他點頭致意,他也下意識地點頭還禮。之後皇帝和后妃們向太后見禮,又讓小皇子和小公主們向太后跪拜,一時間人來人往,陳祐琮就不見了張惟昭的蹤影。

    其實張惟昭並未走遠,就在正殿旁邊的耳房裡待命。只是她不像別的宮女,不用去端茶倒水上點心,就坐在耳房裡看著其他人進進出出。因為今日皇宮裡最重要的那些人物都齊聚長樂宮,長樂宮的宮女和宦官們都格外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伺候不周到,引得哪位大人物發脾氣,自己就要遭殃。

    張惟昭作為一個旁觀者,看到牡丹、芍藥、香玉和水仙她們,一個個在殿外行色匆忙、面色嚴肅,快走到正殿門口的時候,又迅速換上了甜美的笑容。不禁感嘆她們的服務精神真到位。

    當然,如果服務不到位的後果就是掉腦袋的話,相信大多數的人都會成為金牌服務生。

    這不禁讓張惟昭心中升起一個疑問,為什麼對於這個時空的人來說,越尊貴的人越是要表現出生活上的無能,否則就不能體現出自己的身份呢?

    比如在大炎皇宮裡,那些被稱作主子的人,臉也不用自己洗,衣服也不用自己穿,吃飯要宮女、宦官把菜夾到自己碗裡,走到哪裡都要有人陪伴。這分明就是一副嬰兒的做派。在健康人群中,只有嬰兒才需要不斷有人照顧,否則就活不下去。

    她回想了一下前世在英國讀書的時候,經常能在書籍和網站上看到英國皇室的歷史和新聞。英國皇室也有專門的侍從服務,但是他們並沒有讓侍從把自己當嬰兒照顧,不止是在今天,哪怕在歷史上也沒有連夾菜、洗澡也要侍從動手的習慣。

    奇異的是,在大炎,或者說,不止是在大炎,在整個中國的古代史中,幾千年來人們都認同這種法則,都認為這種生活上的嬰兒做派是成功和尊貴的體現。這真是很有趣的現象,張惟昭認為這一定有深刻的心理動因在起作用。

    正在想著這些有的沒有的的時候,突然大殿傳來一陣喧譁聲。然後又見香玉一陣風一樣跑過來,一把拉住張惟昭,劈頭蓋臉問道:「仁和公主被榛子卡住了,你有法子治嗎?」



第三十五章 所謂天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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