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井內傳來歌聲:「而你像一張無邊無際的網,輕易就把我困在網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遠越慢長,你如何能夠捨得我心傷……」胡小天的歌聲充其量也就是一卡拉k的水準,可雖說沒有麥克風沒有混響,在井口這個天然擴音器的幫助下,低沉傷感的聲音居然演繹得淋漓盡致。趴在井壁上唱歌畢竟有些難度,胡小天明顯感到自己最後一句唱走調了,有些臉紅,自己都罵自己不要點碧蓮了,連張天王的情歌都拿出來了,這首歌放在這時代是不是有些超前?唱完胡公公就有些後悔了,萬一龍曦月接受無能,自己這馬屁豈不是拍到馬蹄子上了?
事實證明,音樂是可以跨越國界,跨越時代的,胡小天的這首歌唱得雖然不咋地,可勝在應景,龍曦月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將蒙在井口的絲網撤去,這是給予通行的意思。
胡小天又驚又喜,迅速從古井中爬了上去,腦袋露出的時候不忘警惕地觀察了一下環境,確信除了龍曦月之外,院落之中再無他人,這才放心大膽地從井口內一躍而出。
月黑風高,夜冷天寒,龍曦月身披紅色斗篷,手提宮燈,在紫蘭宮的內院孑孓而立,越發顯得形單影隻。按照常理來論,給人外表感覺柔弱的女子往往更容易吸引男人的注意力,更容易激起男人呵護的欲望,胡小天對龍曦月就是如此,假如面對七七,他才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胡小天仍然穿著那身藍色的太監服,帽子也在剛才昂頭的時候掉到了水井裡,咧著嘴樂呵呵望著龍曦月。
龍曦月居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跳不由自主有些加快,換成過去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可是自從知道了胡小天的真實身份。知道這廝是個矇混入宮的假太監,面對他的時候就有些不自然了。
胡小天上前唱了一諾:「小天參見安平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龍曦月咬了咬櫻唇道:「真要是有一千歲,我豈不是成了一個老太婆,你咒我老啊?」
胡小天笑道:「公主就算是活到一千歲也是位美得冒泡的小美人兒。不知有多年輕,多水靈,多可愛,多迷人!」和龍曦月單獨相處,這貨的膽子也不禁大了起來,連這種帶有挑逗含義的話也敢說出口。
龍曦月俏臉羞得通紅,啐道:「你好大的膽子,信不信……」
「我信!」
「你信什麼?我都還沒說出來!」
「公主說什麼我都信。」
「你這人油嘴滑舌,滿腦子都是鬼主意,我可不相信你的話。」
胡小天嘿嘿一笑。目光向周圍看了看道:「怎麼公主獨自一個人站在這裡?」
龍曦月心說你這不是廢話嗎?如果我身邊還有其他人在,你豈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裡?
胡小天心中暗忖,這位溫柔公主一定是為了迎接自己的到來,特地將宮女太監全都支開,方便他夜入紫蘭宮。看來不但他有心,安平公主對自己也有意,正所謂郎情妾意,心有靈犀。胡小天啊胡小天,人家公主都給了你這麼好的暗示,你再沒有點行動可就真是個孬種了。
龍曦月當然不會猜到這廝的齷齪想法,輕聲道:「你來找我幹什麼?」
胡小天道:「想跟公主說說知心話。」
龍曦月俏臉一熱:「為什麼要跟我說。」說完之後她頓時就有些後悔。這個問題提得實在是有些愚蠢,假如胡小天回答因為喜歡她,她又該如何自處?面對胡小天,龍曦月有些手足無措了,她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放任這廝上來。
胡小天道:「因為在小天的心中。公主是一位可以信任的朋友。」
龍曦月聽到朋友這兩個字,美眸倏然變得明亮起來。胡小天畢竟是接受過現代思潮陶冶的人,又是深諳心理學的要訣,和這位兩世為人的老油子相比,龍曦月這位安平公主實在是太過單純了。
胡小天自己是絕不會相信異性朋友的。說這種話的真正目的,無非是給自己派發好人卡,讓龍曦月放鬆警惕。
龍曦月之所以相信胡小天的話,不僅僅因為她單純善良,多少還有點自欺欺人的意思,女孩子家矜持,總得找個合理的藉口。
胡小天又向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公主,在這兒說話諸多不便,不如咱們換個地方?」
龍曦月想了想,指了指東側的書房,這裡距離水井很近,胡小天跟著她進入書房之中。龍曦月點燃桌上的燭台,室內頓時被橘黃色的光芒照亮,似乎溫暖了不少。
胡小天道:「伺候你的那些人呢?」
龍曦月道:「他們在外院。」俏臉又禁不住有些發燒,自己將貼身宮女太監全都支開,豈不是擺明了告訴胡小天就是要等他到來,真是羞死人了。
還好胡小天馬上就岔開了話題,他向龍曦月深深一揖,恭敬道:「公主莫怪小天唐突,今晚我冒險前來實則是為了兩件重要的事情。」
龍曦月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小天入宮之事實乃被逼無奈,若非為了挽救家人性命,我又怎能甘心自殘身軀,受此奇恥大辱!」
龍曦月雖然對胡小天沒有淨身之事感到好奇,可是以她的性情絕不會主動去問,畢竟這關乎到胡小天的隱秘之事,而且又如此敏感,讓她一個女孩子如何能夠說得出口。
胡小天道:「權公公有心幫我,怎奈皇命難違,能讓我全身入宮實則是冒了天大的危險,倘若我的這個秘密暴露,我被砍頭不要緊,就怕連累了他老人家。」反正權德安不在眼前,胡小天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推到這廝的身上,聽起來是在感激他,可實際上是往老太監頭上栽贓。
龍曦月輕聲道:「你放心,你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說這話的時候,她羞得不敢看胡小天,這個秘密實在是太讓人尷尬了。停頓了一下又道:「七七也答應我不會告訴別人,她雖然年齡不大,可是向來說到做到。」
胡小天心中暗忖,你對七七的了解只怕不如我多,說到做到?只怕是幹壞事的時候她才能說到做到,那小妮子雖然年幼,可是心腸比自己還要狠毒許多,一旦自己觸犯了她的利益,七七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出賣自己?
胡小天道:「其實也沒什麼好怕,大不了就是一死。」
龍曦月道:「你不是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
胡小天道:「如果不是為了家人,我才不會苟且偷生。」他盯住龍曦月的美眸道:「這第二件事,是和公主有關。」
龍曦月因他灼熱的目光而有些心亂,躲開他的目光道:「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胡小天道:「那天簡皇后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龍曦月默然不語,那天晚上簡皇后過來提親之時,胡小天就潛伏在水井之中,他聽到兩人之間的對話並沒有什麼稀奇。
胡小天道:「公主難道真想嫁入大雍嗎?」
龍曦月望著桌上的燭光,幽然嘆 ...
了一口氣,無助道:「我答不答應又有什麼緊要?」
胡小天道:「他們這麼做根本就是將你當成一個政治道具,利用和親的辦法和大雍搞好關係。」
龍曦月黯然道:「若是我的婚姻能夠換來大雍和大康之間的和平,那麼即便是付出也是值得的。」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
龍曦月望著胡小天,一雙美眸中充滿了迷惘。
胡小天道:「恕我直言,公主的美貌雖然傾國傾城,可是我相信真正有野心的霸主絕不會因為公主的美貌而放棄了他們對江山的渴望。公主有沒有想過,倘若你嫁入大雍,而大雍仍然和大康之間兵戈相向,燃起戰火,到時候公主又該如何自處?」
龍曦月咬了咬櫻唇,胡小天所說的並不僅僅是假設,大康的國力日漸衰弱,而鄰國大雍正在趁勢崛起,從昔日一個被大康不斷壓榨國土面積,處於防守勢態的小國,逐漸站穩腳跟,不斷向周圍擴張,變成了一個可以與大康分庭抗禮的大國。西川李天衡自立之後,大雍的國土面積實際上已經超過了大康,可以說雙方的形勢已經逆轉。
正是在這種前提下,皇上方才提議將自己嫁入大雍,以此來獲得喘息之機。龍曦月對目前的局勢看得非常清楚,可是即便她能夠看清楚也沒什麼用,她無力扭轉這一切,事實上在她心中已然認定無人可以扭轉自己的命運,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龍曦月想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倘若真有那一天,我便以身殉國。」
胡小天道:「必然有那一天!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你選擇殉國又有什麼意義?這世上還有誰會為你傷心?」
龍曦月一張俏臉變得蒼白如雪,其實她早已看透自己的命運,在天下大局面前,自己的生命卑微如同一隻螻蟻,她從沒有想過去改變天下大勢,也不認為自己有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能力,她只想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生活,可現在來看,連這麼簡單的事情對她而言也只能是奢望,她唯一能做得就是隨波逐流,她緩緩搖了搖頭道:「這世上,在乎我的人都已經不在了……」說到這裡忽然感到心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她迅速轉過螓首,不想胡小天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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