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她說不出家,齊柳氏這才稍稍平靜下來,仍是將信將疑,道:「你莫哄我,哪有這麼便宜你的,不拜師,不出家,大師就教你本事?」
金蘭這才從齊紈身後出來,笑嘻嘻道:「真的真的,你是我親娘,我哄你做什麼,就算我哄你,也不能哄娘子呀,我可捨不得離開娘子去當尼姑。那****見大師站在樹下發呆,好像有心事,就去開解大師,給大師說了個笑話,大師果然高興了,我就趁機問大師,能不能學算命的本事,大師就答應了啊。」
「啊?」齊柳氏發怔,這麼容易就答應了,只因為一個笑話?這死妮子真不是在哄她?
「你講了什麼笑話?」齊紈也好奇。
「就是兩隻猴子分桃兒,各分了一半桃肉,還剩下一個桃核兒不好分,就打起來了,恰好有個人經過,勸它們把桃核兒種了,來年長了桃兒,再分,哪曉得來年一個桃兒也沒長,兩隻猴子生氣了,把那個人揍了一頓就走了,誰知又隔了幾年,那樹上長滿了桃兒,有人路過,就從樹上摘桃兒吃,好多人都吃到了桃兒。娘子你說那兩隻猴子笨不笨?那個勸它們種桃核兒的人倒不倒霉?一通白忙,最後全便宜了路人。」
金蘭邊說邊笑,仍為這個笑話樂不可吱。
齊紈沉吟,若有所思,半晌才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確實是個好笑話。」
「恭喜師姐。」
次日,見到淨空尼,她道賀。
淨空尼眉眼清透,神情安寧,合什道:「同喜。」
齊紈又伸出手,道:「師姐可賞我個桃兒吃?」
淨空尼失笑,道:「真是憊賴貨,前幾日滿樹桃兒都給你,你卻不要,今日如何又厚著臉皮來了。」
齊紈認真道:「師姐前日哪裡是給我滿樹桃兒,分明是給了我個桃核兒,我又不懂種桃兒,種了,也怕桃兒還沒結出來,就先挨了猴子一頓揍,不如就做個幸運的路人,行到累時,坐在樹下,摘一隻桃兒吃。」
「啪!」
腦門上又挨了一記,還是瓊花道人。
「沒出息。」老道姑瞪眼一指,「扎馬步去。」
齊紈捂著腦門,灰溜溜又去了。
「你看,這就是緣法,前幾****還痴迷不悟,今日卻柳暗花明,凡事不可強求,順其自然便是解決之道。」瓊花道人又對淨空尼道。
淨空尼赧然低頭應是。
易數一道,博大精深,一旦得其精髓,必也受其反噬,不如將它從一個桃核變成桃樹,將其精髓化做無數桃兒,桃兒脆嫩多汁,鮮美可口,不似桃核堅硬,一口咬下去自然不會崩了牙,只要不貪食,就絕不會受反噬之苦。桃兒任生於野,惠澤於路人,如此,原本的那個桃核兒雖沒有了,卻又有無數桃核兒被棄置路邊,總有一些,又會長成桃樹,結出無數桃兒,同時又惠澤更多的人。如此,生生不息,則易數一道,永不斷絕,只是它的本來面目,會被隱藏在千千萬萬的桃兒里。也許,百年後,千年後,世間又有奇才,會從一個桃兒裡面,尋到原本那個核桃的影子。
所以,金蘭要學斷命之道,淨空尼自然一口應下,她便是那桃樹,願結芬芳馥果,惠澤於人。
齊紈想學觀天象,理由很簡單,看看天就能知道時辰,看看星辰就能辨明方向,看看雲彩就能知晴雨,於日常就方便很多,何況她平日沒事,總也愛看天,對著天研究一下天象,比對著天發呆總強多了。尤其是扎馬步的時候,不能動又不能說話,只能看天,學個觀天象,打發一下時間也好。
知道她要學什麼,瓊花道人就不阻攔了,易數一道,得其精髓,重則折壽,輕則損福,不過通過天象明時辰,辨方向,知晴雨,只能算是易數的粗淺運用,是術非道,不涉精髓,不泄天機,連一田間老農都能輕易做到,又有什麼不能學的。就連金蘭所學,也是一樣,說白了,都是桃兒,不是桃核,不會輕易磕了牙。
未過幾日,金蘭又死拉活拽的把金玉拉上了山,這小婢心裡就一個念頭,她跟金玉是姐妹,不是親姐妹,卻比親姐妹還親,她跟淨空尼學本事,也不能落下金玉。
可金玉膽小,哪肯學這些在她眼中神神叨叨的東西,淨空尼盯著她的面容仔細打量片刻,笑道:「貧尼有調鼎之技,你可願學?」
調鼎?金玉茫然。
「就是做飯煮湯。」淨空尼又道。
下廚啊,這個她喜歡,金玉的眼睛頓時就亮了,點頭如搗蒜。事後,金蘭暗地裡怪她笨,天大的本事不學,下廚這麼容易的事,跟誰不能學,何苦跟尼姑學,難道讓娘子以後天天吃素?金玉聽了,只是笑,聽多了,就說一句「我喜歡」,堵得金蘭啞口無言。
兩個小婢跟淨空尼學本事,齊紈不想被別人知道,因而就將紅櫻叫進屋,把身邊起居之事交給她,算是正式讓紅櫻近身伺候,但平日所需一應採買的事情,卻交給了陸大娘,也算是如了這僕婦的心愿,給了她揩油的機會。
如此這般,無非是讓這二人有事可做,無暇跟著她上山,自然就不會撞破金蘭金玉兩個小婢跟淨空尼學本事,至於兩個小婢,不用齊紈交待,齊柳氏早就耳提面命,山上學的一切,埋在心裡,只管學,不許與人說。金玉也就罷了,學點調鼎之技不足為奇,可金蘭學的,往小了說,就是學看人,辨善惡,往大了說,那是測人運,斷吉凶,她一個婢子,學這等通天的本事,傳揚出去,絕不是什麼好事,到時候只怕娘子都護不住她。
只可惜她這做娘的管不住女兒,金蘭非要學,淨空尼又願意教,她也沒法子,只能讓金蘭發誓,除非娘子需要,否則絕不將這本事濫用。
說來也是可笑,紅櫻一朝掌權,就跟陸大娘對上了。紅櫻是從三等女婢提上來的,對著精舍里那些干粗活的僕婦女婢,難免有高人一等的心態,自認為她現在是娘子身邊第一人,這些僕婦女婢當然得由她管束。又因被齊紈晾久了,這種心態就特別強烈,恨不得立時就讓齊紈知道她有多麼能幹,比金蘭金玉兩個黃毛丫頭強多了。可偏偏陸大娘大小也是個管事娘子,自那日陸氏上山後,她知道自己沒指望壓住小娘子,心裡早熄了火,可這些年來,仗著陸安得夫人重用,她沒少被人奉承,對五小娘子熄了火,可不代表一個女婢能爬到她頭上去,何況還只是個二等女婢。
結果,齊紈主僕日日上山學本事,這二位,倒在精舍里斗上了,拉著那些干粗活的僕婦女婢,分作兩派,紅櫻有齊紈撐腰,陸大娘掌握了採買權,各有倚仗,你來我往日日斗得熱鬧萬分,哪裡還有閒暇去探究齊紈主僕在山上的情況。
這情形,倒也不出齊紈所料,她這小小的精舍,其實就是縮小了的深宅大院,想要如魚得水,這平衡二字就要運用得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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