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入了伏,更加熱起來,流水的日子仿佛都過得越發慢了。更遑論齊潤雲這樣身懷有孕還在孕吐的折磨之下的,更是度日如年。
宋清頤為了這個事情急得頭髮都扯掉了一大把,烏梅煮粥也已經失效,現在每日裡啃點酸梅子,喝點水,吃一點粗麵餅子——是的,粗麵餅子,就這主食還是無意之間發現的,其他那些廚子弄出來的精細之物半點進不了齊潤雲的嘴,光是味道就能讓他吐出酸水來。
這麼段時間下來,齊潤雲瘦了一大圈,倒是肚子越發明顯,宋清頤有時候摸著那和肚子一樣突兀的胯骨都恨不得之前沒懷上。
現在宋清頤每兩日裡去一趟窯廠,若不是學徒們的記錄里爐火近幾日大有穩定之勢,齊潤雲這個樣子,他真不想離開。不過每日歸家之時他也會從外面找一些小食點心試試能讓自家正君接受不,到別說還真發現兩三樣東西。
今天拎回來的鮮湯餛飩就是一種,稍稍一點白胡椒,鮮香的湯頭微辣的口感,昨兒晚上總算吃了大半,今天宋清頤就帶著東西順便又買了些小籠包回來試著讓齊潤雲嘗嘗。
&來試試這家的包子,有素的也有葷的,看看能不能吃。」把餛飩擺在齊潤雲跟前,包子則交給靈寶,一個一個端進來,就怕是不能接受的氣味,味道飄來壞了他吃餛飩的狀態。
齊潤雲這會兒臉色還是有些白——每日照三餐的吐,間或還加個點心宵夜的,換誰都臉色紅潤不起來——抽了抽鼻子,靈寶把包子端了一個進來,味道比較清淡,沒衝過餛飩湯頭的味道,也沒讓他不舒服,就點了點頭。
哪想到剛剛把包子放到跟前,一點肉味飄來,齊潤雲臉色大變,一手捂嘴,一手伸出來。
邊上的宋清頤和靈寶兩個人動作熟練而且迅速,一個把包子端出去然後開窗透氣,一個遞上乾淨的木盆。
等混亂結束,齊潤雲耐著又試了兩次,最後終於還是只能安生繼續吃餛飩。
&看你試這麼辛苦,要不就挑著這幾樣能吃的下嘴好了。」雖然每日裡帶回一些東西是宋清頤自己的決定,但是看著齊潤雲每日吃家中的菜也吐,吃他帶來的食物也這樣,他在一邊看著都覺得辛苦。
喝了點餛飩湯,齊潤雲搖搖頭,一手輕撫了一下肚子,此時坐著五個月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被他的手一壓,明顯的出現一個圓弧:「我這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天天喝些湯湯水水,小東西會不健壯。」
嘆口氣,這個道理他自然知道,只是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真不好。宋清頤想著上一世也不知道這個人又是怎麼一個熬過這段時間的。
&了,窯廠里近來焼爐的進度大有進益,我想著等青焰更加穩定一些的時候重燒『麒麟駕雲』。」這些日子宋清頤都在跟爐火的事情,阿義他們的記錄很詳盡,他們自發地想了一些助燃之物一併添加其中,每次反應都祥加記錄讓宋清頤輕鬆了很多。「我想派人去聯繫岳父,重燒『麒麟駕雲』我想試試灌蠟之法。錦城遠近之內,除了宋家琉璃廠里的一位師傅之外,就只有岳父專精了。」
宋清頤特意提起了家人讓靠躺著的齊潤雲打起精神看向他。
沒錯過自家正君眼中一閃而逝的想念,宋清頤握著他的手揉了揉,「我把你父親母親都接過來吧,你最近這樣母親來了也能更好的照顧你。」或許讓岳母做些自家夫人幼時愛吃的菜,也有些效果。
齊潤雲沒想到宋清頤會有這個提議,聽過之後心中一動,難免有些期待。「先跟父親母親聯繫吧,如果他們抽得出時間……」
宋清頤摸了摸自家正君的臉,有些心疼。他的夫人永遠都這麼為人著想。
&事,我有數的。」
宋清頤嘴上應了,心裡卻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請岳母來一趟,即使不能改善吃食的情況,也可以讓自家正君開心一些。
他是衷心希望這段艱苦的時期趕緊過去。
那日之後,宋清頤果然聯繫了齊家,齊母聽說齊潤雲孕吐的事情,當下收拾了東西也不等脫不開身的齊父先帶著齊潤雲二弟出發了。
就在齊母趕著往宋家來時,宋清頤卻被窯廠緊急召喚走了。
窯廠這些時日都在試燒同一種助燃之物,主要還是牲畜和皮料,另外的是他們近期才發現的一種伴生礦物。
這種伴生礦物是與硝石一同開採的,燒制琉璃,硝石和馬牙石都是不可或缺的,一般配料時都會先把礦石燒制一番,除去雜質,然後再按配方混合燒制。而這種硝石的伴生礦石也是一樣會把開採時沒有去除乾淨的部分用窯爐燒掉。
只是一次意外有些瑕疵的礦料留到了小焼爐這邊讓那會兒守爐的阿義和宋清頤察覺,那次的焼爐照舊是祭爐的材料加一些助燃物,然後置入琉璃石和琉璃母,燃氣後開始時還正常,到後面噼噼啪啪不停作響,火焰迅速變色,從紅到黃,深到淺,隱隱透出一股和平日不同的青白火焰。宋清頤當時也有些詫異,爐火太熱,他和阿義知道滅爐之後才能靠近查看。
那種伴生礦燒雜質時也是入爐火的,不知道為什麼以前沒有這樣的情況,宋清頤猜測著是因為他們祭爐之物和它有相輔相成的作用。
那之後他們就幾次三番的嘗試,終於有了大概的方向,多日配比,這次終於傳來青焰穩定的消息。
宋清頤到的時候窯廠上下還是一片平靜,自從周德寶一事之後小窯爐那個角落已經變成外松內緊的機要之地,焼爐和廢品琉璃之事都是急需保密的,因此一路行來,普通的匠人也只以為少東家又是例行過來。
悄無聲息地去了小燒窯所在的角落處,這邊才是真的感受到成功喜悅的那種躁動。
因著事情變多,這個角落的人手又再添了一批,是宋父安排的可信之人。老鄭頭也把靠近此處的另一處焼爐開啟,這樣才算運行的順當。
阿義平日守爐的地方,兩個光著膀子,一臉蜿蜒汗漬的黝黑青年笑得傻兮兮對著宋清頤行禮:「少爺,真的是爐火純青!以後咱們的琉璃就誰也比不過啦!」
兩人身後敞開的火塘里能看見淺紅的火焰上淡淡的泛白髮青,宋清頤遠遠站著都已經感受到那撲騰而來滾滾熱浪,不同於往日那種灼熱,這樣的熱浪已經可以從肉眼感受到周遭因為它而扭曲的視野。
宋清頤心中自然是激動的,他從重來那天起就一直記掛著這件事情,其他別個事情多少是他借著重生的便利來做的,唯有這件事是他一力促成,是他靜心學習家業後的第一個異想天開,沒想到不僅有岳父贊同還受到父親的支持,現在終於出現了一個滿意的結果,如何能夠不激動。
不過和這邊的激動不同的是,站在一邊的老鄭頭看著火苗,先是笑得驚喜,隨後是若有所思,最後嘆口氣:「少爺,這爐子怕是經不起這麼大的火候。」
宋清頤聞言一愣,看看爐子,果然比原先的顯得白了許多,那是壘起爐子的土質吃不消這個程度的火候了。
蹙眉,宋清頤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問題。苦笑一下,「看來找到了純青爐火的法子,卻還要想辦法解決爐子的問題。
老鄭頭點點頭,「不過這個問題到不大,可以用燒瓷的法子把爐壁內部燒好,唯一的問題就是現在這個爐子是不能用了,要重新起個爐子來專門應對這種火候。這起爐子動靜可不小。」
老鄭頭一句話就點出最要緊的事情,眼下正是他們拼命掩蓋窯廠內動靜的時候,無論什麼樣的大變化都會引來外頭盯緊宋家的那些人的注意力。
現在納貢的消息已經被確認,該知道的世家都已經知道,據說京里已經正式在選要派來挑選的人員了。各個琉璃世家此刻要麼摩拳擦掌,要麼盯緊別家,總之此時任何異動都會引起震動。
不過……
宋清頤想著最近蘇家同樣和自己一般安靜地沒有任何消息,他心中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事情,我倒有個主意,我們可以一明一暗起兩個爐子,既然都關注咱們宋家琉璃,那我就放個明面上的靶子給他們。」宋清頤心中的主意轉了轉,越發覺得可行。
&個爐子?」老鄭頭重複了一下,心中嚼吧著回過味兒來:「確實,只要明明白白打著起爐子的名號,他們能探到又怎麼樣,理由嘛,就用專燒納貢的琉璃件?」這種事情也是常有的,上進之物特爐特燒,並不奇怪。至於具體起了幾隻爐子那就是他們裡面的事情了。
宋清頤也點頭,不錯,理由,方法都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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