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響動,煦容探頭看了一眼,發現薛程站在門外,尚有些稚嫩的面龐滿是焦急,扯著嗓子叫喊著,「醫女,你千萬別趕我走,我是真心想留在素心堂當學徒的,求你了!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眼底划過一絲暗芒,煦容衝著他招了招手,守在門口的學徒將人放了進來,等他走到跟前後,女人才緩緩開口,「薛少爺,若我沒記錯的話,你姐姐可是輔國侯的正妻,堂堂一品誥命夫人,有這樣的血親,留在侯府當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多好,為何非要呆在醫館裡,每日吃苦受累?」
目光緊盯著少年的手掌,她低低一嘆。
薛程從未乾過粗活兒,又生的細皮嫩肉,只用冷水清洗藥材,手上便生出凍瘡,簡直比嬌滴滴的大姑娘還要弱氣,這樣的學徒帶在身邊,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醫女,當初我一時糊塗,被竹葉青所傷,若不是你及時出手相助,灌下清毒湯壓下蛇毒,恐怕我這條命就保不住的,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留在素心堂中是我薛程心甘情願的,與旁人半點瓜葛都沒有,還請醫女莫要阻攔。」
少年語氣真摯,神情堅定極了。他的模樣也算俊秀,只可惜眉眼處與薛素那個賤人有幾分相似,橫看豎看都不順眼,就算他說的天花亂墜,也不能抵消這份惡感。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薛程如今尚未加冠,正是最好糊弄的時候,若是不好好利用的話,哪能對得起自己?
「罷了,既然薛少爺心意已決,就算我費盡口舌也無法改變你的想法,又豈會攔你?但你千萬不能惹事,也不可衝撞了病患。」煦容微微疊眉,輕聲叮嚀。
聽到這話,薛程心底湧起了陣陣狂喜,他沒想到煦容竟會答應自己,難道老天爺也在幫他不成?
因太過激動的緣故,少年的面龐漲成的豬肝色,腳步虛浮的離開了房中。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秀麗面龐上的柔色漸漸消失,女人勾唇不住冷笑,「從今日起,切莫讓薛程做那些粗活累活,到底也是侯府的少爺,若吃不了這份苦,將人累壞了該如何是好?」
丫鬟恭敬應聲,走出門子,將醫女的意思告訴所有的學徒。
身形高大的大徒弟滿臉不忿,冷聲質問,「就算薛程出身高又如何?大家都是當學徒的,憑什麼讓他搞特殊?他要當少爺就滾回輔國侯府,何必留在醫館中?」
「這是醫女的交代,你們若是不服的話,便去找主子理論吧。」說完,丫鬟轉頭回了屋。
薛程一直站在拐角處,將對話全部收入耳中,只覺得無比甜蜜,對煦容的感念也變得越發深濃。
自打收留了吳家祖孫後,薛素便留在侯府給春蘭準備嫁妝,小丫頭的身契放在主臥之中,當年簽的是活契,如今贖身,只要去官府蓋印即可。
為了抱得美人歸,許呈在城東置辦了一座宅院,雖不大,卻十分精緻,容納他們夫妻兩個綽綽有餘。許呈是楚清河帳下的將士,成親時要宴請城北大營的兵丁,薛素身為女眷,不好出面,索性在成親的前一晚,將春蘭叫到房裡,仔細提點了一番,直將小丫鬟說的滿臉通紅,這才放過了她。
待到第二日,春蘭雙眼含淚,攥著薛素的袖襟,無論如何都不撒手,若不是好命婆在旁邊不住口的勸說,好險沒誤了吉時。
耳畔聽著鞭炮噼里啪啦的響聲,目送著花轎遠去,薛素心裡頭升起幾分不舍,蓮生站在她身畔,輕聲道,「嬸娘莫要難過,再過半個月,叔叔就要從邊城回來了,到時候咱們一家團聚,再也沒有那些糟心事兒。」
自從素心堂開業起,蓮生心裡頭甭提有多憋屈了。
煦容實在是不好對付,不止精通醫術,還有不少皇親國戚一再為她撐腰,若是輔國侯府直接跟她對上,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冰涼指尖捏了下小姑娘柔嫩的臉蛋,薛素杏眼瑩亮,笑著開口,「先回屋吧,外頭寒涼的很,若是染上風寒就不妥了。」
說著,她牽著蓮生的手腕,剛進到正堂,便見到穿著短打的薛程快步沖了進來。
將少年滿臉怒意的模樣收入眼底,薛素不必猜也知道是煦容使計挑撥,她只覺得膩歪的很,沒好氣問,「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薛少爺,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如今你呆在素心堂中,怎麼有空回侯府了?」
想起自己聽到的對話,薛程恨得咬牙切齒,怒叱一聲,「薛素,早些年咱們都生活在安寧村,若不是楚清河發達了,根本不會來到京城、」
「別說這些沒用的,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她不耐煩的擺手打斷。
也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一看到薛程這副蠢鈍的模樣,薛素就恨不得將他的顱骨剖開,看看裡頭裝的是不是漿糊,否則他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利用。
感受到女人冷漠的態度,少年被噎了一下,眼底露出濃濃屈辱之色,「你以為自己是侯夫人就了不起了?幾十年前你娘偷了別人的秘方,現在你又借著那些方子斂財,難道就不覺得愧疚嗎?」
「偷秘方?」薛素緩緩抬頭,杏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問,「這是煦容告訴你的?」
薛程怒目而視,恨恨開口,「方才錦月公主去了素心堂,她二人交談的時候,我恰好呆在門外,這才聽見的。薛素,你好歹也是官夫人,何必要貪圖那些蠅頭小利,不如將秘方還給煦容,咱們消除誤會,清清白白做人不好嗎?」
薛素怒極反笑,她把茶蓋掀開,玉手一抬,便將色澤澄清的茶湯潑到了少年臉上,溫熱的茶水匯成小股,不斷往下滾落,薛程滿臉愕然,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這樣的對待,這女人委實無恥!
「清清白白做人?我看你是腦子進水了!咱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弟,我說的話你不聽,外人隨便挑撥兩句,就被奉為金科玉律,她煦容紅口白牙的誣陷,還讓我將秘方交出來,她從一開始就盯上了脂膏湯劑的秘方,想方設法欲要將東西弄到手,否則為何會收留你這麼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東西?當真是可笑至極!」
薛素劈頭蓋臉的一通怒罵,如同耳光一般,狠狠扇在薛程臉上,讓他狼狽至極,踉蹌著往後退。
「去素心堂是我心甘情願的,煦容才不像你說的那般,她心思澄澈,最是善良不過,怎麼可能撒謊?」薛程不甘心的反駁。
蓮生坐在木椅上,將堂中的景象分毫不露的收入眼底,看到他這副模樣,忍不住譏諷道,「嬸娘,您何必花心思敲打這種貨色?他早就對您有了偏見,又將煦容視為救命恩人,一恩一仇,他會偏向誰可想而知,不如將他徹底趕出侯府,反正他姓薛,也跟楚家沒有多少干係。」
平心而論,蓮生對薛家父子沒有半點好感,若能趁此機會與他們劃清界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還沒等薛素開口,薛程便跟被踩了尾巴的老貓一般,一蹦三尺高,咆哮道,「你當我稀罕楚家?滿府全都是那些惡毒齷齪之人,多看一眼都讓人噁心,這地方我還不呆了呢。」
目送薛程轉身離開,蓮生甭提有多高興了,清秀小臉上洋溢著喜悅,頰邊還露出淺淺的酒窩。
似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外露,她忙收斂了些,走到薛素身旁,怯怯問道,「嬸娘,我將薛程擠兌走了,您會不會生氣?」
細嫩掌心拂過細軟的髮絲,女人淺笑著搖頭,「剛才我不是說了嗎?薛程腦子進水了,就欠擠兌,他離開了侯府,對煦容而言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到時候甭說是當學徒了,恐怕連素心堂的大門都進不去。」
見嬸娘面容平靜,小姑娘終於鬆了口氣。
秋菊快步走進屋,手裡拿著兩張帖子,有些疑惑的道,「主子,長公主為何這麼願意辦宴席?當初小少爺尚未出世時,便來了一場賞花宴,如今又弄出這個賞梅宴,還真是換湯不換藥。」
將燙金的帖子接到手中,薛素翻開一看,道,「管那麼多作甚?既然長公主的請帖已經送上門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推拒,前幾日正好給蓮生做了件小襖,配上織錦披風,當真好看的緊。」
薛素雖不是什麼勤快性子,但若是出門,她肯定要好生捯飭一番,不求有多艷麗,最起碼也不能失禮。坐在銅鏡前頭,她手裡拿著螺子黛,輕輕勾畫幾下,女人的眉眼本就生的極好,眼角圓而嫵媚,卻帶著幾分英氣。
秋菊手拿紅寶石步搖,插在了主子髮髻中,隨著女人的動作,做工精緻的花苞輕輕顫動,配上艷麗無比的面龐,讓人移不開眼。
收拾齊整後,薛素帶著蓮生一齊坐上馬車,往公主府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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