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頭汽笛長鳴,綠皮火車緩緩駛出車站。車速很慢,慢到就算開著窗戶,也不會有多大的風吹進來。林淼坐在硬臥上,轉頭看著窗外的燈火漸漸黯淡下去,一滴雨水傾斜著落進車廂,打在他的晚飯上,想伸手關窗戶,卻有一隻黝黑的手,先一把幫他完成了這個動作。王斌對林淼咧嘴笑笑,林淼點點頭,掀開泡麵的蓋子,濃郁的香味就在車廂里瀰漫開去。
早早爬上床的陳漁和黃清清低下頭來,一左一右看了林淼一眼,很是有點嘴饞,但她們晚飯剛剛下肚,實在沒辦法再來一碗。不像林淼,上車之前一直在跟別人打電話,開會似的生生打了個把小時,實在怕趕不上火車了,才連一口飯都沒吃,就趕緊先奔著火車站來,然後就在車站裡面買了兩盒泡麵,幾根火腿腸,幾個滷蛋,便匆匆上了車。
「呼……」在黃清清和陳漁糾結的眼神中,林淼拿著塑料叉子,不緊不慢地挑起幾根熱騰騰的麵條,吹散熱氣,然後吸溜吸溜很乖巧的樣子,把麵條吸進了嘴裡。
坐在林淼斜對面的鄭愛芬和姜勝善對視一眼,彼此露出一個微笑。出門帶保鏢和秘書,這種往日裡只有在電視和書里才能遇上的情況,沒想到居然真的成了現實。只是誰能想到,原來身家幾個億的人,也跟普通人一樣,照樣也能吃泡麵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說起來,她們也算是親眼看著林淼發達的。去年這會兒尋仙》還沒問世的時候,林淼家也無非就是年入百萬的「普通家庭」,無非就是老林比較出名,一家人的日子紅紅火火。但轉眼半年過去,其實也就最近一個多月的功夫,林淼和他們,就仿佛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老林那個「前當紅作家」的光環,在林淼現在的十億身家面前,那算個屁啊?可見什麼名氣不名氣的,套現之前,都相當於什麼都沒有。反之如果賬上錢夠多,對有錢人來說,明星不明星的,那無非也就是個噱頭就跟買名牌貨一樣,老子買得起就買唄,但要讓老子跪下來舔牌子,那不是腦子有病嗎?
林淼呼哧呼哧把一大碗金皇品干進肚子,連麵湯都喝得一滴不剩。扔垃圾的事不用他出手,自然有王斌代勞。然後林淼又把黃清清從臥鋪上叫下來,陪著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一番折騰後,才終於上了床。王斌守在下面,黃清清則睡最上鋪,因為怕林淼爬得太高,有失足掉落的危險。鄭愛芬還覺得不夠,又把陳漁叫下來,讓她晚上抱著林淼,謹防人販子作亂。
陳漁求之不得,嘻嘻哈哈就爬進了林淼的被窩,摟住小豆丁笑道:「小淼淼,姐姐來疼你了~」
林淼窩在陳漁懷裡,直嘆氣道:「換位思考一下,要是莉莉被別的老男人這麼抱來抱去,我就早抓狂了。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她,才能彌補我今天犯下的過錯。」
「得了便宜還賣乖!」陳漁有點小抓狂地笑著,揉了揉林淼的頭。
半靠在上鋪看書的黃清清,心裡卻幽幽嘆出一句,也不知道是誰占了便宜。
今時今日的林淼,是隨便哪個人想抱就能抱的嗎?你以為你抱的只是個八歲的小豆丁?你懷裡摟著的,是特麼的十個億好吧!早知道應該自己抱著老闆睡的,說不定睡著睡著就習慣了,萬貴妃和成化皇帝不就是這麼建立起良好關係的嗎?
想到這裡,清清小姑娘不由輕輕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黃清清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居然對一個八歲小孩見財起意,還要不要臉了?不過話說回來,老闆長得這麼可愛,長大了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黃清清微紅著臉暗想,忽然又很想仔細看看林淼的臉,但只恨自己和林淼睡在同一側,總不能把腦袋伸下去看。這彆扭的位置,讓她不禁想起了余光中的詩工作後,身份就是一道床板。我在上鋪,老闆在中鋪。還有個小狐狸精,草泥馬在老闆的被窩裡……
黃清清這麼想著,書也看不下去了,脫掉外套把被子一蓋,閉目養神。林淼不說話,隨行的幾個人,也就全都安安靜靜。又過了幾個小時,車上的燈一暗,十點一到,整節車廂就寂靜下來。陳漁聽著面對面看著熟睡的林淼,偷偷親了一口,滿心占到便宜的快樂。
約莫六小時後,早上4點多,林淼被陳漁晃醒,然後在迷迷糊糊中下了火車,又被不知道被誰一路抱出車站。接著上了出租,進了酒店,進了房間,繼續倒下睡,一覺睡到早上8點40多,林淼從床上坐起來,轉頭看看身旁穿著很單薄的陳漁,又看看自己被脫得只剩棉毛衫的小身子,恍惚了好一陣,突然長舒一口氣:「幸好沒全部脫掉,不然感冒就不好了。」
「嗯……你醒了?」陳漁半睡半醒,在林淼的後背摸了兩下,林淼突然很激動地大喊:「姐姐!我們不能這樣一錯再錯下去了!我不能對不起我家莉莉!」
說著就匆匆跑下床去,沒一會兒,衛生間裡就傳出放水的聲音。
陳漁愣了兩秒,被林淼氣笑了,喊道:「屁!你這麼丁點大,我能對你做什麼啊!」
「丁點大?」林淼低頭看了看,大喊回答,「你這算人身攻擊啊!」
片刻之後,等林淼和陳漁從房間裡出來,陳漁敲響對面的房門,沒一會兒王斌和黃清清就全都站到了林淼身邊。鄭愛芬和姜勝善對杭州似乎很熟,帶著一行人出了酒店,走了五六分鐘,就找到一家生意挺不錯的麵館。
坐下來後,鄭愛芬對林淼和陳漁說道:「你們下午再把比賽的稿子背一下,晚上的比賽,咱們發揮正常水平就行。這種比賽,能來的水平都不差,能不能拿獎,也不完全只是看能力,還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因素在裡頭。有些話我也就不明說了,你們自己心裡有數就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吧。不過最差也是個省三等獎,也不會讓你們白來一趟。」
陳漁哦了一聲,支著臉頰看了看林淼,幽幽說道:「林淼肯定是保送過關了……」
「也不好說。」鄭愛芬很直接道,「全省一共就三個名額,還要上央視播出,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省里跟市里沒法比,淼淼在市里是寶貝疙瘩,到了杭城,哪個孩子又不是自己那邊的寶貝?想在這裡比出頭,除非……算了,不說了。」鄭愛芬手收住了話題,點到即止。
「鄭處說的是,平常心就好。」姜勝善笑著接道,她這回倒沒把比賽名次看得太重,陳漁上周在全市比賽里一路碾壓,已經足夠給外國語初中爭臉了。
眼下外國語初中的目標就是先做到全市第一,沒必要非在省一級的比賽上死磕。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姜勝善的心態良好得很。
黃清清和王斌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見林淼沒發表意見,也都很識趣地沒有多話。黃清清閒著無聊拿過桌上一張報紙,攤開來一看,就瞧見幾個很聳人聽聞的字眼
十億債務!記者十問東甌市:金融騙局責任,究竟在誰?》
「誒誒……」黃清清只掃了眼標題,就急忙把報紙往王斌跟前塞。王斌轉頭一看,也被嚇了一跳,急忙抓過來,快速掃了幾眼,然後滿臉驚慌地對林淼道:「林總,你看這個,報紙上說國家銀監會和證監會,可能要沒收你的貸款啊……」
「啥?」林淼聽得一怔,拿過那份報紙瞥了兩眼,直接扔到一邊,冷笑道,「野雞報紙登的野雞新聞,誰信誰傻逼。」黃清清和王斌雙雙露出尷尬的表情。
陳漁貼到林淼身旁,看了眼報紙上的新聞,頓時小嘴一張:「哇……」
接下來報紙很快就在鄭愛芬和姜勝善手裡轉了一圈,鄭愛芬拿著這份曲江早報》,眉頭皺成一團。這報紙顯然不是林淼口中所說的「野雞報紙」,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權威。
她忍不住問林淼道:「淼淼,你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風險啊?」
「當然有啊。入市須知第一條,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怎麼會沒風險?」林淼嘴上這麼說,語氣卻很淡定,「不過我敢投資,是因為我有能力承擔投資失敗帶來的風險,這些人……」林淼指了指報紙,搖頭道:「說到底就是眼紅的占一半,想害人的占另一半,我靠信用和收入情況擔保,走正規程序貸款出來的錢,我想怎麼用,跟這些人有一點關係嗎?
我說句更離譜的,只要我跟銀行的貸款合約還沒到期,就算我拿這筆貸款去給長城鑲瓷磚,他們又能拿我怎麼樣?誰能拿我怎麼樣?」
正說著,包里新換的諾基亞就響了起來。
黃清清忙打開書包,拿出手機,遞給林淼。
林淼接過手機,就聽那頭傳來梁艷紅略顯低沉的聲音:「喂,淼淼嗎?」
「嗯。」
「小鄭阿姨在不在你身邊?」
「在。」
「讓她接一下電話。」
「哦。」林淼把手機遞給鄭愛芬道,「艷紅阿姨找你。」
鄭愛芬奇怪地拿過手機,喊了聲:「高局。」
然後聽那頭說了句話,臉色微微一變。
「嗯,嗯,好,我知道了。」鄭愛芬說著,把手機交回給林淼,然後看著林淼,很是有點不平靜地說道,「淼淼,阿姨跟你說個事情,你別著急啊。」
林淼點點頭,就見鄭愛芬先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省里剛剛給市里打了電話,說你不符合這次參加全省比賽的條件,把你的參賽資格取消了。」
林淼聽完愣了兩秒,呵呵一笑。
「冊那的,這個社會怎麼了?這也要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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