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光景,天氣還是有些涼快的。
福毓起身過後換了衣裳便在屋子裡用膳,昨日顧懷城送的東西就放在桌面上的,她看了看,邊叫青柳收了起來,然後隨口問道:「二姐姐還好吧?」
青佩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聽到問話,連忙答道:「倒是不見是什麼事兒,今早我還見二姑娘和了。」
既然能下床,那就不是什麼事兒了。她彎了彎唇,又問道:「昨日的信送過去了吧?」
「奴婢是打聽了那位公子住的院子,已經將信交給那位公子的小廝了。」青佩答道,又偷偷地瞄了鄭福毓一眼,昨日可將她和青柳嚇壞了,而且那位公子不是顧家的二公子麼?怎麼姑娘......她也不敢出言說什麼,收拾了碗筷便退了下去。
用膳過後,蔣新月便過來了,她穿著身淡紫色的胡服,風風火火地就過來了。
「上回便說了打獵,這回可總算來了。」她笑眯眯著一張臉,「去年冬,二哥打了只鹿,給了我半張鹿皮,做了雙靴子,暖和極了。」
「你莫非還想要獵一隻鹿不成?」鄭福毓也笑著說。
「那自然不是了,我同二哥也說了,要是這回再獵一隻鹿,就送半張鹿皮給你。」
福毓面色微微一變,正欲開口,蔣新月便拉著她的手說道:「我知道你想什麼,就當是我的心意吧。」
為了四皇子,她和哥哥就必須用自己的婚事來做交換,來還蔣家的榮華富貴,再不想又能如何呢?他們終歸是蔣家的後人,又怎麼會為了自己的私慾來把家族往火坑裡推?他們如今的榮華富貴,也是蔣家給的。
「好了,不說了,現在就過去吧,不然到時一隻兔子都沒得獵了。」蔣新月笑著起身,望著窗外。
九宮山上設了一處圍場,所以男女狩獵都是在同一片場子上的。
蔣新月和鄭福毓過去了時候,圍場裡已經有了許多的人了。
「瞧見了沒,那個靈芝郡主。」蔣新月站在一匹白色的母馬邊上,看著不遠處衣著華貴的少女。
福毓順著看過去,靈芝郡主穿了件紅色短褙子,下頭是繡著牡丹的胡服,她生的比京城裡的女兒高大,皮膚也較為黝黑,她平日裡愛穿些艷麗的衣裳,而今穿了那麼一身胡服,倒是顯得有幾分英姿颯爽。站在蔣津遠的身邊,倒是顯得蔣津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郎了。
「她臉皮厚的很,這回哥哥本是不來九宮山的,是她上門來向祖母提的,若不是她......」她又停了下來,一臉歉色,「我今日心情實在是煩悶,這不說出來便堵得慌。」
「我知道的。」福毓對她笑了笑,又往四周看,怎麼都不見鄭福柔的身影,不是已經下地了麼?也該出來才是,怎麼就不出來?她又去找太子,發現太子也不在,收在袖口裡的手緊了緊,難不成她和太子在一道?
靈芝郡主自蔣新月一進來便看見了,她看了看身邊的蔣津遠,心裡愈發不滿起來,「蔣哥哥和鄭家的三姑娘很熟?」
蔣津遠一愣,收回了目光,「鄭三姑娘同新月是閨中密友,自然是認得的。」
他也沒有說是多熟悉,只是說認得,然後看著有人牽著馬走了才道:「郡主不是要去打獵麼?東面應當是好些。」
靈芝郡主瞪了一眼鄭福毓那頭,轉頭便換了一副笑臉,「好啊,蔣哥哥同我一起去吧,那兒人少,我害怕。」
她垂下的手漸漸收攏,父親說了,日後她才是侯府的世子妃,在她眼裡,鄭福毓又算個什麼東西?
蔣津遠看了一眼鄭福毓那頭,才發現人已經走了,前方走來的人穿著一身紫金色的胡服,黑髮高束,牽著一匹紅鬃烈馬,肩上挎著一支黑色刻燙金花紋的弓,羽箭則是裝在馬背上的簍子裡。
「蔣世子。」顧懷慎目光落在他身邊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倒是不避諱這些,也抬頭看著他,眼裡絲毫沒有懼怕之意。
這女子,他倒是認得,周瑾的獨生女,自小是養在身邊的,和軍營里的男子那是交往慣了的,周瑾立了軍功,所以他這個獨生女也被封了郡主。聽說現今在同蔣家議親?
靈芝郡主看他這模樣,索性就將手挽上蔣津遠的手臂,笑道:「原來是顧世子啊。」
顧懷慎點了點頭,「那不擾蔣世子雅興了。」
蔣家和周家的親事,果真是不離十了,不過也好,當時蔣津遠是想娶鄭福毓來的,這如今麼,這可沒這麼個選擇了,想到這兒,他的唇角向上彎了彎,覺得心情又愉悅了幾分。
九宮山的地勢高,所以風十分大。
明明是有太陽的,但是這風一吹,還是較冷的。鄭福毓披了一件披風,但是仍覺得有些冷,不由得裹緊了衣裳。
「那兒有一隻兔子。」蔣新月東張西望,眼睛突地一亮,發現了不遠處的草叢裡有一隻麻毛的兔子,壓低了聲音。
已經是春天了,萬物復甦,地上也長起了嫩綠的草,所以那麻毛兔子倒是可以叫人一眼就能看到。
「我來,這麼一隻兔子,我就不信我射不下來。」她興沖沖地抽出一支羽箭,拉彎了弓,對著那兔子的方向,那箭脫了弓,飛速地朝前,然後射在一支樹幹上,那兔子受了驚,拔開後退便跑。
「我先去追那隻兔子,我今日非要將它捉回來不可!」蔣新月說道,又是抽出一支羽箭,那箭射進草叢裡,那兔子死了命一般的跑。
鄭福毓還未開口說話,蔣新月帶著小廝便騎著馬跑了。
世家公子女孩兒都是請過先生教過騎射的,鄭福毓以往嫌女孩兒學這個,像個男子一般,所以沒回騎射時便不用心,現今倒是羨慕起蔣新月來了,蔣新月在世家女里,騎射學的那都算是極好的了。
這回跟著出來的只有兩個小廝,她本就是出來玩兒的,對打獵倒是沒什麼興趣比起打獵物,她更想知道的倒是鄭福柔去哪兒了,到底有沒有同太子在一處。
「你們去那頭看看有沒有什麼野物,我就在這頭等著。」她騎著馬在邊上的一條小河邊停了下來,對身後的兩個小廝吩咐道。
戴著青布帽穿著件灰衣的兩個小廝對視一眼,他們可不是為了打獵才來的,這打的獵物自然是三姑娘的,他們是世子派過了保護姑娘的,這要是姑娘出了什麼事兒,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三姑娘,這……」
「你們去吧,就在附近瞧瞧。」支開兩個小廝她才好去找鄭福柔。
看鄭福毓聲音冷了幾分,兩個小廝也只好硬著頭皮騎著馬稍微走遠了些。
鄭福毓下了馬,將馬栓在邊上的樹樁子上,看兩個小廝稍微走遠了些,她才轉身往另一頭去。
如果鄭福柔沒有來圍場,應當不會上山來的,她一手提著披風,一手扣住領口的系帶。
她要找一條路下山,而且要找一條鮮少有人踏足的路。
西南邊的一條小路綠草如茵,生長的十分茂盛,周邊馬蹄印也不見幾個,應當走那條路的人是極少的,她看了看小廝走的方向,確定兩個小廝沒有過來,才加快了步子往那條路走。
這路她也沒走過,不過俗話說得好,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既然這兒有那麼一條路,那就說明是有人走過,不過這路有些窄,鮮少有人踏足過罷了,這樣一想,她心裡便鬆了松,而且在九宮山上狩獵的人皆是世家的公子姑娘,所以這上頭應當也不會有什麼猛獸。
順著那條路路一路下去,倒是走到了一片空曠的地方,十分地安靜,除了偶爾有些許聲音。
涼風習習,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顧懷慎來九宮山,是為了保護暗中保護太子才來的,沒想到還在圍場碰上了蔣津遠。
他夾緊了馬腹,馬兒的步子也加快了些。
今日襄王便要出京了,鄭凜也要回雁蝴丘了,皇上給周瑾又賞了一座宅子,目的就是為了打壓秦施恩,既然周瑾是秦施恩手下的,秦施恩暗中被打壓,皇上對周瑾卻有提拔之勢,就是為了讓他們窩裡鬥,斗個兩敗俱傷皇上才高興,畢竟這權勢有幾個人不喜歡?
四皇子這回是要跟著去邊關的,而在去邊關之前,皇上卻突然下詔給四皇子封了王,賜封地於西北,莫非是讓四皇子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又覺得有些不可能,皇上心思最是縝密,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四皇子封王?而且還是在西北,西北地處邊關,莫非是要四皇子鎮守邊關?若是皇上仙去,登基繼位的不是太子,而是四皇子,那就是四皇子謀朝篡位了。
突地聽到一聲響動,他頭一轉,原來是一隻正低頭找食物的梅花小路,花色極為漂亮,生的可愛至極,毛皮看著倒是不錯。
他極為小心地抽出一支羽箭,但是還是驚動了那隻小鹿那小鹿便飛快地朝另一頭跑,他夾緊馬腹,用羽箭抽了一下馬臀馬兒便飛快地跑了起來。
那小鹿跑的極快,一下就竄進了草叢裡,他對著那草叢一射,便聽到了小鹿倒地的聲音和嗚咽聲,隨後便是一個女子尖叫了一聲。
他微微皺眉,莫非傷到人了?他望了望四周,發現四周並沒有馬匹,那怎麼會有女子?莫非是哪家的丫鬟在山上亂跑?
鄭福毓揉著發疼的腳踝,疼的直抽氣,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她方才從上面的一個小坡上滑了一下,就崴到了腳,還摔了一下,所幸今日穿的並不繁瑣,她歇了一會,站起身還未站穩,一隻梅花小鹿直衝沖地沖了過來,她還沒走到一邊上去,一支羽箭便劃破了風,直擊小鹿的後腿,那箭力度極強,穿破了小鹿的腿那小鹿便直接摔到了她面前,她又被撞了一下,跌倒了在地,覺得自己的腳更痛了,好似是骨裂了一般。
那隻鹿後腿中了箭,想逃卻又站不起來,嘗試著幾回要站起來都又摔倒了,看著鄭福毓,害怕地發抖,發出嗚咽的聲音。
她望了望四周,既然有人射傷了小鹿那麼此人一定就在附近,她一手撐地,一邊聽著聲音,很快便聽到了馬兒打響鼻的聲音,果真是有人。
看這鹿受傷的程度來看,此人武功應當不算低,竟然射穿了鹿腿!
她聽著那聲音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直到那人出現在她面前,她倒是突然鬆了口氣,突然又驚訝起來了。
顧懷慎牽著馬過來看,只看見一個少女一手按著自己的腳踝,抬頭看著他這頭,皺著兩彎柳眉,眼裡的疑惑一閃而過,變成了錯愕。
他怎麼在這裡?!
「你受傷了?」顧懷慎皺了皺眉,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兒眼眶半紅,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他鬆了韁繩,將背在肩上的弓取了下來,放進了箭簍里。
「見過顧世子。」她低下頭,看著地上的草。
「呵。」他笑了一聲,看這樣子應該是很痛的,這還要給他行禮不成?
「還要行禮不成?」他繃著臉,語氣輕佻。
女孩兒皺了皺眉,潔白可愛的貝齒咬了咬殷紅的嘴唇,一手撐著草地,艱難地想要站起來,這還未站穩,顧懷慎就一個箭步上前,然後蹲下扶住了她,他手下柔軟的身軀明顯地一僵。他另一隻手輕輕按著她小巧的肩膀。
「我這樣說你就做了?」他無奈道,扶著鄭福毓又坐了下去,女孩兒垂著頭不說話,他的手還抓著女孩兒的手臂,他看的清楚她圓潤可愛的耳垂上細細的絨毛。
「何時見你這般聽話過了?嗯?」他溫熱的呼吸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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