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但夜晚的黑暗讓人看不到天地之間懸掛的細絲,只有辦公室的玻璃上有水珠凌亂肆意的滑落。
粱勝均和陳子邇聊了有一會兒,討論到最近的事情,也討論到肖安林即將從首爾回來。
老梁並不清楚,陳子邇為什麼和趙由之牽扯上,所以關於南娛周報的背後故事,他是頭一次聽說。
辦公室里,很安靜,只有粱勝均敲擊著辦公桌的清脆聲,「所以…這其實也算是一種轉移注意力的方式,讓人們以為盛世的注意力在那個小報上。」
有這個效果,
但其實陳子邇是想報紙媒體知道盛世的手段,別搞到最後,盛世集團那麼壯大,結果誰都敢跑你頭上拉屎,
拉完了還找你要紙。
有如鬼屎。
陳子邇囑咐道:「這個事你知道就好,說不定會有人找到你,通過你再找我,講情講理,就是不講我的隱患。」
粱勝均表示明白。
「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陳子邇講:「謝謝。不過你就談好這次融資,對了,還有設計部的那幫人……再做不好我就要裁人了,我們沒多少時間。」
他幾乎每天都像勤勞的老牛一樣給這幫人施加壓力,
盛世電子追求完美,悠哉悠哉還能做到完美,那真是有鬼了。
「好。」粱勝均拉著行李箱離開,
他到辦公室待了一個多小時,接著開車回家,到了家一開電梯差點嚇到靈魂出竅。
「哎喲,我去,你怎麼在?!」
苗旭那個女人在。
她手交叉背在後面,小腦袋前傾,「是不是沒想到我會來?」
粱勝均確實一驚,左手臂都抬起遮擋,然後很不可思議的說:「不是,你不是在香江嗎?!」
苗旭瞳孔晃了晃,故意膩聲說:「我訂了晚你兩個小時的航班,在這你一共等你了26分35秒,嘻嘻。」
粱勝均完全蒙蔽。
「你幹嘛立即飛過來?事情都談的差不多了。」
苗旭重重的點頭,眨巴著大眼睛,聚焦於他的臉,像是在出招時,不願放過他任何一個微表情,「嗯,你說的對,但是我發現你和我不在同一座城市,我竟然連一秒鐘都受不了,所以你的飛機上天的時候我就後悔了,然後直接訂了最快的航班。」
粱勝均:「……」
他這樣的大處男可受不了這麼大膽,熱烈的女孩兒,過十招他就敗十招。
掏出鑰匙開了家門。
「進來吧,我看你衣服都濕了。」
苗旭看著他的背影,露出勝利的微笑。
然而,十分鐘後,她洗完熱水澡,粱勝均招她到客廳,「坐,我們好好聊聊。」
「好啊,你想和我聊什麼?」苗旭大大方方的坐在他身邊,手搭了上去。
粱勝均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少了些剛剛的神動,站起身,「我去給你倒杯水。」
回來便半站在對面,屁股靠在沙發邊上。
「嗯?」苗旭表情微微奇怪。
老梁搓搓手。
「我的確是會被你衝擊到,一瞬間,你給人的感覺能瞬間突破感官,」粱勝均說的真誠。
苗旭卻不喜歡他這種時候的冷靜。
「你剛剛說你不顧工作,就為了見我一面買張飛機票就過來了,很感動人,但是你知道嗎,我如果年輕個十歲,我一定和你瘋狂談戀愛,但現在不行。」
「為什麼?」苗旭問。
「因為這是17歲少女的作風,你高興了,天王老子都攔不住……」
「蓬!」苗旭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起身衝過去,「屁話真多!」
「喂,」粱勝均發現情況不對,
「喂,喂,你幹嘛?」
「干你,給我躺下!」
他本來就是屁股輕輕一墊,苗旭拉住他的衣領輕易給他摔到沙發上,接著就猛的壓上去,
居高臨下的問:「怎麼?你還能報警?」
報個屁,這時候要有警察叔叔,真說不準誰是犯罪分子。
「苗……苗……旭,你那什麼,」
苗旭眼神灼灼的盯著他,「我什麼我?食髓知味聽過沒?」
「沒有。」粱勝均傲嬌的偏過頭去。
苗旭一把抓向下面,「它聽過!」
「嗷……咳……」
……
……
大晚上的,到處都發生著奇奇怪怪的事。
陳子邇也在不久後離開,外面被雨水洗刷過的空氣味道清新,雖然濕答答,但是清涼的很舒服。
時間接近晚上十點鐘,工作到現在稍微有些累,他吐出一口濁氣,活動了下身子然後才上車。
城市的夜晚一點都不安靜,街邊飯館、商店、足療每一樣都是一個努力生活的家庭。
雨小了點,他把車窗戶打開,然後出聲:「停車。」
楊潤靈通過中央後視鏡向後看了一眼,「陳總,怎麼了?」
陳子邇沒有回答她,而是靜靜地看著街邊棚下的小販忙碌身影,有的時候他長長會看看這些,這些讓他覺得親切的生活景象可以舒緩心中的壓力。
他不是工作機器,壓力也會有,外人看起來都是從容不迫,實際上一絲一絲總會有,匯集多了,就會讓人腦闊痛。
「今晚,不去帝景藍灣了,」
可能是那手下的人氣著了,也可能是想舒緩一下,也可能是春雨綿綿的柔情,總之他現在想自己安靜點,同時不想把這種心情帶給史央清。
楊潤靈說:「好的,陳總。我再打個電話給按摩師,讓她在家裡等您。」
「他們大多是外地來的打工者,」看著街邊門面房忙碌的人,他忽然發聲,「大多數人的孩子都在老家,和正經的公司職員不同,這些開店的人,沒人給他排周末,那些賣早餐的人除了過年好像每天都在,他們努力辛勞,其中的大多數卻連在這裡紮根都做不到。」
「我在金陵大學讀碩士的時候,也把自己逼的很累,因為我知道,有很多辛勞其實沒什麼意義,起碼我的還有。」
陳子邇笑了笑,「命途難說,命理難辯,如果以紮根作為結果的評判標準,的確是沒有意義,我當初……「
他回想起,「我當初就是覺得自己不能陷入這個無意義的這個怪圈,所以想盡了辦法要跳出來,但是出來了一個我,其實沒意義,榜樣的意義在於引導,而不在於讓所有人都成為榜樣。一個社會最有力量的永遠是中間的那部分,他們還在裡面,而我走到今天這個高度其實會有些替我們這個民族憂慮。」
楊潤靈轉過身來。
黑夜讓城市看起來更加靜謐,卻仍掩飾不住它的冷酷。
陳子邇說:「科舉下那麼多狀元,從來沒有誰改變了官場,而是都被官場改變,大量二甲、三甲的人,他們一起組成的官場決定了朝廷的吏治。我們今天的大學生,一甲的那部分出國了,最有力量的中間部分,也再沒有了慷慨激昂的少年熱血、青春風華。」
「也不能不怪他們,社會把萬千重擔壓在他們肩上,」陳子邇搖著頭,他真的能感同身受,「其實古時候,京城的四合院即使是二三品大官不貪污也同樣買不起,長安居大不易,奇怪的是,縱觀上下五千年,沒有哪一代中華民族的年輕人,像今天一樣,可悲到一生只能被綁架在一套房子上。不要小瞧這一點,總有一天,我們這個民族要為這些畸形的價值觀付出代價。」
楊潤靈聽著不無震驚,尤其最後兩句。
「陳總,我為能在一個對周圍人和事充滿感情和激情的老闆身邊工作而感到幸運。」
他有點兒想喝酒的意思,但自制力還是有的。
「我們去中大的校園走一趟,然後回家,讓按摩師稍微多等一會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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