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家離薛家並不算遠,薛月站在小院兒里,手中緊緊攥著從王佑卿身上摸來的玉佩,眼神落在快步往前走的三人身上,面龐扭曲了下,往地上啐了一口,心中將款款走來的女人罵了數次。
原本薛素沒打算跟楚清河一道出門,哪想黑豆重得很,抬著實在費勁,那人不聲不響走到她身邊,接過布袋子扛在肩頭,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腳步雖緩,卻幫她減輕了不少負擔。
最近村裡有不少耕牛害了病,薛家也不例外。
薛忠雖是屠戶,不常下地做活,但農家人的性子一時三刻間卻無法更改,耕牛便如同命根子似的,珍貴的很,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掃了一眼坐在門檻抽旱菸的大伯,薛月舔了舔嘴,頗有些幸災樂禍道:「大伯,素娘夫妻往翟叔家去了,先前她就說自己能給耕牛治病,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吧?萬一翟叔家的牛被治死了,咱家怕也脫不了干係……」
最近因為趙湘蘭跟村長鬧出來的那檔子事兒,薛父心中本就憋著一股邪火,根本無從發泄,現在一聽這話,臉色黑沉,蹭的一聲從門檻上站起來,直直往翟家的方向衝去。
看著薛父的背影,薛月心情大好,嘴裡忍不住哼著小曲兒,等了片刻才跟上去,準備看熱鬧。
薛素還不知找麻煩的人已經來了,到翟家後,她跟著翟老漢進了牛棚,看到病牛蔫搭搭趴伏在地,眼神渾濁,嘴裡發出痛苦的嗬嗬聲,動也不動一下,病情實在算不得輕。
「若翟叔家的耕牛治好了,勞煩隨我去找村長一趟,得將這法子告知村民才是…...」
「這是自然,村裡頭不知有多少牛都遭了病,明年開春還不定怎麼辦呢,要是能治好,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楚清河將肩膀扛起的面袋放在地上,聽到二人的話,面上不由露出了幾分恍惚之色,薛素好像真與他想像中不太一樣,難道是自己誤會了她?
確定耕牛患了牛腰風濕症,薛素提著面袋徑直往廚房走去。
想要治好病症其實不難,她將鐵鍋燒熱,把黑豆全都倒進鍋里,翻炒後又加上一斤白醋,拌勻裝進面袋裡。
「快,趁熱把面袋敷在牛腰上,涼了便沒有效果……」
聽到這話,翟老漢一個激靈,絲毫不敢耽擱,忙不迭接過面袋,往牛棚的方向走去。
正在這檔口,薛父闖進院中,看到薛素便沉著臉斥罵:「素娘,還不趕緊回楚家,在這裡胡鬧什麼?萬一把耕牛弄死了,賣了你都不夠賠的!」
「薛老大,你家姑娘是我請過來幫忙的,她是好、」
話還沒說完,薛父就嫌棄不耐煩地打斷:「好個屁!她從小就謊話連篇不知檢點,生出這麼個女兒,簡直丟盡了我們薛家的臉面!」
「素娘來翟家給耕牛治病是翟叔同意了的,與薛家沒有半點瓜葛,岳父又何必插手?」
薛素沒想到楚清河竟會替自己說話,詫異掃了男人一眼,發現他下顎緊繃面上隱隱透出幾分怒意,即便雙目失明看著依舊瘮人的很。
原本薛父還有幾分氣勢,此刻對上楚清河,囂張氣焰登時萎靡了些,恨得咬牙切齒偏又不敢開口,只能死死瞪著薛素。
活了兩輩子,女子老早便認清了薛家人的真面目,自然不會因為那絲相同的血脈就對薛父抱有期待,她掃都不掃他一眼,聲音清甜嬌軟:
「翟叔,我都說了要熱敷,待會熱氣散了這病怕也治不得……」
聽罷翟老漢立即將布袋放在了牛腰上,剛出鍋的黑豆又熱又燙,病牛約莫覺得難受,哼哧哼哧動了幾下。
薛素走到它跟前蹲下,從懷裡拿出紙包,往掌心裡倒出些淡黃色的粉末,耕牛伸舌很快便舔乾淨了。
這紙包里裝著的粉末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只不過是普通的茴香粉罷了,隨便找間藥鋪就能買到此物,內服加外敷,雙管齊下,病哪有不好的道理?
拍了拍手上粘膩的藥粉,才剛起身,薛素餘光就瞥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薛月,秀麗小臉上露出一絲諷刺。
對上女人堪稱詭異的眼神,薛月渾身發毛,心裡忍不住咯噔一聲,不過她也是個掐尖兒的性子,自然不會輕易服軟,走上前看到牛棚里的場景,皺眉狀似擔心地道:
「素娘,你可真有本事,這耕牛瞧著比方才精神不少,既然如此,若是你能將全村病牛的症狀都給除了,那可就成了咱們安寧村的大功臣了!」
這話乍一聽好像沒什麼毛病,但仔細一琢磨便知不對。
就算是涇陽城裡經驗豐富的馬醫,也沒把握能治好所有牲畜的病症,薛月甫一開口便給薛素扣了一頂帽子,要是有一頭耕牛出了問題,錯處便再也洗不淨了,這哪裡是嫡親的堂姐妹,分明跟仇人也沒什麼差別。
楚清河好似鐵杵般佇立在原地,呆的時間越久,他面色便越發難看。
與薛素成親足有半年,楚清河早就知道薛家人不是東西,原本他並不在意這種小事,此刻在發覺薛父薛月兩個合起伙來對女人冷嘲熱諷時,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兒,不由咬緊牙關。
清凌凌的目光往男人頭臉上一瞥,薛素表面看不出有何變化,內里卻忍不住心驚膽顫,暗暗思索自己又在何處得罪了這人,才讓楚清河露出這般凶神惡煞的神情。
一看到薛家人她就覺得膩歪,反正病牛也熱敷上了,不必再在翟家多留,跟翟老漢交代幾句後,薛素頭也不回的往外走,高大健碩的男人悶不作聲跟在後頭。
耳中聽得沉悶平穩的腳步聲,她並未回頭看也知道楚清河就在身後,安寧村就這麼大點地方,碰見熟人的次數實在不少,還沒等走回楚家,便見到趕著驢車的陳山回來了。
掃見女人白生生的小臉以及隱隱露出來的粉嫩頸項,陳山喉結上下滑動一下,吊梢眼中翻湧著火熱的光芒。
薛素沒有注意到這人神情的變化,只輕聲打了個招呼,好歹也是隔了一牆的鄰居,即便陳山不是什麼好東西,也不能撕破臉了。
「楚哥、嫂子這是去哪兒?是不是又進城了,若有什麼東西要捎回來,跟兄弟知會一聲便是,也不必辛苦跑一趟……」
瞎子雙眼不能視物,疑心總是要比尋常人重上幾分,一旦娶了妻,便會猜忌媳婦是否偷人養漢,鄰村就有這麼個人,整日裡拿棍棒打媳婦,沒過多久,那婦人便跟被鄰居好上了。
陳山此刻說這話也是有意挑唆,畢竟楚清河跟薛素兩個關係本就不佳,要是這二人再鬧上了,自己說不準也能趁虛而入,嘗嘗這美人的滋味兒是不是如想像中那般誘人香甜。
薛素猜不出陳山的想法,卻被這人盯得不太舒坦,嘴上敷衍道:
「只不過鄰居家串門罷了,家裡還有不少活計,便不耽擱陳兄弟了。」
說罷薛素轉身離去,陳山目光好像黏住似的,死死盯著女人纖細不盈一握的小腰以及隆起挺翹弧度的圓臀,喉結上下滑動一瞬,那副垂涎三尺的模樣真是令人作嘔。
「楚哥,還是你有本事,能獵來山上的好物,將嫂子養的白淨豐腴,這皮相在咱們安寧村里可是頭一份……」
一個外人對自己妻子評頭論足,楚清河心中怒意翻湧,斥了一聲:
「她是你嫂子,說這些做什麼?」
生意人頭腦靈活,陳山見男人面色黑如鍋底,也不敢真將他給惹惱了,伸手抽了自己嘴巴幾下,腆著臉道:「我說錯話了,楚哥別往心裡去,只是嫂子模樣實在生的秀美,兄弟這才多嘴提點一句。」
話不投機半句多,楚清河也沒給陳山留面子,一聲不吭轉身就走,腳步不停直接回了家,神情陰鬱而猙獰,將在院子裡餵雞的蓮生都給駭了一跳。
楚清河直接進了大屋,拿過牆上掛著的弓,坐著長凳上弦,為了保持弓力,平時不用弓箭時,他都將弦取下來。
一邊上弦楚清河腦海中一邊浮現出將才的場景,薄唇不由勾起絲冷笑。
他眼盲心不盲,像陳山這種挑撥離間的小把戲,當初在軍營里他見得多了,想要糊弄他,火候還不夠!
楚清河雖然不把薛素當成自己真正的妻子,但二人在名義上卻是一對,好歹也代表了楚家的臉面,哪裡能容別的男人染指?
心中念頭連連轉過,男人額角迸出青筋,看著就跟兇狠的野獸般,他上完弓弦,背著箭囊大闊步往山上走去。
呆在小屋的薛素聽到動靜,將窗扇推開一絲細縫,杏眼往外覷了下,也沒覺得有何不妥之處,畢竟這人本就是獵戶,上山打獵也是自然。
泡了壺野菊花茶,女人坐在桌前,邊喝茶邊小口咬著綿雨糕,山間長了不少野菊花,曬乾後用水沖泡,有清熱去火之效,前幾日薛素臉上生了幾粒紅疹,又紅又脹簡直難受極了,連喝了四五日花茶,倒是緩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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